公羊羽脸上青气一闪而过，口中却笑嘻嘻地道：五点么，好得很。右掌一扬，徐徐拍向梁萧胸际，梁萧但觉他掌风凝若实质，不能不接，谁料挥掌一挡，胸中便气血如沸，不由得倒退三步。后方一名亲兵不知好歹，抢上扶他，怎料指尖才碰上他背，便有巨力涌来，将他抛得飞出六丈，一个筋斗落下悬崖，凄厉惨呼，遥遥传至。

公羊羽不待梁萧站定，一闪身已到他头顶，大笑道：小兔崽子，再接老子一掌！梁萧哪敢再接，长剑出鞘，直奔公羊羽胸腹，公羊羽哼了一声，袖里青螭剑破空而出，剑如薄纸，曲直无方，宛似群蛇攒动，刺向梁萧周身要害。

顷刻间，二人剑若飞电，乍起乍落拆了五招，出招虽快，剑身却无半点交接，看似各舞各得，实则无不是批亢捣虚的杀着。但梁萧精进虽速，与公羊羽相较起来，仍是相形见拙，迭经奇险。

公羊羽见他接下自己五计杀手，又觉吃惊，又是难过：此子假以时日，如何不成一代宗师？可恨他助纣为虐，武功越强，越是祸害，若不将他铲除，不知还要害死多少宋人？一念及此，心肠复转刚硬，长剑一疾，刺到梁萧面门。梁萧向后一纵，忽觉足底踏空，心头大惊：糟糕！后面是悬崖了！才要稳住去势，公羊羽剑势如风，长驱而来。在众人惊呼声中，梁萧身形后仰，堕落悬崖，但他情急智生，忽觑着崖壁缝隙，奋力运剑刺入，只听呛啷一声，梁萧一手捉剑，身子悬空，随着浩荡江风，摇晃不已。

公羊羽暂不追击，拈须笑道：这招"猴子上吊"，使得妙极！梁萧自知难免一死，索性扬声道：好啊，你使招"野狗吃屎"来刺我！他所在方位甚低，公羊羽心道：若然刺他，必然俯身，形如野狗匍匐，岂非中了他的言语。犹疑间，忽听背后风响，众亲兵挥刀扑来。公羊羽转身一掌，扫翻四个，众亲兵悚然止步，却听阿术喝道：后退者斩！他鍕令如山，无人敢抗，亲兵们纷纷拼死上前。

公羊羽笑道：虾兵蟹将，一点都不算，若是掷出来，老子岂不大亏特亏，输之不及。软剑嗖地缩回袖间，阿术忽觉眼前一花，已被公羊羽抓住心口，擎在手里。只听公羊羽哈哈笑道：你口口声声叫人送死，自个儿的本领却也稀松得很。诸将眼见主帅被制，无不失色。

梁萧得了隙，一抖手，拔剑翻上悬崖，半空中沉喝一声，剑行涣剑道，涣者巽上坎下，宛若狂风吹雨，向公羊羽背后洒落。公羊羽本是故意放他上来，见势笑道：来得好。抓住阿术背心，将他当作盾牌迎上梁萧的长剑，谁知梁萧剑势不止，刷刷刷一连六剑，剑身被他内力逼成弧形，每一剑均贴着阿术的鼻脸腰身掠过。诸将瞧得惊心动魄，齐喊道：梁萧，你疯了么？梁萧只不作声，他剑法拿捏精微，看似挥剑乱刺，但决计不会伤着阿术，只是不时绕过阿术身子，刺向公羊羽。阿术知他心意，是以剑锋掠过额际，也是目不交瞬，面色如常。

公羊羽瞧他二人一个超然自信，纵剑急攻；一个坦然受之，托以性命，以他的生平自负，心头也掠过一丝寒意：元人有此将帅，无怪所向披靡。不过出剑者固然艺高胆大，但受剑之人任凭长剑加身、面色不改，更是了得。他想到此处，忍不住起了爱才之念，将阿术拉在一旁，忽地伸指拈住梁萧剑尖，一压一弹，梁萧石觉一股热流从虎口直蹿上来，半条手臂似乎被火烧灼一般，匆忙收剑后跃。公羊羽朗朗笑道：泰山崩于前，猛虎蹑于后，其色不变。你这鞑子元帅，定力倒也不错。好，梁萧，你我两人一个对一个，再赌一回，就赌这平章阿术的性命，你胜了，我饶他不死，你败了，须得自刭以谢。

梁萧自知无法逼公羊羽放人，双眉一挑，道：好！先生请说！阿术心头一热，甚为感动。公羊羽一时兴起，定下赌约，话一出口，又觉后悔：今时不同往日，稍有不慎，大宋休矣。虽说当年我立下誓约，不问大宋兴亡，但毕竟是气话，文靖那小子说得不错：朝廷无能，百姓何辜？今日此时，老夫决不能容这些鞑子大将活着走下山去。他心意已决，微微笑道：好，你便猜猜，我手里这个平章阿术，是死的还是活的？梁萧一愣，心道：自然是活的。正要出口，忽又惊悟：不对，阿术的死活，尽皆操于他手，他有输无赢。我猜活得，他掌力一吐，阿术没命，我非得自刭；我猜死的，公羊羽若让阿术活着，但我非得自刭不可。总之不免一死。不由怔在当场。

公羊羽暗笑道：这小子却也不肯上当。要么他答个"活"字，我便可大发利市，赚齐五六两点。便笑道：小子，你还没想好么，我数到三，你再不猜出，便算是输，听好了，一……梁萧脸色发白，仍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