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部分

作者:木藤亚也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7:04

|

本章字节:7388字

17岁——已无法歌唱


不知不觉,我已经十七岁了。


爸爸妈妈送了我五本可爱的笔记本和便条纸;


妹妹送了我sandgss(沙漏);


而弟弟送了我粗笔头的四色原子笔,还说:


“姐姐已经十七岁了,不可以再那么爱哭了。”


小弟送了我一本远藤周作的《白色的人,黄色的人》。


我十七岁的愿望,就是想去书店和唱片行。即使有了轮椅,一个人操作轮椅外出还是很困难。因为我的手已经无法随心所欲地活动,操作总会出错。


如果能去书店,我想买《乱世佳人》和《暗夜行路》。如果能去唱片行,我想买paulmauria的唱片。


我在浴室摔倒了。


脚尖已经没办法再帮助脚取得平衡——恐怕再也无法平衡了。虽然跌得很惨,但没有受伤。


好可怕,真的好害怕。我的身体,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如果只凭自我的恢复力能否康复呢?


我已经十七岁了,如果我再坚持几年的话,神能不能够宽恕我呢?……


我无法想像自己在妈妈那个年龄——四十二岁时的情形。


连成为东高二年级的学生都无法想象了,我还能活到四十二岁吗?感觉很不安。


但是,我想活下去。


暑假——回家


更新时间2009101914:22:50字数:1035


在养护学校的第一个暑假来临了,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我就高兴得无法入睡。


新药还没出现,虽然有点遗憾不能住院,但听说这次的新药由针剂改为口服剂了,而且开发人员也正在努力,我还是安心等待吧!


快要吃午饭时,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陌生叔叔。


“你好……我是平安阁婚礼公司的,请问令堂在吗?”


“爸爸和妈妈都出去了。”弟弟回答道。


大约过了五分钟,另一个身材瘦小的阿姨又来访了。


“我是平安阁……”


“啊,刚刚不是来过了吗?”


我从二楼往下喊话。


“是你奶奶吗?”


被她这么一问,站在玄关的弟弟忍不住笑了出来。


“谁叫你要用那种慢吞吞的声音讲话。”


太过分了,真是的,有十七岁的奶奶吗?!


吃饭的时候,妹妹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也许别人觉得很有趣,但我心里好难过啊。


虽然我还是不肯承认现实,但听见别人口中说出残障人士几个字,心里还是相当介意。


妈妈做饭时,我在一旁帮忙。


“你能帮我把韭菜和肉馅儿拌匀吗?”


妈妈问道。


啊,饺子?我忍不住苦着脸,因为我不爱吃。不过算了,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给妈妈打下手……


我打了四个鸡蛋后准备点火,蒸蛋时我想起了i老师。


他每天早上不需要闹钟就可以准确地在食物刚熟的时候按下开关。不依赖机械的人真是了不起呀,我心里相当感慨。在学校餐厅吃早餐时,只要看到我端着茶杯不稳的样子,他就会从后面扶我一把,真的是很体贴的老师……


当我把饭煮好放在电风扇旁边冷却时,发现大腿内侧有二公分左右大小的烫伤。


这是用腿去夹锅子的结果,就当皮肤白里透红好了。


一切都要往好处想。


“蒲公英之会”的成员们,由于白天劳动,所以只能在夜晚聚在一起,还出版一本叫作《地下水》的杂志。暑假在家休息的我,也接到通知受邀前去。


“妈妈,晚上外出的女生是坏女孩吗?”


“如果和靠得住的人一起倒是无妨,只是……晚上出去不会有危险吗?”


晚上八点,山口小姐开车来接我了。


“我出去一下。”


听我这么一说,晚上刚喝过酒还红光满面的爸爸叮嘱道:“年轻女孩晚上外出总会让人担心,以后记得白天去啊。”


爸爸平常向来不太干涉子女私生活,今天会引起他的注意,我很开心。


爸爸长得很英俊,和平常的一本正经相比,我更喜欢喝醉酒后脸色红润的他。


跌倒


以前,如果意识到危险,我都能够随机应变适当做出反应。


可现在的我就算意识到危险,也没有办法做出反应了。


如此下去,将来是不是连意识都会跟着消失?


神啊!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痛苦惩罚我?


不,或许每个人都有苦痛也说不定。但是为什么只有我会变得如此悲惨呢?


今天摔得很严重。


平常洗澡的时候,总是妈妈或妹妹帮我脱衣服后,先把热水反复泼在毛巾上加温,我再爬进浴缸里。


在我抓住浴缸边缘往澡盆里坐下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下去。下面有个肥皂盒,被我一压便“喀嚓”一声碎了,碎片刺入屁股,痛得我“哇”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


妈妈飞快跑进来问。


浴缸内鲜血如注,仿佛一条红色的河,妈妈急忙用毛巾紧紧包裹住我的屁股,然后开始用热水清洗我的身体。


妈妈和妹妹两人合力抱起我,以最快的速度擦干身体并包上了睡衣。


我屁股上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包扎妥当。


“你的屁股有点割伤,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没想到只是洗澡也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到医院缝了两针,九点才回到家,感觉好累。


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是因为不小心跌倒?还是因为手滑?总之,事故的直接原因不明。莫非是因为神经一时停止运作,无法发挥作用了吗?


我又给妈妈添麻烦了。


在妈妈为了方便我吃药,把多种药丸装在一个盒子里的时候,我正因为肚子痛躺在床上。但这只是个借口,也许,我面对事情的态度就有问题。


或许是内疚感,我想起佐藤八郎的《妈妈2》,于是将手伸向书柜。


自言自语


暑假即将结束。


唯一可以做的事,大概只有照顾鹦鹉吧。它停在我的肩膀或手臂上,等我将鸟笼打扫干净。


我让它站在我的手上,小心翼翼地从门口放入笼中,它们真的好可爱啊!虽然偶尔会被它啄一下,但并不会感到疼痛。


“谢谢。”


它们对我说道。


“没关系,只要能让你们开心就好。”


我和鹦鹉聊着天,不知不觉中,一个小时已悄然流逝了。这“沉重”的劳动使我汗流浃背,因为害怕它们逃跑,房间里的窗户一直关着……


有时候,我也会自己和自己说话。


“为什么那么不用功呢?”


“我不知道。”


“你难道不觉得愧对为你拼命工作的爸爸妈妈吗?”


“当然愧疚。但我还能怎么样?”


“这就是你太任性了。在这个世界上独自努力的人多得数不清,就像一年前的你一样……”


“别再说了!如果听你的话我就只会思考读书的事,那样我对未来又会开始迷惑了!”


结果我什么事都没完成,暑假就已经结束了。新学期真可怕!


身体的变化——不,应该说是恶化吧,自己最清楚。这究竟是暂时性的,还是会持续不断恶化下去?我也不知道。


我告诉山本医生我现在的状况:


骨关节活动不良,虽然可以前后走路,但却无法像螃蟹那样左右张开;


脚失去了灵活性,阿基里斯腱无法将脚控制好;


“バ”和“マ”这两行的假名发音变得很困难。


医生说只要持续练习就会好转康复,然后给我开了些白色的小药片。


我很想知道自己真实的病情,却又害怕得知真相……


没关系,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只要把握住现在,努力活出自己就够了。


“亚也是因为无法在东高生活才转学去冈养,想不到在冈养也被认为是重症患者。你不要因为在那里无法生活下去就越来越畏缩不前,只要活在世界上,就不必杞人忧天、担心没有生存的地方。将来如果想在家里生活,我就把你的房间改造成向阳屋,让太阳每天都把房间照得暖烘烘的。”


回程的车上,妈妈不服气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我想知道的,只是我未来该如何生活下去,而不是只想寻找一个可以栖身的场所!我在心底暗自呐喊,因为我知道妈妈是看到我的满面愁云,才会说这些话来安慰我的。


去洗手间时,我看着镜子中哭过的脸。


“唉,为什么变得那么没有精神呢?”


虽然丑了一点,但应该也有可爱的地方吧?我曾经对妹妹说以前的自己很漂亮,然而现在看着自己的脸,我再也无法说出那些话了。


我现在残存的为数不多的表情里,只剩下哭泣、微笑、一本正经和嘟嘴了吧?


我努力装出一副活泼、开朗的表情,但连一小时都维持不了。


我已经无法唱歌了,因为嘴唇四周的肌肉已经变得僵硬,腹部肌肉也失去了力量,只能发出类似蚊子嗡嗡叫的声音……


迄今为止的一周里,我每天都要吃那些白色的小药片。


吃药以后,我说话的节奏可以稍微变快一些,吃东西也变得比较容易吞咽,右腿的痉挛也略微有些缓和。不过伸腿依然困难,偶尔疼痛的症状也并不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