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终战

作者:艾萨克·阿西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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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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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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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476字

拉珊·迪伐斯感到浑身不自在,甚至有点不高兴。刚才市长颁赠一枚挂在红色缎带上的勋章给他时,他以世故的沉默忍受着市长浮夸的言辞。受勋后,他在这个典礼中的演出就结束了,可是为了顾及礼仪,他当然不得不留在原地。这些繁琐的虚礼令人难以忍受,他既不敢大声打哈欠,又不能把脚抬到椅子上晃荡,所以他巴不得赶快回到太空,那里才是他的天地。


接着,由杜森·巴尔所率领的西维纳代表团在公约上签字,西维纳从此加入基地体系。从帝国的政治势力脱离,直接转移到基地的经济联盟,西维纳是首开先例的第一个星省。


五艘帝国的主力舰掠过天空——它们原本属于皇家边境舰队,是西维纳起义中的战利品。在通过市区时,五艘硕大的星舰一齐发出巨响,向地面的贵宾致敬。


大家开始饮酒狂欢,高声交谈……


迪伐斯听到有人叫他,那是弗瑞尔的声音。迪伐斯心知肚明,像自己这种角色,弗瑞尔一上午的利润就能买到二十个。可是弗瑞尔竟然表现得万分亲切,对他弯了弯手指,示意请他过去。


于是迪伐斯走到阳台,沐浴在夜晚的凉风中。他恭敬地鞠躬行礼,将愁眉和苦脸藏在胡子底下。巴尔也在那里,他带着微笑说:“迪伐斯,你得救救我。他们硬要说我过分谦虚,这个罪名实在太可怕又太诡异了。”


弗瑞尔把咬在嘴里的粗雪茄拿开,然后说:“迪伐斯,巴尔爵爷竟然坚称,里欧思会被皇帝召回,和你们去川陀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阁下,完全没有关系。”迪伐斯简单明了地回答,“我们根本没有见到那个皇帝。我们逃回来的时候,沿途打探那场审判的消息,根据那些报道,这纯然是罗织罪名。我们还听到很多传闻,说那个将军和宫廷中有意谋反的党派勾结。”


“那么他是无辜的吗?”


“里欧思?”巴尔插嘴道,“是的!银河在上,他是无辜的。布洛缀克虽然在各方面都算是叛徒,但这次的指控却是冤枉他了。这是一场司法闹剧,却是必然发生的闹剧,不难预测,而且不可避免。”


“我想,是由于心理史学的必然性吧。”弗瑞尔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很大声,表示他很熟悉这些术语。


“一点都没错。”巴尔的态度转趋严肃,“事先难以看透,可是事情结束之后,我就能……嗯……就像在书本末页看到谜底一样,问题变得很简单了。现在,我们可以了解,由于帝国当前的社会背景,使它无法赢得任何一场征战。当皇帝软弱无能的时候,将军们会蠢蠢欲动,为了那个既无聊又必然招祸的帝位,搞得整个帝国四分五裂。假如皇帝大权在握,帝国便会麻痹僵化,虽然暂时阻止表面上的瓦解趋势,却牺牲了一切可能的成长和发展。”


弗瑞尔一面吞云吐雾,一面直率地吼道:“巴尔爵爷,你说得不清不楚。”


巴尔缓缓露出笑容。“我也这么认为。我没有受过心理史学的训练,所以会有这种困难。和数学方程式比较起来,语言只是相当含糊的替代品。不过,让我们想想——”


巴尔陷入沉思,弗瑞尔趁机靠在栏杆上休息,迪伐斯则望着天鹅绒般的天空,心中遥想着川陀。


然后巴尔开始说:“阁下,你瞧,你——以及迪伐斯——当然还有基地上每一个人,都认为想要击败帝国,首先必须离间皇帝和他的将军。你和迪伐斯,还有其他人其实都没错——在考虑内部不和这个原则上,这种想法始终是正确的。


“然而,你们所犯的错误,在于认为这种内在的分裂,必须源自某种个别的行动,或是某人的一念之间。你们试图利用贿赂和谎言;你们求助于野心和恐惧。但是你们吃尽苦头,最后还是白忙一场。事实上,每一次的尝试,反而使得情势看起来更糟。


“这些尝试,就像是你在水面上拍击出的涟漪,而谢顿的巨浪则继续向前推进,虽悄无声息,却势不可当。”


杜森·巴尔转过头去,目光越过栏杆,望向举市欢腾的灯火。他又说:“有一只幽灵之手在推动我们每个人——英武的将军、伟大的皇帝、我们的世界和你们的世界——那就是哈里·谢顿的手。他早就知道里欧思这种人会失败,因为他的成功正是失败的种籽;而且愈大的成功,便会导致愈大的失败。”


弗瑞尔冷淡地说:“我还是认为你说得不够清楚。”


“耐心听下去。”巴尔一本正经地说,“让我们想想看。任何一个无能的将军,显然都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而当皇帝软弱昏庸时,能干的将军同样不会威胁到我们,因为有更有利的目标,会吸引他向内发展。历史告诉我们,过去两个世纪,四分之三的皇帝都出身于叛变的将军或总督。


“所以只剩下一种组合,只有强势的皇帝加上骁勇的将军才能威胁到基地的安全。因为想拉下一个强势皇帝并不容易,骁勇的将军只好越过帝国的疆界向外发展。


“可是,强势皇帝又如何维持强势呢?是什么在维持着克里昂的强势领导?这很明显。他不允许文臣武将能力太强,所以能够唯我独尊。假如某个大臣太过富有,或是某个将军太得人心,对他而言都是危险。帝国的近代史足以证明,凡是明白这一点的皇帝都能变成强势皇帝。


“里欧思打了几场胜仗,皇帝便起疑了。当时所有的情境都令他不得不起疑。里欧思拒绝了贿赂?非常可疑,可能另有所图;他最宠信的大臣突然支持里欧思?非常可疑,可能另有所图。


“并非哪些个别行动显得可疑,任何行动都会使他起疑——因此我们的计划全都没有必要,而且徒劳无功。正是里欧思的成功使他显得可疑,所以他被召回,被指控谋反,被定罪并遭到杀害。基地又赢得了一次胜利。


“懂了吧,无论是哪种可能的组合,都能保证基地是最后的赢家。不论里欧思做过些什么,也不论我们做过些什么,这都是必然的结局。”


基地大亨听到这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很有道理!可是如果皇帝和将军是同一人呢。嘿,这时又会如何?你并没有讨论到这种情况,所以还不能算证明了你的论点。”


巴尔耸耸肩。“我无法‘证明’任何事,我没有必要的数学工具。但是我能请你做一点推理。如今的帝国,所有的贵族、所有的强人,甚至所有的江洋大盗都在觊觎帝位——而历史告诉我们,成功的例子屡见不鲜——即使是一个强势皇帝,假如他太过关心发生在银河尽头的战事,又会带来什么后果呢?在他离开首都多久之后,就会有人另竖旗帜兴起内战,逼得他非得班师回朝不可?就帝国目前的社会环境而言,这种事很快就会发生。


“我曾经告诉里欧思,即使帝国所有的力量加起来,也不足以摇撼哈里·谢顿的幽灵之手。”


“很好!很好!”弗瑞尔显得极为高兴,“你的意思是说,帝国永远不可能再对我们构成威胁。”


“在我看来的确如此。”巴尔表示同意,“坦白说,克里昂很可能活不过今年,然后,几乎必然又会爆发继位的纷争,而这可能意味着帝国的‘最后’一场内战。”


“那么,”弗瑞尔说,“再也不会有任何敌人了。”


巴尔语重心长地说:“还有第二基地。”


“在银河另一端的那个?几个世纪内还碰不到呢。”


此时,迪伐斯突然转过头来,面色凝重地面对着弗瑞尔。“也许,我们的内部还有敌人。”


“有吗?”弗瑞尔以冷淡的口气问道:“什么人?请举个例子。”


“例如,有些人希望将财富分配得公平一点,更希望辛勤工作的成果不要集中到几个人手中。懂我的意思吗?”


弗瑞尔眼中的轻蔑渐渐消失,现出和迪伐斯一样的愤怒眼神。


骡:……银河历史中的众多重要人物,要数“骡”的生平最为隐晦。即使他最出名的那段时期,也几乎只能透过其对手的观点来了解他,其中又以一位年轻新娘的观点最具权威……


——《银河百科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