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候已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6
|本章字节:11108字
本想用这些激怒自家大哥,谁知出乎所有人意料,青雷竟然笑了——
“起码我现在比你幸福。”
天白羽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这个人……是他的大哥?不!不是他!这样一身清素装扮,这样带着温文的表情,露出这样幸福的笑容的人是……谁?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哪里幸福?”天白羽冷笑,“你什么都没有!而我什么都有!”
“我有随心。”青雷笑得更开心了,只这一句话而已,是从心里溢出的温暖。
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哈哈哈——”天白羽仰天狂笑。果然,大哥是疯的!
“白羽,我是被抛弃了,但不是被命运,而是被越天城的寄生、对父亲的盲目遵从!是被所谓的‘要成为越天城最强的掌门,让越天城成为江湖最强’这些虚幻又无聊的观念所抛弃!除此之外才是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不……不是……”天白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竟不断后退。
“因为大家都说我强,我就认为自己真的很强;因为大家都说我要成为越天城的掌门,我就拼尽一切要成为最强的掌门;因为大家都这么说,爹也这么说,所以我就打从心底相信确实如此,从不怀疑!”
“住嘴!别说了!”天白羽眼中透出从未有过的恐惧。为什么大哥说的这些如此熟悉,仿佛和他这些年来的一模一样?
“到最后,就连大家都说我是野兽、是疯子,我也深信不疑!”青雷看看身侧的随心。只要她平安地待在自己身边,他就感到温暖舒心。
“人的语言才是最可怕的毒,只要所有人都这般说了,那么一件对的事也会变成错的,一个活的人也会变成死的。可事实上不需要父亲的赞赏,不需要成为越天城的掌门,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
他不懂!什么幸福!什么人言!什么真实!什么伸手可及!他全不懂!他只要变强就可以了!只要变强就什么都有了不是吗?大哥是错的!大哥一定是错的!
“少主!”
黑压压的一排人影,从东绵延到西,整个围墙上都是,遮挡住半边天空。青雷万万没想到,白羽为杀他们四人,居然出动了霸天的精锐弓箭队!
退到墙边的天白羽冷笑:“论武功高下我或许不如你们,可命运依然是站在我这边的。”
纳兰仙也不废话,十指转动,准备先发制人。骆星手上的剑已出鞘,正要上前拼命,青雷却突然挡住其他人:“这是我们两兄弟之间的问题。”
“不……”随心突然惊惧无限,好像青雷要消失一样。
不等青雷说话,倒是纳兰仙伸了记大大的懒腰,俏皮地道:“好久没认真地动过筋骨了,放心,这次不用你还人情,老记着这么多事你不累啊。”
骆星笑得更是明亮耀眼:“我们是同伴,要我站在一边只能担心不能动手,简直比直接砍我几刀还难受。”
朋友?
同伴?
这一定是以前延续下来的梦,这么动人美妙的词竟然……是为了他而存在的?
心里有种酸味在荡漾,是种难以言表的愉悦与满足,青雷不由得嘴角挂出淡淡的笑意……
“收起你的傻笑留到事情解决后我们陪你一起。”眼睛盯着四周,纳兰仙低声道,“我负责西边,骆星你负责东边行不行?”
“放心,你快死时我会去救你的!免得随心没了师傅赖我!”完全无视了某人的挑衅,骆星做好开打的准备,目光一路飘忽,最终落在了青雷的身上,“保护随心就交给你了!如果她少了一根头发,拿你开刀!”
这就是同伴?互相信任,互相帮助?即使面临再大的劫难也会鼓励对方顺便还不忘调侃?
青雷几度眩晕,胸口的酸味不断涌上,可那种温暖让他觉得异常舒服。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细细品味,当下早已混乱起来,而某些人似乎并不紧张,还在那里欢快地你来我往,比如——
“那只猩猩你的速度那么慢难道要当刺猬吗?”
“死人妖你说话注意点儿!小心我告你性别混乱!”
“你告啊,我万一被抓了看随心找不到师傅不跟你闹!”
“浑蛋啊!不耍赖你会死吗?”
“不卖萌真的会死耶……哇!你注意点儿别乱扔!刚才那人要是砸到我身上清白不是毁了……啊啊啊,你好阴险啊!你一定是想小猪猪嫌弃我然后……”
“你吵死了!再啰嗦我把自己飞过去!”
“哦,原来对人家图谋不轨的……是你……”
…………
一番群殴战过后,墙头上,悠闲的纳兰仙正擦拭着自己美如白玉的双手。骆星也正在进行最后一次清理,在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才坐到纳兰仙身边,一剑插在石上,抖抖微湿的衣衫乘凉。
天白羽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措。这群饭桶啊……喂了这么多年就这么轻易地被两个人摆平了!
“白羽,你要什么时候才能看清你自己?”
这边,自群殴开始青雷就在对自家弟弟进行说服教育,一遍一遍不厌其烦,都快愁死天白羽了。
“大少爷,这可不行!怎么能唆摆少主呢?”
背后冷嗖嗖的一声,青雷猛地回头,只来得及推开随心,自己却无法闪避!寒光闪过,背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青雷向前倒去,顿时鲜血飞溅!
“青雷!”随心想过去查看青雷的伤势,一只手却突然挡住了她。随心抬头,见自家师傅不知何时已跃下墙头,正立在她面前。
纳兰仙收敛了笑容,看着阴暗中一双死神般的眼睛,似一汪沼泽,黑压压的,浊不见底。
骆星也跃到随心身后。有骆星在,纳兰仙才略为宽心,他放手任由两人过去查看青雷的伤势。骆星掀开青雷背上的衣衫,见到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这一刀分明是想置青雷于死地的!
骆星撕开干净衣衫,简单扎住出血的伤口,道:“我看要马上送他去大夫处。”
纳兰仙一动不动地凝视对方半晌:“你和随心带他走,小杂鱼我会对付。”
黑暗中的人影移动了一下,又停住,好半天才缓步走出。面目和蔼的老人身着武衣,手提巨型弯月钢刀,步伐矫健,哪有半分如面孔所见的年迈。
天白羽眼神恍惚,突然无力地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起来:“没人……能赢刀伯……”他不愿承认大哥的话已刺入他心间,然而那般脆弱不堪,又是为何?
“莫非我也赢不了?”纳兰仙轻笑。
“刀伯和大哥一样,是越天城的武器……没有人能赢他……”天白羽目光涣散,似迷失了方向,只是语调平缓地说着,“你们不知道吧?他和我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同样在黑暗的地牢中生活了几十年!他是比大哥还强……”
老人面色刚正,皱纹无数,但笔直的身子看起来远比他的面孔年轻许多。他的眼神深不可测,似视生命为杂草般轻描淡写。
那是杀人无数的死神才能有的残忍和冷酷。
“很奇怪吧?越天城每代都会出现两个继承人,而一个是被选中的掌门,另一个则是被抛弃的野兽!刀伯是,大哥也是!因为他们是一样的……”
冰寒的气焰排山倒海般压下来,冻结在空气中,让人无法喘息。骆星明白,这样的怪物只有纳兰仙能对付,他们留在这里或许会成为累赘……
想罢,他抗起高大的青雷,正欲带着随心离开,肩上的人却突然发声:“不要……留下白羽……”
骆星低声冷哼了一句,回头拉起站不起身的天白羽:“快走!”
在纳兰仙的掩护下,骆星似几个孩童的奶爸,扛着一个拉着一个,再拽着一个,就这么连赶带逃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天白羽任由别人拉扯着,像失了魂的傀儡,脑中只回荡着青雷的那些他曾一度觉得可笑的话。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想去探寻那话的真假?
还有,大哥,白羽可不可以说,其实在水絮客栈听到大哥的誓言时,白羽就觉得……好羡慕……
为什么我就找不到一个可以值得付出一切,甚至用生命来守护的人呢?
骆星拉着随心与天白羽走入城廊,一路阴暗难行,还要避开越天城的人,当真是难上加难。暗道本身也像迷宫一样,几人在里面转了许久。
阴暗中,突然从旁边的暗道中伸出一只枯老的手,竟将天白羽一把拉了过去!随即暗道的门立刻关闭,无论两人如何敲按都无法打开。
“怎么办?”随心问。
骆星瞅瞅昏迷中的青雷,无奈道:“抱歉了,青雷。现在只能先考虑你的安危。”
这一吵闹,又惹到那些追赶的越天城弟子蜂拥而至。骆星拔起长剑,来一个挑一个,转瞬就倒下了七八人。趁着后面的弟子还未冲过来,他立即带着随心朝另一条地道跑去。
“这暗道通到哪里?”随心跟在后面问。
“不知道。只有靠运气了,说不定啊,又会见到天白羽。”
“不知道师傅怎样了……”明明和骆星走在一起,明明还有负伤的青雷,可她仍是不自觉地想到师傅。
骆星叹口气,抹掉心中那片酸楚。故作轻松地道:“放心吧,你师傅没那么脆皮,说不定他早已脱险正到处找你呢。”
是啊,大家都说师傅是最强的,她也从来没见过师傅输给谁,可又为什么,心里有种抽搐的痛?
她突然好后悔留下师傅一人……
“有光!”骆星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两人加快步伐,出了暗道。外面并没有越天城的人,却是一望无际的悬崖峭壁。空虚寒冷的强风呼啸吹袭着三人的衣衫,仿佛能将人卷落万丈深渊。
骆星不自觉地将伸着脑袋往下看的随心拉后几步:“越天城建在这种地方也有够变态的!”
“越天城也是你能随便笑话的吗?”背后突地响起阴沉冰寒的声调,如蛇滑行般恶心。
骆星忙立到随心身前:“什么人?”
居然是……刀伯!他推着的轮椅上坐着一个老人,四肢如枯萎的朽木,干瘦的面部却浮现一种异常的兴奋。
为什么刀伯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除了身上的小伤外,几乎无恙?随心只觉得心脏狂跳得几乎冲破胸口,已忘记了所有恐惧,只焦急地问:“师傅……他怎么样了?”
“死了。”刀伯的脸上是面具式的微笑以及残忍无度的杀人欲望。
那句话那么轻,轻得几乎是幻听。
随心瞪大双眼,几近疯狂地吼道:“不会的!师傅是不会输的!更不会死!”
他不是天下第一吗?他不是最强的吗?他不是自信满满地让她先离开的吗?他那样骄傲怎会……愿意输给别人?
骆星叫她退后,她听到了,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模糊不清。心里溢满了纳兰仙的影子,微笑的、撒娇的、傲慢的、无奈的……那样孤独又无药可救,他将自己包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任由从内心开始腐烂,也不让任何人知道,却还是坚持没心没肺地笑。
那个美丽动人却又高傲不可一世的师傅怎么会死!
“死就是死了,没有原因。”没等刀伯说话,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冷冷地开口,又看向一旁的青雷,“把那劣畜给我拿过来,其他人杀了!”
电光火石之间,骆星感到胸前一抹红艳的花朵瞬间就要挥洒开来,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然而仅仅这一步,青雷已经到了刀伯的手中。
那轮椅上的老人将青雷拉入暗道,身子隐没在了黑暗中。
“青雷!”随心想救青雷,却被骆星拦住。
见刀伯抽出武器,骆星一抹胸口,仍旧心有余悸。
“骆星!”一只颤抖着的手突然握住他的衣衫,他回过头,看到她惊慌失措的脸孔,“骆星,你不会也学青雷,要豁出性命吧?”
“傻丫头,”他轻轻摸摸她的头,露出爽朗的笑容驱散她的不安,一如过去的十年,“我们都会平安回去的,放心!”
刀伯的速度快如鬼魅,直扑向骆星!骆星不敢怠慢,紧绷的神经在第一刻做出反应,勉强挡住了对手的刀!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挡住了却仍被弹出十多尺远,摩擦着地面才勉强没摔倒!
紧接着又是另一轮更猛烈的攻势。
…………
刀伯的招数奇异,进攻迅猛,仿佛看穿了对手的每一个后招,将其压得死死的,根本不给翻身的机会。转瞬间,骆星身上已多了好几道血痕。
趁骆星喘息休息之际,刀伯矛头一转,竟直逼上角落里手无缚鸡之力的随心。
“随心!”骆星大呼,却来不及跑去保护。
随心只觉迎面强风袭来,似吓傻了一般,竟呆在了原地……
蓦地!一只温暖的手从背后抱住她瘦小的身子轻盈起落,一段纯白色羽袖划过面颊,直直截断了钢刀的袭击。
这场面,那么熟悉……
她就说嘛,她根本就不相信他会输!
“师傅!”她欢喜地回过头,可是为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纳兰仙立在风中,白衣舞动,如鬼似魅,脸上没有平日的笑颜。素色白衣上全是点点猩红。右臂悬在身旁,刺眼的红从肩膀上流窜到手腕,全都只有一种色彩。
那只手臂,已经提不起来了,沾染了他的生命而盛开的红花,怒放着。
“你们两个退开。”他冷声道。
刀伯没有表情,好一会儿,脸皮才有了古怪的抽动,带出缓慢而冷冽的声音:“以为你已死了,是老朽大意了。”
纳兰仙没有动,甚至没有要包扎右臂的打算,只是任由鲜血淌落。
可他已经不是白皓月了。
永远不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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