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候已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6
|本章字节:12996字
可幸福在每个人心中的意义并不相同。
可原来幸福只是主观性的词,只是一种个人感受。既是个人感受,又何必一定要牵扯上其他人?
什么别人的幸福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那才是鬼扯!
白月仙庄顾名思义,是一座让人如置仙境的庄园。从本庄到七座别庄,均走高雅脱俗的风格,没有庸金俗红,没有大紫大蓝,只有清新淡雅的白。简约不乏高贵的布置,体现出白家处世之中、立世之外的高傲质朴心境。
听闻三少爷要来,下人早已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只是见到这些个客人时都不免有些惊讶。这还真是美的美若天仙,俗的简单到非凡啊……
“师傅!”随心奔到亭中,没空擦头上的汗水,抬手便递上两把鲜嫩嫩的荔枝,“很新鲜哦!敬月大哥说你喜欢吃,叫我送过来。”
哼,敬月那臭小子!
荔枝红透地滴下水汁,少女额头上的汗水印出一张纯真无邪的脸蛋儿,夜星般的双眼清澄如水。纳兰仙心头一震,伸出玉手,接过荔枝放在台上,然后拉起衣袖擦拭她的小额头:“大热天的跑来跑去,不热吗?”
“不热啦!师傅你快吃,我刚才吃了一颗,真的好甜!”随心剥开一颗,将白嫩嫩的果肉送到纳兰仙的樱色唇瓣上。
纳兰仙看了看,张开红唇,咬下那颗沾染了少女气息的白果肉。
“好吃吗?”随心眼中泛着期待。
纳兰仙吐出小核,漫不经心地道:“好吃。”
“那再来一颗?”随心忙又剥开一颗,送到他唇边。
纳兰仙道:“随心呀!”
“啊?”
他笑得比最新鲜艳红的荔枝还香甜诱人,仿若荷花池上最蛊惑人心的仙子,勾魂夺魄:“你是怕为师待在这里想起不愉快的过去,才对为师如此殷勤的吗?”
随心愣住,吐吐舌:“还是师傅聪明,什么都被你看穿了。”
纳兰仙冷哼:“在仙人阁时你对为师总是又气又恼,什么时候如此体贴过?”
既然如此,随心也懒得搞什么虚伪的敬师活动了,她干脆坐在旁边,一口一颗荔枝孝敬自己:“难得人家好心,师傅何必拆穿嘛!敬月大哥说你其实不想回来。对不起啊师傅,我老是口不择言,不想后果……”
“早知道你是除了吃什么都不会的小猪猪。”他说得冷淡,心里却暖洋洋的。
随心想起在仙人阁时的拥抱,那么温暖,那么忧伤,仿若幻境般美丽而又不真实。她低下头,但马上又抬起,清澈坚定的目光笔直地面对纳兰仙:“我知道自己没吃过苦头,没资格在师傅面前说大道理。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选择逃避!可是……”她咬牙,“也请师傅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师傅究竟是如何想的?”
纳兰仙凝视着她,四目相对时,一阵凉风飘至,像天女用最柔软的方式在诱惑世人。
她身上从没有一般姑娘家的胭脂俗气,没有花香扑鼻,只有一股清爽的味道,顷刻便让他陷入迷醉。他早知道她不爱打扮,即便在仙人阁中,众姑娘个个花枝招展,只有她朴素到像一个小男孩儿,哪儿看得出是如花似玉的待嫁年纪?
可偏偏,即使在百花争艳的仙人阁,他也只看到她一个人,只在乎她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一般姑娘家都有的一些东西。
但,她也有一些她们都没有的东西。
漆黑的眼眸亮如明星,她总是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逃避。
纳兰仙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白嫩嫩的小脸蛋儿,然后——猛地狠狠捏起她肉包子般的双颊!随心痛得大呼:“师傅你杀人啦!”可恶!她就知道臭师傅不可能正经这么久!
纳兰仙笑得花枝乱颤,灵巧地挑开话题:“为师还当你真是用肉包子做出来的,怎么也知道痛啊?”
“胡说!”她愤愤地揉着小脸蛋儿,“师傅你才是肉包子一样嫩的脸呢,还是让我捏捏吧!”说着她竟跳起来,伸手去捏天下第一的纳兰仙的美脸。
“随心,别怪为师没奉劝你,你是不想活着回京城看你爹了——也不怕全天下的姑娘围剿了你?”
“师傅,有病就去看大夫!不过自恋到了你这程度,估计已经没药可救了!”
“小猪猪什么时候学会牙尖嘴利了?看为师怎么门规伺候!”
“牙尖嘴利了也是长年压迫下被逼学会的,奴隶也要翻身啊……”
两师徒笑闹着,在众下人眼中是如此不可思议。大家多少也略有耳闻,以为那个传说中武艺超群又为女人背叛武林、背叛白月仙庄的二少爷,该是个落魄的男人。没想到如此艳胜百花,便是天上仙境都难以找出比他更漂亮的人儿!反而他的女徒弟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儿,单纯如路边的野花,哪里有什么可贵之处。
然而二少爷虽然嘴巴不饶人,却处处以她为宝贝,仿佛她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绝色。
甚至爱护到了可悲的地步。
白敬月立在屋角静静看着,嘴上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旁边的青雷,目光寸步不离随心,却无插手的打算。
白敬月不禁微笑道:“不怕你家主人被我二哥拐了?”
青雷面上无任何波澜,仿佛除了随心的安全其他一概与他无关:“她不是小孩子,自己有分寸。”
白敬月玩味儿地望着这个无情无爱又死心踏地的守护者。那日水絮客栈的誓言,人人惊心动魄,他怎会不懂?若这人确实没有其他遐想,倒也不足为惧。就怕守护到最后,反而感动了那主子,况且,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骆星在……
目光移动,却见茹月怒气冲冲地从另一头快步冲向小亭。白敬月忙飞身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白茹月瞪着亭中两人就吼:“二哥!”
“啊?”师徒俩停下嬉闹,不明所以地看向茹月。
茹月狠狠地扫视过纳兰仙一身不男不女的装扮,简直快被气疯了:“二哥你怎么还是这身打扮?”
纳兰仙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装。嗯,剪裁精美,华丽夺目,很符合自己的喜好:“有何不妥?”
“我不是为二哥准备了新衣服吗?二哥你七尺男儿,穿得如此***不类,成何体统!”
随心恍然大悟,回头看看师傅——确实打初次见面,师傅就是如此穿着,所以开始她也误以为师傅是女子,还是位妖艳夺目的绝世美女!师傅虽非姑娘家打扮,但素白绸衣布料高雅,层层叠叠,发型也是随意一绾,长发飘飘,加上如此相貌,还真像女子多于像男子!
可大家都认为纳兰仙就是如此,很适合他,没人想过需要改变。偏偏茹月就是要挑起这古怪的担子,敢朝纳兰仙痛下狠手!
“茹月,那衣服太古怪,二哥穿不上身啊!”纳兰仙闹够了,开始优雅地剥起刚才随心送来的荔枝。但不是往自己嘴里送,而是一颗一颗填鸭式地塞到小猪猪的无底胃里。随心向来以食为天,便听话地一口一颗,不再出声。
“古怪?那才是寻常男子的装束!”那可是她在各大布行精挑细选出的最优质的白布料,亲自选择最适合二哥的款式,在最好的裁缝店订做的衣服!二哥居然说古怪!
纳兰仙相当同情这个智商不高的妹子。敬月明明是一只小狐狸,为什么茹月会如此“单纯”?莫非白家的智商遗传重男轻女?他语重心长地道:“茹月,不是二哥打击你,你想象一下,你真的觉得我适合‘寻常男子’这四个字吗?”
寂静淹没了小亭,众人身上都多了层薄汗。
确实……无法想象……
白敬月看时机正好,便从小妹身后走出来:“茹月,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嗯?”茹月和随心可不如他老奸巨猾。只有纳兰仙明白,这弟弟绝不如表面看来那么温和,满心都是诡计密谋。而且很明显,他想算计的目标正是自己。
白敬月温柔含笑,打量了随心一圈,扬手敲在茹月头上:“慕姑娘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上宾,你居然不先为慕姑娘张罗,岂是待客之道?”
茹月出生时没遗传到两个哥哥的头脑,还晕呼呼地道:“三哥,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慕姑娘一路颠簸,身上的衣物也脏了,你还不帮人家张罗一下?”
茹月总算明白了,立刻兴奋地大喊:“明白!三哥你放心,慕姑娘就交给我了!”她连忙拉住随心,“慕姑娘,麻烦你到我房间来,保证让你满意!”
随心没想到话题突然蹦到自己身上,忙摆手:“不,我穿这样就很舒服,不劳……”
可茹月是宇宙霹雳无敌急性子,没等随心说完,已一溜烟拉着她奔向闺房,后面的“你们费心”几个字众人就是竖起耳朵都听不到了。
纳兰仙含笑望着弟弟:“敬月,你这是在玩儿什么游戏……”话未说完,一阵风刀已侵袭而出。白敬月反应极快,忙向后跃开数步险险避过。
再看纳兰仙,纤纤玉指,柔弱柳腰,哪里可见刚才出招之狠厉。然而尚未等白敬月站稳,纳兰仙已连番快攻,面上还带着妖娆妩媚的微笑,瞬间柔白手掌却已杀到白敬月眼前!白敬月明白根本没有时间躲避,唯有以双臂硬挡——那掌力看似轻拂般,却震得他足足飞出七、八步远才勉强撑住,双手已麻木没感觉了。
两人来往几招不过刹那的事,看得众家丁都目瞪口呆,不明白两兄弟怎么好端端的就打起来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二哥!
背上衣衫已湿,白敬月敢算计自家二哥,便预料到该有此后果。他佯装无事般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醉花音确实厉害,多谢二哥赐教。”他轻轻松松便把刚才打斗的原因盖过。众家丁见是两兄弟练武,也就没放在心上,纷纷做鸟兽散。
纳兰仙冷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连我的徒弟都敢算计?”
“二哥这话就怪了,敬月何时算计过慕姑娘?”
纳兰仙抬起白如细玉的手:“还想再练几招?”
“不!不!”白敬月忙摆手。开玩笑,双臂已刺痛得快举不起来了!“敬月已知道自己远未到火候,二哥还是放过我吧!只是,难道二哥就不想看看慕姑娘打扮得漂亮的模样?”
“小猪猪喜欢怎样就怎样,不需要勉强。”
“女孩子是种很不可思议的存在,每天共处时可能还没什么感觉。忽然一天她摇身一变成了女人,却可能让人深深迷恋上哦!”
纳兰仙却丝毫不上当,眯细一双魅惑众生的桃花媚眼,语带威胁:“不许再玩儿花样,否则我不客气了。”
“敬月不敢。”
白敬月拱手含笑,已走出几步远的纳兰仙忽然背对他喊道:“手臂最好立刻冲水冷敷,不然这三天非痛得你掉眼泪!”
白敬月摸摸刺痛难忍的双臂,掀开衣袖,早已一片赤红如血,却不见半分外伤。他无奈一笑,方走回主屋让下人去料理这对熟猪蹄。
茹月不管随心的拒绝,将一件件漂亮衣服套到随心身上:“慕姑娘,你真是太朴素了!你才十六吧?应该多穿些鲜艳色彩的漂亮衣服,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小男孩儿呢!”
“茹月姑娘……”随心不知道该怎样拒绝。
茹月拉住随心就是不放:“你就别推辞了,若不把你打扮好,我可无法跟三哥交代!你别看三哥总笑嘻嘻的,其实他最坏了,又记仇,若得罪他三年都没好日子过!我小时候不小心打破他最喜欢的一只白瓷花瓶,当时害怕死了,就偷偷将花瓶碎片埋起来不让他知道。后来啊,他笑得好温柔地问我是不是把他的花瓶埋在院子里了,我当然否认啊,三哥也没追究。结果我足足苦了三年,不管什么事都不顺利,吃饭卡到骨头,走路踩到香蕉皮,想热个饭都烧到头发,最可怕的是暴风雨夜不小心和我最讨厌的马向君那傻小子被困在山里……”
茹月说到这里突然脸色涨红,声音也柔了:“当然,我也是因为这样才发现那猪头的好……但是最可怕的是知道我要成亲时,三哥笑眯眯地送了份礼给我。我打开一看,就是那一对白瓷花瓶的碎片,一块儿不缺!当时真吓死我了,没想到那堆花瓶碎片,他居然收藏了三年!”
茹月一边数落一边小心警惕地留意四周,并熟练地检查屋里屋外是否隔墙有耳,最后才道:“你别被三哥的外表骗了,他比蛇还记仇!当然没招惹到三哥也没什么,我只是先提醒你。”
随心不太相信白敬月那么温文的样子性格会如此邪恶,可一想到仙人阁里师傅人前人后的两种样子,隐隐也有些理解。果然是同血缘的两兄弟,一只是妖媚狐狸,一只是微笑狐狸!
好在茹月虽脾气急躁,倒是个率直性子。她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弄得满地狼藉,终于找到一件最适合的衣服,把随心推到屏风后面道:“快换吧!二哥若见到,一定会被迷死!”
“不了,我真的不适合……”随心实在不愿换上这身不方便行动的衣服……
茹月急起来:“二哥是多么天仙般的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希望配得上他吧?”
这话一说,随心立即脸色暴红,变成随时能上菜的烤乳猪!
“不不……我……我只是徒弟……”
茹月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同情二哥:“你对二哥不满意吗?”
“不……我……我我怎会不满意……可是我对师傅,不是那种……”完了!她已经口齿不清了!
茹月眼珠一转,突然扔下衣服,拉起随心往外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看了你一定会迷恋上二哥!”
随心被她拉着团团转,反应不过来:“什么东西?”
“这是二哥十八岁时,江湖上的画痴谢宿生为他画的一幅画!谢宿生是江湖上出名的画痴,而且只画美人儿。他第一次见到二哥就深深迷恋上,才有了这幅画!”
茹月带着随心奔到后院的旧仓库,见没什么人,便提剑砍下锁头,随心现在明白为什么地上那么多烂锁头了。真同情白家的锁,有暴力的主子,连做一只锁都那么命苦!
仓库里黑漆漆的,随心被茹月拉着走,听她叨个不停:“二哥离家时我才七岁,对他的记忆只是觉得他很漂亮,具体多漂亮也不记得了,直到我发现这幅画。虽然家里人人对他没好话,但我就是忍不住喜欢上这个离家出走的哥哥!当初爹把家里所有和二哥相关的东西都烧了,是三哥偷偷跟谢宿生要来这幅画藏在别院的。”
茹月停步在一幅悬挂的卷轴前,笑道:“没人能抵抗十八岁时的二哥,他真是美得让所有人痴迷。”
当双眼适应了昏黑的光线,随心看到的画上是一名少年转头的瞬间。不同于现在非男非女的装扮,而是实实在在的男装打扮。然而那张美得天地失色的面庞,已然跨过了男女人仙的区别。年轻的他,面上还有几分孩子气,还有几分固执、几分梦想,更有几分倔强。偏偏倔得如此生动,一双薄唇微翘如夜魅,能毒死所有凡人。柔发翻腾,如海似风,眼中全是高傲到带着邪气的笑意。
画上写着四行草书:
薄唇如蝶百花惭,
乌丝胜夜众星暗。
人云西施颦笑媚,
怎胜仙眸天下醉。
随心看着看着,不禁有些痴了。那是何等迷人的男子,找遍全天下,都无法再遇到第二个。
画中的男子唇上全是倔气,笑得不如现在的师傅妩媚成熟,却有一股年轻的猖狂与傲慢。他含着金钥匙出生,又天资过人,自是有傲慢与狂妄的本钱。他本也是对武林有梦想的人,想尽自己所能,学尽天下武学,参透万般精髓,创出神话。
然而神话是创造了,却伤得体无完肤。
一夜之间,遗臭天下。
是怎样的伤痛,让这个如此高傲的男人甘心放弃一切,宁愿窝在小小的艺楼,只要每天安然睡下笑着起来,便是天下间最大的幸福……
再痛的眼泪他也只往心里流。将满腹内脏灼得无一完整,他还是笑,开着没心没肺的玩笑,希望大家都幸福。
不是他!
这张画里的人是白皓月,那个年少轻狂、傲视天下的白皓月!
不是师傅!不是她喜欢的师傅!
那个仙人阁的老板没有如此年轻,没有如此狂妄,没有傲视天下的目光,没有倔得天不怕地不怕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