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兴登堡”防线在哪里(6)

作者:徐志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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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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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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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574字

67师师长黄维接到扼守公路大桥的命令是11月10日。19集团军总司令薛岳要黄维务必在11日赶到安亭附近守护大桥,掩护全军总退却。


黄维是11日晚上赶到安亭车站附近的。这里有东从南翔来的、南从青浦来的、向西往昆山去的,漫山遍野的撤退部队争先恐后,混乱不堪。


桥头已埋好了炸药,只要电钮一按,公路大桥就能断成几截。黄维得知炸药是19集团军的工兵部队埋设的,便架通了与19集团军指挥所的电话,他向薛岳报告了情况,他要求有部队掩护。因为撤退时,黄维身边只带了4个营,他需要掩护部队。


薛岳总司令说:“右翼的巫剑雄师很快赶到。”


黄维在潮水般的人群中寻找师长巫剑雄。好不容易找到了,但巫剑雄找不到他的部队了,他成了光杆师长。


没有掩护部队完不成任务,黄维立即向薛岳电话报告,正在通话时,电话断了。


日军的挺进队袭击了他的指挥所。他立即乘上汽车从南翔往昆山赶,日军的飞机追着他轰炸扫射。车翻了,司机和一个卫士中弹毙命。他命大,跳到一条河沟里幸免于难,可是浑身湿淋淋地冷得发抖,幸亏54军军长霍揆章脱下大衣给他披上。


17集团军总司令胡宗南也是侥幸逃命的。他的指挥所也遭到了敌军的偷袭,司令部人员和警卫被打死不少,胡宗南只身一人逃出虎口!


仓促后撤的十几万大军中,最艰苦的要算炮兵了。第9师炮兵营的官兵为防止空袭,把骡马留在了后方,每个人都背着扛着抬着拆下来的火炮零件,气喘吁吁地挤在这一条生死路上。


兵败如山倒。有的人逃跑了,有的失散了,见习官金柏源前后招呼,寸步艰难。他看见步兵们轻装前进,真羡慕他们。忽然,在拥挤堵塞的队伍中他看见了一个穿长袍子的人,这不是李延年李军长吗?他仔细一看,确实是19集团军薛岳手下的第2军军长兼第9师师长李延年。26岁的金柏源一见他的师长居然化装弃军逃跑,他气愤得骂了他一句:“混蛋!”


炮连连长赵懿钦也逃跑了。100多个人的炮连交给了见习官金柏源,血气方刚的见习官吃苦在前,带领炮连在撤退的路上艰难地跋涉。


广西来上海参战的第7军1022团准备向嘉定集结。师长杨俊昌把代理团长刘维楷叫到师指挥所说:“今晚8时开始撤退,你回去布置一下。”


刘团长回到团指挥所后,布置两件事:第一是在撤前10分钟,集中炮火向敌人的阵地猛烈轰击,一是迷惑敌人,二是解解心头的仇恨;第二是安葬好阵亡烈士。


炮火震天动地。在排炮齐鸣中,官兵们轻轻地给烈士擦洗脸容,一个一个地挖好深坑,把广西的游子掩埋在上海的土地上。他们生龙活虎地来,他们魂归故乡。他们是坐同一列车来的,现在,一起来的战友只剩下了13。


营长陈经楷是冲锋中饮弹成仁的,官兵们在他的坟前脱帽致哀,士兵们向他们的排长告别,他们在排长的坟前,精心制作了一块木头墓碑,上写“烈士陈经楷之墓”七个黑色大字。


14师一直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参谋长郭汝瑰打电话问友邻的66军参谋处长郭永镳:“我们撤不撤?”


“都撤!你们14师经青阳港、昆山往下撤!”郭汝瑰将撤退命令记录在《阵中日记》上。


天黑时,他们路过安亭。安亭一片火光,公路上十几个师的部队以为日军在这里阻击,都朝铁路上跑,公路和铁路都堵塞了。幸亏有一个师的某连来到后,袭退了日军的一支侦察分队,部队才照常后撤。


第二天傍晚,14师退到青阳港公路桥时,在桥上收容的87师要烧掉这座桥,他们说怕日军追击,这是上级的命令。新任14师师长陈烈上前制止:“我们后面还有部队,烧了桥怎么撤退?”


“你是谁?不烧掉你能不能负责?”87师的士兵很凶。


“我是14师师长,我们还有一旅人没有过来!”


“那你打电话给我的上级,看怎么办?”哨兵的口气软下来了。


陈师长要通了第4军军长吴奇伟的电话,说明情况后,他表示愿意调14师的工兵营来负责炸桥,只是要等部队过桥以后。


吴奇伟同意了。14师的工兵营在桥头埋好了炸药,又派部队占领了桥头堡,掩护部队过桥。正在等最后的伤员时,混在退却队伍中的日军士兵突然发起冲击,守桥头堡的连队一下冲垮了。陈烈师长马上命令工兵营聂营长炸桥,可是点火装置出了毛病,炸药无法引爆,日军蜂拥冲击,占领了西岸的桥头阵地。


14师向守桥日军发起多次冲锋,都被敌人的猛烈炮火击退。陈师长命令留下3门山炮继续炸桥,其余部队撤走。3门炮打了几百发炮弹,公路桥仍然没有炸断,日军乘胜追击。


从湖北开赴淞沪的第10军41师到上海后改编成了第1军第1师。师长是李铁军,第1师的官兵不愧为铁军,他们在刘行、蕴藻浜坚守20多天,官兵伤亡34,阵地像铁钉一样寸土不移。第1师是11月12日早上从上海撤退的,全师到黄渡附近集合,可是第4团的官兵找不到师部和其它团队。他们只好和所有撤退部队混在一起,从虹桥附近的沪青公路上潮水般地败退。虹桥别墅里的外国人,伸出头在窗户外东张西望,他们向中国士兵做出各种表情的鬼脸,营长贾亦斌只感到脸上一阵发烧,羞愧交加,一直不敢再抬起头来。


公路上挤满了败兵和难民。日军的飞机像老雕似的俯冲下来,对着蚂蚁般的人群轰炸扫射!贾营长身边的一个孕妇挺着肚子,身上背着一个孩子,怀里抱着一个小的,肩上还挑着两个,她吃力地拥挤着。敌机冲下来了,一颗炸弹掀起了巨浪,孕妇和4个孩子全被炸得血肉模糊。母亲腹部被弹片炸裂了,腹腔里的小生命,在血污中蠕动。


营长贾亦斌没有炸伤,可他的1个营只剩下80多个人了。重机枪是枪身和枪架分开背运的,人一冲散伤亡,枪就残缺不全。他看到炮14团也撤下来了,这个团是当时中国唯一用德国大炮装备的现代化炮团,全团装备的都是15厘米口径的重炮。这时候,团长彭孟缉正在岸边伤心地流泪。因为他听说桥上已埋了地雷,大炮无法通过。“中国只这一个像样的炮团,怎么办啊?”他哭着对贾营长说。


眼看日军快到桥头,彭团长只得狠心说:“推下河去!”


炮兵们忍痛把他们武器推下了滚滚的吴淞江。他们没有了武器,他们和步兵拥挤在一起,他们通过桥面上,不少人踩上了地雷。


从沪西苏州河撤退到南市的中国守军已无路可退了。这里是法租界,站在警戒线上的法国兵和安南兵立即奔过来收缴了中国士兵的步枪、大刀和手榴弹。打浦桥头出现了日军的旭日旗,守桥的中国兵只得向租界的英军投降。


凄风苦雨中,大上海沦陷了。


外白渡桥上,租界的巡捕昂首站岗。桥北的百老汇路口,日军步哨枪口对着每一个人,所有人都不许过去。遥望南市,一个方桌般大的金色气球升在半空,气球下拖着一条红蓝颜色的布幅,上写“占领昆山”。


外滩的马路上,堆积着许多防御的沙袋。黄浦江上,停泊着七八艘敌舰。日军的水上飞机在江空盘旋。英国领事馆门口,走出一群满脸横肉、短腿杆、留小胡子的日本兵,他们大摇大摆在上海的马路上显示着胜利者的光荣。


北火车站仍然在燃烧。七层楼的屋顶,垂着一面光芒四射的日本军旗。车站和月台,炸成了一片废墟。


1937年11月12日,日军占领了上海。


撤退了的中国军队,留给淞沪战场一封如诉如泣的《告上海同胞书》,每一个字都浸泡着血和泪:


亲爱的上海同胞们,我军因为战略上关系,暂时从上海附近向后撤退,我们一方面用全力巩固第二阵地,必定在最短期内积极进取,来收复我们淞沪。我军这一次撤退,是战略上有计划的撤退,绝不是战争的失败,而且真正的抗日战争,实际上从这时候方开始,这是同胞们所已确实认识而能格外奋勉的,我们军队和上海同胞告别了,回想到三个月的抗战,我上海同胞不避危险,不分昼夜的和前线努力协助,前线一切需要,都能如响斯应,战区附近,牺牲非常惨烈,而军民合作抗敌的精神,愈久愈坚,这种义勇和热情,是我全体官兵所刻骨铭心,终生不忘的。


我军虽然暂时撤退,我们一刻不能忘记我们的同胞,在我军撤退上海的时候,敌人对各位同胞,必然施用种种的压迫和引诱,这在我们是十分的悲痛,非常的挂念,但我们相信爱国的上海同胞,现在虽然处境很艰难,意志一定是坚决的,我们竭诚盼望上海同胞们始终抱着牺牲抵抗的精神,互相扶助,互相勉励,个个人当做自己是战场的士兵一样,誓死反抗敌人到底,上海同胞们一定不会忘却三个月中间军民死伤的惨烈,而继续发扬先烈的精神,上海我们民族精神所集中发扬的中心,上海的同胞们,要立志作国家精神上的长城。


同胞们,我们军队和各位暂时小别了,我们满腔怀念着各位同胞的痛苦和牺牲,对于同胞们所已表现的爱国精神,不是言语所能表达我们的感激于万一,我们永远纪念着同胞的鼓励,一定要再接再厉,奋斗到底,我们虽然离开了上海,但我军在嘉定、南翔的阵地上,仍然望得见上海,我们殉国将士的灵魂,也仍寄托在上海,我们热烈抗战全国一致的一颗心,也始终离不开上海的同胞,我们和各位同胞的精神,相互永远的联系着,我们结成一条心,合成一个力,抗战一定胜利,复兴一定成功,我们军队一定在最短期内收复淞沪,来报答我们同胞,我们决不辜负上海同胞的热望。


1937年11月13日,日军占领安亭、平望。当天晚上,中岛今朝吾率领的16师团在长江口的白茆口登陆。


这一天,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抗战最后地区与基本战线,将在粤汉、平汉两铁路以西。”


14日,日军攻占浏河、太仓。


18日,日军占领常熟,这是***退至吴福线国防阵地的中国军队背后一柄锋利的长刀!腹背受敌的中国军队慌忙向锡澄线转移。


19日,苏州失陷。辛劳修筑的“兴登堡防线”又称“马其诺防线”的吴福线、锡澄线弃守。


20日,国防政府宣布迁都重庆。


21日,日军第10军第6师团、第18师团、第114师团和国崎支队向太湖南岸的湖州推进。


22日,日本大本营收到日军华中方面军和第10军的呈报:“为了使事态迅速解决,乘现在敌人的劣势,必须攻占南京”。


鲜血染红的太阳旗像烈火一般烧毁了江南的锦绣和安宁。


南京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