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兴登堡”防线在哪里(3)

作者:徐志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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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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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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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106字

孙立人身先士卒,亲自上阵。听说有40多名日军偷渡后躲入申新纱厂河岸的煤库,他指挥4团的两个班长在河边竖起钢板当护墙,然后投下100多枚手榴弹,又推下几十包浇透汽油的棉花,40多名日军全被炸死烧死。


当天夜间,日军利用黑暗在周家桥西的刘家宅附近再架浮桥偷渡。税警总团尽力苦守,仍然被日军突破。黑夜里,总团长黄杰亲到前线指挥。


但敌军以猛烈的火力掩护渡河,日军不断增援,数度肉搏,中国军队寡不敌众。双方逐屋争夺,一墙不让,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这一天,税警总团伤亡2000多人!


上级命令第二天由36师接防。税警总团再次集中兵力反击刘家宅的登陆之敌。第5团于凌晨2点30分在3团配合下再次发起进攻,血战7小时,把残余的20多个日军逼到了靠河的二层红楼内。第5团伤亡惨重,团长负伤指挥。总团长黄杰再下命令第3团须收复阵地才能移交。36师派出1营协助反攻,黄杰总团长亲自督战。


反攻刚开始,正面又有两个连队敌人强渡登陆。第5团团长丘之纪饮弹阵亡。


2支队少将司令孙立人火了:“找20个地雷来!”凌晨3点多,从军部领来了20个地雷,孙立人打开手电,正弯腰低头看时,一发炮弹在他头顶爆炸,孙立人一身是血,十几处伤口切入了八九块弹片,幸好头上戴着钢盔。送上救护车时,他仍然在喊:“炸掉小红楼!”


损兵折将的黄杰焦头烂额了。他又气又急,日军不断增援,刘家宅仍被敌占领,部队已无力反攻,接防的36师只接了1个团的阵地,这实在是丢面子的事情。


直到11月3日,36师才接防完毕。本来36师215团因刘家宅阵地税警总团尚未收复而拒绝接收,总团长黄杰在电话在中与78军军长兼36师师长宋希濂好言恳求陈述困难情形,申明确实无力收复,要求宋希濂体谅并通融。


税警总团团长黄杰同时也兼任第8军军长,军长与军长总讲些情面。


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仅凭黄杰的残兵败将,再过十天半月也攻占不了刘家宅。宋希濂虽然命令36师按现守阵地确实接防,但有一个条件,在战斗要报中必须申明在案。这叫公事公办,各负其责。


日军的前进观察所设在刘家宅北端的一幢高楼内,所以日军的炮火轰击十分精确,36师的阵地全部被毁,官兵伤亡惨重。接防只两天,215团伤亡300多人。


216团守备池圈的步兵1连和1个机枪排伤亡殆尽后阵地失守,216团再派两连实行反扑,才将日军击退。如此失而复得,在池圈易地先后三次。


212团守薛家库一线的3营只剩了100人左右。战至午后1点,营长彭俊德、代营长麦劲冬以下全部伤亡,日军渡河得逞。这时,旅长李志鹏、团长熊新民命2营反击,仅打了一个多小时,营长刘警民及连排长大部阵亡,士兵仅剩半数。面对凶焰万丈的日军,团长熊新民亲率残部100余人冲入敌阵顽强搏杀,到下午5点,终于将敌击溃。守卫金家宅的1营也浴血奋战,全团只剩官兵80余人。


211团仅剩团长、团副、营长各一,排长3人,士兵60名。损失更重的则是216团,团长胡家骥两次负伤,官兵只剩50余名!团长们向师长宋希濂诉述战况,讲到官兵伤亡,不禁伤心悲泣,宋希濂安慰大家:“领袖有言,我虽处痛苦之中,当知敌较我尤为痛苦,君其志忍耐最后5分钟之语乎?”


其实,税警总团和36师守卫的周家桥一线只是日军抢渡苏州河的佯攻点。日军集结大批主力的渡河重点,在周家桥上游10华里的姚家宅一带。


从蕴藻浜转移来的61师在张家渡、吴家库、姚家宅一线早就构筑好作战工事了。经验告诉他们,凡日军炮击轰炸,阵地上只留少数警戒就行,其余在工事里隐蔽。等敌人炮击完成,步兵开始攻击,守军才进入阵地,这是减少伤亡的要诀。


10月30日的炮击和轰炸空前惨烈,千余发炮弹和十几次的轰炸给61师的工事人员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第二天阴雨绵绵,吴家库阵地上又是炮火又是烟幕,日军从早晨6点半就开始攻击,4个多小时的炮击后,守军的工事已全部摧毁。


烟幕和炮火中,日军架设浮桥强渡,迎着守军的弹雨,冲锋的日军30多人被击毙落水,蜂拥的敌人突入了守军阵地,361团死伤500多人。守卫屈家桥、张江渡的362团同时告急。


11月2日,雨下得更大了,占领了吴家库的日军乘胜轰击守军阵地。


本来,这一天应将阵地交给87师和67师,但接防的部队迟迟不到,61师准备再次反击,收复吴家库。


红色信号弹在夜空升起。凌晨3点,所属181旅和183旅冒雨冲锋。攻到吴家库阵地后,形成激烈争夺战,敌我寸土必争,刀光剑影,喊声震天,血火弹雨中个个舍生忘死。365团团长季韦佩倒下了,361团团长李忠负了重伤。营长王敬谋和赵成贵也壮烈殉国。


冲锋和反冲锋像潮涨潮落。三次攻占,又三度被敌击退。杀到东方发白,只见村里村外,尸首遍野,血水和雨水像一条条小河流淌,每一片积水都是红的!


61师为国尽忠。全师参战人员4500名,伤亡3000多人。雨幕中,湿淋淋的散兵队伍踩着血水,默默地撤退了。


接替61师防务的是黄维的67师。“八一三”开战那天,黄维还在德国柏林考察军事,得悉中日开战,他心急如焚,立即日夜兼程赶往上海。在搭乘从杭州到上海的火车上,遇日机空袭,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


黄维接任了67师师长。这时,67师正在焦土血雨中的罗店激战,拼搏到伤亡过半,才撤到南翔补充休整。


休整后的67师又恢复了元气。黄维把他的师指挥所设在虹桥机场东北角的一幢独立屋内,399、401、402团布置在北新泾厅头一线。左翼姚家宅是戴嗣夏的46师。


日军用狂轰滥炸开路,继而战车掩护步兵猛攻。姚家宅被敌人突破了缺口,坚守厅头的402团被敌人包围了。官兵死守不退,逐屋争夺。团长赵天民和团副叶迪都负了重伤,少校团副王家骏阵亡,营长连长基本伤亡殆尽,但士兵前仆后继,屹然不动,一直血战到第4天,他们还坚守厅头的一角,才把阵地交给教导总队。


教导总队是午夜接防的。当夜就发动突击,首战告捷,收回了桥头堡。第二天一早,炮火纷飞,硝烟四起。教导总队是德式装备、德式训练和德式编制的精华部队,岂容日军疯狂。他们的炮兵与日军对射,高射炮昂首迎敌,一时火光冲天,惊雷动地。日军的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发起了冲锋。几番拉锯,1团的第一道防线被敌突破,团长李昌龄负伤。


进攻的日军逼近了3营阵地,官兵人人振奋,轻重火器一齐出击,厮杀声惊心动魄!经过退却、相持,再转入反击,3营重创日军,守住了阵地。


敌人再次发起进攻,这次配有飞机轰炸。守军阵地破坏严重,雨天烂泥,无法加固,敌人炮火骚扰,3营只好退守到农田的沟渠,泥水浸腰,仍然拼死抵抗。营长欧阳俊负伤下了火线,重机枪连长伍洋接替。


战至晚上,3营撤下了阵地。路过重机枪连时,排长钱和森见到中央军校的同学李慕超,亲切地说:“祝你们平安。”可惜,为了掩护步兵,钱和森捐躯牺牲了。


泥水中泡了三天的两条腿失去了知觉,士兵们只得互相搀扶着、鼓励着,一步一步地退出战场。


苏州河两岸的攻防战在十几里沿线日复一日地持续着。日军第3师团、第101师团配合第9师团切断了京沪铁路后,从江桥和南翔包抄过来。


从贵州出发的20军在蕴藻浜、大场、陈家行激战了7天8夜,退守江桥镇时伤亡810!797团6连长陈月村被敌机炸得粉身碎骨,他的妻子是随军救护,面对丈夫的惨状,她举起陈连长的一截断腿,带领连队奋勇冲杀,部队士气大振,敌人一触即溃!


面对奋勇强渡的日军,中国军队用水雷、铁丝网和防御战车炮顽强阻击,但是挡不住日军源源而来的木筏、小船和坦克……


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位欧洲人某日夜晚在中山西路附近目击苏州河两岸的战况。他看到日军步兵凭借坦克的掩护几次想冲过南岸,炮火直对中国军队筑成的防御工事猛轰。在这种猛烈的炮火下,欧洲兵士没有能力立足,但中国军队沉着应战,寸土不退。枪声稍停,战壕中似已无人生存。但当日军渡河开始,中国士兵又用机枪阻击,这样反复了6次,日军才开始在河南岸获得一点立足之地。


可是,原来沉寂的工事里又弹如密雨般地向登陆的日军射击。经过几小时激战,日军只得退回北岸。这一夜,日军始终未能在南岸占领阵地。


这位欧洲人对《大美晚报》记者说:“生平观看过多次战争,从来没有见到双方兵士有如此奋勇酣战的。那一晚双方损失极重。一般的攻守之战,攻者损失大约大于守方3倍,但日军的炮火威力又强于华军3倍。这样的话,可能华军的损失,与日军相差不多。但华军处于这样不利的条件,仍能勇猛杀敌,这种勇武精神,真正难能可贵!”


10月9日上午,《朝日新闻》的两位记者斋藤和滨野由川并部队长陪同来到苏州河南岸,回忆一周来日军因渡河而牺牲的情景,不胜感慨。


川并部队长介绍说,第一次架设一座轻渡桥时,被中国军队击毙落水200多名忠勇将士。同时在上游50米的渡河点,因水流湍急,曾架设两座轻渡桥,可是从9月31日开始,中国军队连续两昼夜用猛烈的炮火阻止前进,其中一次在突击架桥时又牺牲200多人。川并部队长指着浮桥对记者说:


“这座桥是无数将士的肉体搭成的。”


两位记者过桥后,见到日军们正在收拾100多具遗体。这里的河川丘陵,都被尸血染红了。回头看中国军队的阵地,见一二米深的交通壕,蜿蜒如长蛇一样。他们说:“这样的工事可敬可叹!”


4攻击藤田进中将率领的第3师团在攻占了吴淞、杨行、刘行、蕴藻浜和大场后,10月28日加入了强渡苏州河的激战。一位参战的士兵讲述了作战的经过:


攻陷大场镇后,注视着右方的真如无线电台,部队积极向前挺进,上海之役的最后难关——苏州河,阻挡了我方的前进。比起大场镇人为的坚固要塞来,苏州河是最难攻克的天然地形要塞。


攻击时的最大难关,在于必须渡过的约50公尺宽的苏州河。


对岸布满了无数的中国军,每个堡垒阵地内,都配备有现代化的武器,坚固的守备,使我方无法跨越雷池一步。


堡垒阵地就是以钢筋混凝土做成的防御要塞。除了枪孔以外,四周都由很厚的水泥壁围住,即使用野战火炮攻击也不容易破坏。在堡垒阵地枪林弹雨般的攻势下,想要渡过毫无掩蔽物的苏州河,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但不论多么困难,我们绝不能中断攻击。这时候,我们向这种不利的地形,和坚固的防御地挑战的战法是,充分发挥大和精神的攻击。


所谓攻击,就是由工兵队潜入河中,以人柱架成一座桥,让渡河队通过。架桥的工兵队,必须是和渡河队一样有不畏死亡的敢死队。能在敌人火力的密集攻击下,平安无事地渡过一条细长的小桥,到达对岸,真可以说是一项奇迹。


最初的强行渡河行动完全失败,接着有第二次、第三次反复的强行渡河,但是大部分未到中途,就受到猛烈射击,中弹掉落河中。


虽然如此,战法仍不变更。而且作战指挥部愈加兴奋,以强硬的督战口吻说:“不论失败几次,必须连续做到成功为止。以军人的死来填满苏州河,让部队踏着渡过。”


在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下,渡河的人就像被宣告死亡一般,不少人因此而葬身在苏州河的泥水中。我所属的大队,在以往的战斗中都是在第一线作战,但这次开始渡河之初,却被安排退居到第二线休息。虽说是第二线,其实距离苏州河岸也只有约50公尺。


在那里,我们看到好几幕敢死队赴死出征的情景。出发前,由队长举杯向每位队员诀别,饮毕后,以兴奋的口吻说:“各位的生命已经交给我,希望和我一起成仁。如今你们应该知道,这里是日本男儿的葬身之地。”这样鼓励后就出发。


表面看来似乎很戏剧化,但却充满了任何着名演员也无法演出的悲壮感和疯狂般气氛。处于相同境遇的我,对于前去赴死的袍泽,感到十分哀痛。


但是我并不能将它视为他人的事。因为我自己不知何时也必须前往那个死地。在休息的时候,总觉得似乎在生死之间徘徊一般。


以往我曾经历过多次的危险,每次总是认为绝无生还的机会,但是当战争结束后,我却又能平安无事的活下来。


但是此刻的状况比过去任何一次的危险还险恶,我估计自己只有两成的存活机会。在对岸无数支枪炮的扫射下,能冲过河中那座50公尺长的小桥,实在是一项奇迹。我想只好以接受死亡宣告一般的心情来面对它。


这种心情实在令人讨厌。虽然我尽量的假装平静,但内心却一直无法稳定下来。


向死神报到,实在是一件大事。更何况我只有20多岁,真不想就此结束一生。静静地坐着,也会有一股不安笼罩心头,不做任何行动反而更加难受。


反观其他人,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和平常大不相同。也许不做某种行动就无法隐藏内心的不安,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写家书。


虽然只剩下无法预知的短暂生命,大家却都写道:“我很平安,请放心。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请特别照顾孩子,不要让他感冒。同时请你多保重身体,代替我料理一切家务。”道出自己对家人的关心。


和大家一样,我在信开头就写道:“我很平安,请放心。”


因为这样,好像可以使过去都很健康的身体一直持续下去,而冲淡对死亡的不安似的。但是写完后,重新再看一遍时,我才发现竟和平时的家书有所不同。信中写道:“父亲、母亲大人膝下:


我很平安,请放心。我目前正在苏州河河畔待命中,随时准备渡河。渡河的结果如何,相信在近日中您就可以从报纸或收音机报道中获知。万一在这次渡河战役中,我有了三长两短,请您认为我是勇敢的为国捐躯而感到光荣。如今天气愈来愈寒冷,请您保重身体,最后敬祝福安。”


虽然文句很平凡,但却有一点和平常不同,那就是对双亲大人的称谓语,通常都是写“爸、妈”,这次却写“父亲、母亲”。以前我也曾经写“父亲、母亲”,但那是在前往战地当兵时写遗书的心情,总觉得有更接近死亡的意味。想到自己即将面临死亡,而且死亡的气氛愈来愈浓厚,悲壮之情不禁涌上心头。


意识到死亡,使我觉得如此年轻就离开人世实在太可惜了。


女人、佳肴、与家人在榻榻米上团聚的情景等,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使我对人世间的留恋之情,更加浓烈起来。


死亡真是令人恐惧。俗话说:“死有轻于鸿毛”,这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当我面临死亡时,才知道生存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