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动物哲学

作者:林丹环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4

|

本章字节:4710字

方刚


小鱼吃大鱼不再是奇迹,面对面的劲敌好抵御,心腹之患最是难防。


命中注定的事情,羡慕一下还可以,却绝对嫉妒不得,否则,还是自己生气伤身体。


盲鳗鲨鱼是海中的霸王。作为最凶猛的鱼类,鲨鱼在海底世界所向披靡,游弋所及,其他鱼儿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反抗一位占有绝对统治地位的暴君,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盲鳗,无疑是有勇有谋的行刺者。


盲鳗细长的体型似鳗,通常也只有鳗鱼一般大小,在形体上便输了鲨鱼一筹。盲鳗无法寄希望于采用什么新式的精尖武器,它只能依靠智慧和特长,采取“曲线救国”的策略。盲鳗的口像个椭圆型的吸盘,里面镶着锐利的牙齿。当盲鳗用吸盘似的嘴吸附在鲨鱼身上时,这位残暴的君王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至。这可能出于下面两种原因:


首先,盲鳗的吸附举动很容易被理解成谄媚,如此紧密而持久的亲吻还能有别的解释吗?特别是对于习惯于君临天下、俯视群臣的鲨鱼来说,它怎么会理解这小小的依附者竟敢怀有野心呢?其次,吸附的盲鳗紧贴在鲨鱼身上,随它四处游弋,时间一长,鲨鱼再狡猾也会渐渐放松警惕,“它不过是在狐假虎威,分一点残杯冷炙”。鲨鱼甚至可能这样自以为是地想。


吸附在鲨鱼身上的盲鳗开始一点点向霸王的腮边滑动,鲨鱼甚至会以为这是更进一步的谄媚,而这时,盲鳗已经悄悄地从鳃边钻进它的体内。鲨鱼应该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但为时已晚,盲鳗得到它的信赖和纵容,直入它的腹腔,“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鲨鱼想,但也仅是想想而已,因为盲鳗一直是依附于自己的宠臣。


此时,盲鳗深居霸王的体内,成了它名副其实的“心腹”。这个无法面对面与鲨鱼抗衡的小动物,此时可以在霸君的腹内掀风作浪。


它开始大举吞食鲨鱼的脏腑和肌肉,食量很大,每小时吞吃的东西相当于自己体重的两倍。一边吃,盲鳗一边排泄。它怡然自得,鲨鱼却承受不住了,后院起火,“火”来自体内尤为难熬,鲨鱼痛苦地翻腾却无法摆脱那两排已深入体内的利齿。


小鱼吃大鱼不再是奇迹,面对面的劲敌好抵御,心腹之患最是难防。


盲鳗“痛打落水狗”,从里到外将鲨鱼吃个干净,然后掉头便走。


盲鳗为了这顿美餐,人类三十六计中至少六个计谋被用到了。


首先是瞒天过海,笑里藏刀,得以靠近鲨鱼,随后是暗渡陈仓潜入腹内,再来个釜底抽薪,最后是走为上。还有一计,便是苦肉计。因为盲鳗经常钻进鲨鱼腹内,很少见到阳光,眼睛已经退化变瞎。这也是它名为盲鳗的原因。击败霸君,不可能不付出一些代价,更何况,盲鳗虽然瞎了,可嗅觉和口边小须的触觉却进化得异常灵敏,能够察觉鲨鱼腹内一切静态与动态。好一个侠肝义胆的刺客!


龟龟被中国人看作长寿、吉祥的象征,所谓“龟寿延年”。海龟的寿命可以达到三四百岁。海龟是没有癌症的动物,这也是它长寿的原因之一。中国有给海龟放生的传统,昔日南方沿海的许多财主老爷,常把渔民捕到的活海龟买回来,刻上自己的名字,放回海中,希望以此“慈悲”的行动,来实现长寿和发财的美梦。但是另一方面,中国人又有捕食海龟的传统,那些今天给一只海龟放生的老爷们,转天却可能买回两只杀掉食用。长寿的海龟在人的屠刀下短命,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得当的。原因只有一个:人类放生海龟也好,杀食海龟也罢,都是为了自己的长寿。放生不过是面向海龟烧起一炷香,磕下几个响头,求神灵使自己有海龟一样的寿命。而吃海龟肉、喝海龟汤,是一种更实际的做法。


但是,放生也好,吃掉也罢,人类还是无法赶超海龟的寿命。这时,嫉妒心理占了上风,龟便得了许多骂名,“千年王八万年龟”,已经完全是一种咒骂的话了,与那句“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如出一辙。对男人最恶毒的诅咒便是被他自己的女人戴了绿帽子,而人们偏偏称这样的男人是“王八”、“乌龟”。我活不过你,是因为我是好东西,而你是混蛋——这便是人类面对龟的心态。


人类在龟面前折腾了几千年,龟仍长寿,而人生仍旧“不满百”。命中注定的事情,羡慕一下还可以,却绝对嫉妒不得,否则,还是自己生气伤身体。


人类也不想一想,你哪里配活得龟那么长久。龟积累了足够的养分,可以几年不吃东西,人却聚财无度,多多益善,那份贪欲总是火烧火燎的。龟静静地趴在海底,可以几个月一动不动,清心寡欲,人能耐得住那份寂寞、安享那份淡然吗?争名逐利的心,哪里能够、又哪里配得长寿呢?


我便想,人类如果能有龟一半的怡然淡泊,也许还会有长寿的期望。可转念一想,人贪求长寿正是为了享受世间的荣华富贵,贪图这里的美色、美味,如果真是清心寡欲,便也不会将生命的长短看得如此重要了。一种二律悖反便形成了:欲求不高的得到了,欲火攻心的却无法企及。这,也许是大自然有意的安排吧?


人便注定无法长寿了。


作者简介


方刚,北京林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心理学系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心香一瓣】


盲鳗战胜鲨鱼,让我们看到了以柔克刚的力量。有时候,最柔弱的地方往往是最致命的。面对对手的激烈竞争不更应警惕这样的“小鱼”吗?西班牙有句古语:


“奉承比憎恨更危险。”与人交往,不也应该提防这种小人吗?


人类渴求寿比神龟,拥有他人所拥有的,所以聚敛无度,焦急和嫉妒,但到头来依然短命。这不正启示我们唯有淡定从容才能快乐拥有吗?


作为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人自然要比动物复杂许多,但动物身上却有很多值得我们反思和学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