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杰克·希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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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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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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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406字

“亲爱的卡尔,”拉德尔说,“我什么也没觉得。这只是应对万一而已。如果行动有什么意外,我觉得与这件事相关联的任何人都会在军事法庭上被视为,怎么说呢,被视为‘不受欢迎的人’。万一真的发生了这种事,你一定要矢口否认自己跟这件事有任何牵连。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我独立做的。”


“长官,别这样??”霍夫尔的嗓子都哑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拉德尔又拿过来一个杯子,斟满,递给了他:“来吧,干杯。为了什么干杯呢?”


“天知道,长官。”


“那我就来告诉你吧,卡尔。为了生命干杯,还为了爱、友谊,还有希望。”他嘲讽地一笑,“知道吗,我刚刚才意识到,这几样东西,很有可能党卫军的全国领袖阁下完全是一窍不通。好吧??”


他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跟苏格兰场的大多数高级警官一样,杰克?罗根也在办公室里安放了一张行军床,以供空袭阻断了回家的路时使用。星期三快到中午时,他从政治保安处副总监那里跟各方面负责人开完周例会回来,看见格兰特正闭了眼睡在这张床上。


罗根拉开门探出头,向值勤警察要了茶,又和和气气地踹了格兰特一脚,然后伫立在窗前往烟斗里填烟丝。雾更大了。狄更斯的描述真是恰如其分,这雾真是“伦敦独一无二的特色”了。


格兰特爬起身,正了正领带。他的外套满是褶皱,胡子也邋遢没有刮。“这趟路跑的。这雾也实在太大了。”


“有什么发现吗?”


格兰特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档案,又从档案里抽出一张卡片放在罗根的桌子上。卡片上用回形针别了一张利亚姆?德弗林的照片。奇怪的是,看上去要老了一些。照片下面,标了许多不同的名字。“长官,这个就是墨菲。”


罗根轻声道:“是他?你确定?”


“鲁本?加瓦尔德很确定。”


“但是没道理啊,”罗根说,“上次我听说,他在西班牙碰上麻烦了,支持了失败的一方,结果被判了终身监禁,发配到了一个劳动营里。”


“那么显然并非如此了,长官。”


罗根猛地起身走到窗边。他静立不动,手插在口袋里,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要知道,整个运动的骨干分子没几个我没见过的,而他就是其中一个。永远都是一个谜团。就比方说列出来的那些,全都是他的假名字。”


“根据他的档案,他在都柏林圣三一学院就读,这对一个天主教徒来说可不大常见。”格兰特说,“他的英国文学拿到了良。考虑到他是爱尔兰共和军的成员,这可有点儿讽刺意味。”


“你明白了吧,这才是爱尔兰人呐。”罗根转过身,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头说,“生来就在泥里打滚,一个个的全都是疯子。想想,他的舅舅是个天主教神父,他有大学的学位,可他干了什么?他是整个爱尔兰抵抗运动继柯林斯和那个暗杀团【迈克尔?约翰?柯林斯,爱尔兰革命领导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前后出任爱尔兰共和国财政部长的时候,曾经组织过一个暗杀团,专事针对英国特工的刺杀行动】之后最冷血的刽子手。”


“这样的话,长官,”格兰特说,“我们怎么处理呢?”


“首先跟都柏林方面的政治保安处取得联系。看看他们手里有什么消息。”


“然后呢?”


“如果他是合法入境来这儿的,他肯定在当地的警察部门注册过。不管在哪儿,肯定会有他的外来人口登记表格和照片。”


“这些资料应该都呈报到相关部门的总部了。”


“正是如此。”罗根踢了一脚桌子,“两年以来我一直在要求把这些东西集中存档,但是七十五万在这里工作的爱尔兰人,完全没人在乎。”


“也就是说,我们得把这张照片派发到各个市警察局和郡警察机关去,要他们出专人排查注册档案。”格兰特拾起了卡片,“但是这很花时间。”


“要不然怎么办呢?难道我们能把照片贴好了到处问‘谁见过这个人’吗?费格思,我要知道他的意图,我要抓他的现行,不是要把他给吓跑。”


“当然,长官。”


“去办吧。最高优先级。给它标个‘国家安全部红色’的级别。这样才能让那些懒虫们动起来。”


格兰特走出门,罗根拿起德弗林的档案,靠在椅子上读起来。


巴黎的所有飞机都被迫滞留在地面上。雾气如此浓重,以至于拉德尔走出奥利机场的出发大厅门口时,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他返身退了回去,对值勤军官问道:“你们怎么看?”


“对不起,中校,但是根据最新一份气象报告来看,上午之前都不会有航班起降。说实话,即便是下午都有可能会继续延误下去。他们似乎觉得这场雾会持续个几天。”他善意地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场雾也把英国佬给憋在家里了。”


拉德尔作出了决定,伸手拿起公文包道:“我必须在明天下午之前到达鹿特丹,这一点至关重要。汽车库在哪里?”


十分钟后,一位中年的交通大队长鼻子底下多出了一张元首亲令;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大型雪铁龙轿车载着他开出了奥利机场的大门。


与此同时在斯塔德利村,亨利?威洛比爵士正在乔安娜?格雷家中的起居室里,跟她还有维里克神父一起玩比齐克纸牌【一种起源于十九世纪法国的纸牌游戏】。他喝得有些过头了,情绪相当欢乐。


“我看看啊,我有一套皇家婚礼【在这种比齐克纸牌当中指同为主花色的一张k和一张q】——这是四十分,还有一套主花色的顺子。”


“多少分?”维里克问道。


“两百五十分,”乔安娜?格雷说,“算上皇家婚礼就是两百九十分。”


“等一下,”维里克说,“他怎么用10管上了q呢?”


“我之前不是解释过了嘛,”乔安娜对他说,“在比齐克里,10确实要比q大啊。”


菲利普?维里克忿然摇头道:“真差劲。我可弄不明白这种破玩法。”


亨利?威洛比朗声笑道:“孩子啊,这可是绅士的玩法,纸牌中的贵族。”他一跃而起,带翻了椅子,于是连忙又扶正了它,“不介意我自便一下吧,乔安娜?”


“当然不介意啦,亲爱的。”她欣然道。


“你今晚似乎相当‘自便’呐。”维里克说。


亨利爵士正背靠着火炉取暖,闻言笑说:“确实,菲利普。而且我的理由很充分。”这些话简直是情不自禁地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完全没理由瞒着你嘛,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的天呐,这个老蠢驴。”乔安娜?格雷心下一凛,故意犹犹豫豫地说:“亨利,你觉得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呢?”他说,“要是你和菲利普我都信任不了,我还能信任谁呢?”他又对维里克说,“实际上,这个周六首相会来度周末。”


“我的上帝啊。确实,我倒是听说了他在金斯林做演讲了。”维里克惊道,“说实话,爵士,我真不知道你竟然认识丘吉尔先生。”


“我不认识他,”亨利爵士说,“事情是这样的,他想安安静静地过个周末,作画什么的,然后再回到城里去。他肯定听说过斯塔德利庄园,谁能没听说过呢?那可是自从西班牙无敌舰队时代就存在的庄园啊。唐宁街跟我联系上,问我能不能安排他住下,那我肯定是荣幸之至喽。”


“当然。”维里克说。


“不过你们必须保守秘密。”亨利爵士说,“他不离开,就不能让村民们知道。他们最重视的就是这个。安全,肯定的嘛。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他喝得太多,嘴里含糊不清了。维里克说:“我估计他肯定会有很严密的防卫的。”


“才不是呐,”亨利爵士说,“他希望越不声张越好。跟着他的只有三四个人。等他来的时候,我会安排地方志愿军一个排的人手在庄子周围警戒。就连他们都不知道任务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只会当成是演练。”


“真的吗?”乔安娜问道。


“是的,周六我会去金斯林见他,然后有车接我们回来。”他打了一个嗝,赶紧放下杯子,“我说,失陪啦,感觉不太妙。”


“当然。”乔安娜?格雷说。


他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比了个“嘘”的手势:“出得我口,入得汝耳。”


待他出门,维里克说:“这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他真是太不省心了。”乔安娜说,“他应该一个字都不说的。可是有一次也是这种场合,他没喝太多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这件事。没办法,我只能管好自己的嘴巴了。”


“当然,”他说,“太应该了。”他站起身,摸过拐杖说,“还是我送他回家吧,他这样可不能开车了。”


“别瞎说,”她搀过他的胳膊,把他送到门口,“那你还得走回教堂内室去拿车。用不着。我送他就好了。”她帮他穿好大衣。


“没问题吗?”


“当然,”她吻了一下他的面颊,“我还期待着星期六见一见帕梅拉呢。”


他蹒跚着走进了夜色。她站在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四下里悄然无声,安静得就好像她小时候生活的非洲草原。奇怪,多少年来她从来没这样想过。


她回去关了门。亨利爵士从楼下的盥洗室走出来,跌跌撞撞地摸向火炉边上的椅子:“得走了,老妹妹。”


“别瞎说,”她说,“还有时间呢,再来一杯。”她朝着他的杯子里斟了二指高的苏格兰威士忌,坐在椅子的一只扶手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脖子,“我跟你说,亨利,我想见一眼首相。没有一件事能让我这么想的。”


“真的吗,老妹妹?”他傻乎乎地抬头看着她。


她笑了,嘴唇轻触过他的额头:“好吧,也许还有一件。”


希姆莱走下楼梯时,盖世太保总部的地牢里一片沉寂。罗斯曼正候在那里,袖子挽到了手肘,脸色苍白。


“怎么了?”希姆莱问。


“领袖阁下,他恐怕是死了。”


希姆莱面色不愉道:“说明你也太粗心了,罗斯曼,我跟你说过要小心的。”


“恕我直言,领袖阁下,他是心力衰竭了。普拉格医生可以确认。事情一发生我就去找他了,他现在还在。”


他打开最近的那扇门。罗斯曼的两个盖世太保部下静立一旁,手上仍然戴着橡胶手套,穿着围裙。一个穿着花呢衣服、动作利落的小个子男人正俯身下去,用听诊器探向墙角铁床上尸体裸露的胸口。


希姆莱走进门的时候,他转身敬了个纳粹礼:“领袖阁下。”


希姆莱站住脚步,端详着施泰因纳。老将军的衣服被一直剥到腰际,还赤着脚。他的眼睛半开半闭,一动不动,凝视着无尽的虚空。


“什么情况?”希姆莱问道。


“心脏的问题,领袖阁下。毫无疑问。”


希姆莱摘下夹鼻眼镜,揉捏着自己的鼻梁。整个下午他的头一直在疼,到现在也没好。“好吧,罗斯曼,”他说,“他密谋威胁元首本人的安全,因此犯有叛国罪。要知道,元首已经对此颁布了惩戒令。而施泰因纳少将即便是死了,也无法逃脱这一项制裁。”


“明白,领袖阁下。”


“跟进一下做出判决的事情。我不等了,我得奉命到拉斯滕堡去。拍好照片,尸体就照常处理吧。”


众人齐齐脚跟一碰,敬了纳粹礼,离开了。


“他在哪儿被捕的?”罗根讶然问道。才是临近五点的光景,外面却已经漆黑一片,需要拉上灯火管制专用的窗帘了。


“去年六月,在凯瑞郡离卡拉湖不远的农庄,发生了枪战,他击中了两个警察,自己也受了伤。第二天,他从当地医院逃走之后,就不知所终了。”


“上帝啊,他们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自称是警察?”罗根一脸绝望地说。


“问题是,都柏林方面的政治保安处完全没有介入这场行动,长官。他们仅仅是之后通过左轮手枪上的指纹才识别出他的身份。当时拘捕他的,是针对非法经营进行巡检的爱尔兰地方警察。还有,长官,都柏林方面说他们跟西班牙外事办公室核查过,我们这位朋友应该还在西班牙的监狱里才对。一开始他们还遮遮掩掩不愿意开口,你可以想见这种情况下跟他们打交道有多难。后来他们总算承认了,一九四〇年秋天他从格拉纳达的劳改农场逃跑了。按照他们提供的情报,他取道里斯本,混进了美国。”


“然后现在又回来了。”罗根说,“但是他回来干什么,这才是问题所在。你从各个地方治安部门那里收到什么消息了吗?”


“七个地方机构,全说没见过,长官。”


“好吧,眼下我们除了等着看,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有任何动向,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不管我在哪里。”


“遵命,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