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杰克·希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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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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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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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442字

他心头狂喜,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说:“你是对的——从一开始就是对的。会成功的,这个计划会成功的。我们就等着看吧。”他顺着河湾、沙滩和海面,穿过雾色望向海岬,开口道,“真美啊。想到离开这里,你一定会伤心的。”


“离开?”她迷茫地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但是你不可能留下啊,”他说,“事成之后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你肯定也明白的,对吧?”


她眺望着海岬,似乎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奇怪,但是她竟然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海风送来的雨水寒气侵人,她在风中瑟瑟发抖。


施泰因纳和李特尔?诺依曼第一次察看机场周边的时候,朗茨伏尔特也在下雨。他们搭乘一架容克52型飞机从法国的瑟堡飞到阿姆斯特丹,一个小时前坐卡车来到了这里。这段期间,施泰因纳把指挥权交给了能干的勃兰特军士长。


他和李特尔沿小路走着。这条路从农房旁边出来,一直延伸到四分之一英里外的礁石滩。这个地方孤寂得不可思议,平坦,贫瘠,四周全无一个蔽身之处可寻。


诺依曼说:“这什么破地方啊。接下来的三个星期可要了命喽。”


“如果你和勃兰特好好组织一下,不会的。”施泰因纳说,“严格的时间表,大量的地面模拟伞降练习,对大部分人都会有好处的。记住,我们很长时间没跳过伞了,还要适应英国人的武器,熟悉任务简报,等等。我估计三个星期的时间会相当充实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我是说,任务目标?要尽量等到最后一刻吗?”


“不会那样的。行动前一周应该是个不错的时机。这样的话可以利用最后几天好好磨砺一下他们。高度机密的行动之下的人们什么样,你是知道的。”


“别反反复复地说就行了。”诺依曼说,“还记得战争刚开始时在埃本埃美尔要塞战役和突击阿尔贝特运河那些大桥【埃本埃美尔要塞战役是二战前期德国入侵周边国家各项行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由于空降部队的使用得当,该战役是德军的一场决定性胜利;阿尔特大桥攻坚是其中的一个关键组分,在前文已加注,不赘述】之前,我们在希尔德斯海姆的空军基地那段日子吧?那个时候我们被隔离了多久?六个月?”


“但是确实有效果,记住。整个计划非常完美,落实到了每一个细节上。”施泰因纳叹口气,“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李特尔。就好像在讲早年间的故事一样。好像是另外一场战争似的。”


小路在纯白色的沙丘里蜿蜒穿行,四周不时冒出几丛矮草,跟小路一起形成了陆地与海面的分界线。另一边是个深水湾,混凝土码头已经年久失修了。


“这是干吗用的?”诺依曼问道。


“给驳船用的,它们从海牙和阿姆斯特丹来这里运沙子,”施泰因纳说,“柯尼希年轻时候干这个一定很合适。”


“他什么时候到?”


“拉德尔跟我通话的时候说他也不清楚。不过肯定是下周或者下周以前。问题是,估计柯尼希会想带条护卫舰过来,而不是他自己的那艘船。”


他们的脚步踏在码头中央的木制地板上,发出一声声的闷响。海水的咸味非常重;涌起的湍流绕着下面的混凝土柱子打转,呜咽不停。施泰因纳挨着最末端,凝视着灰色的雾霭和雨水,说:“就是这边,李特尔,它等着我们过去呐。就在正西方向一百六十英里。”


“那么这个计划也会非常完美吗,中校?”李特尔?诺依曼说,“就像埃本埃美尔战役一样,落实到每一个细节上?”


“斯科尔策尼在大萨索峰上成功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好吧,我说得再清楚些。”施泰因纳不紧不慢地点着了一支烟,把火柴甩到天空中,“左右不了战争形势的人往往容易死,打败他们的是不利的形势。”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靠运气,李特尔,永远靠运气。因为不管你的计划制订得多么周详,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总会有你没注意的问题。就这些愚蠢可笑、无足轻重的小问题,就会毁了你。”他笑了,“说清楚了这一点,那么这个情况就是,要是有点儿运气在的话,整个这次行动就会漂漂亮亮地完成。我们可以快进快出,等他们发现我们来过的时候,我们已经跑了。”


“如果不呢?”


“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你也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了。”施泰因纳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现在,我想应该回去了。”他转身沿着堤岸离开了。


那天晚上差二十分钟八点的时候,马克斯?拉德尔在提尔皮茨河沿的办公室里想,今天就工作到这里吧。自打从布列塔尼回来他就一直感觉不舒服。他去看医生,医生却被他的情况吓了一跳。


“中校先生,如果您再这样下去,就等于是在自杀。”他明确表示道,“我想,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拉德尔交了钱,取了药——三种不同的药,要是运气好的话,这些药还能让他活一阵子。只要别让他落到军医手中,他还有机会。可是再来一次结果这么恶劣的体检报告,他也就完蛋了。他们会让他马上换上平民衣服,而他也无缘知道自己将往何处去了。


他拉开抽屉,取出其中一种药,往嘴里扔了两片。这种药应该是止痛片吧,他为了确保疗效,倒了半杯干邑白兰地送服。霍夫尔敲门进来,平时总是一脸沉静的他此刻表情生动无比,眼睛也放着光。


“怎么了,卡尔,出什么事儿了?”拉德尔问道。


霍夫尔把电报的译稿推过桌子:“这是刚来的,长官。从‘八哥’——格雷女士那里来的。他已经安全抵达了。两个人碰上面了。”


拉德尔赞赏地看着译稿。“上帝啊,德弗林,”他喃喃道,“你成功了,真的起作用了。”


他的周身忽然游过了一阵惬意。他把手伸到最下边的抽屉,又翻出来一瓶酒:“卡尔,这个可绝对要喝一杯庆祝庆祝。”


他喜形于色地站起身来,突然意识到自从一九四〇年身先士卒冲到法国海岸线上以来,有好多年都没有过这种喜出望外的感觉了。


他举杯对霍夫尔说:“干杯,卡尔,敬利亚姆?德弗林,敬‘共和国万岁’。”


作为西班牙内战时期林肯华盛顿旅的参谋官,德弗林骑着摩托车穿行奔走于各个散布山野之中的行营,可谓物尽其用。虽然跟在诺福克并不相同,但是他从斯塔德利?格兰奇穿过静谧的乡间小路朝村子进发时,仍是同样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那天早晨,他在豪尔特一路顺畅地办完了各种手续,还拿到了驾照。无论走到哪里,警察局,抑或劳动市场,他编出来的那套英勇负伤、光荣退役的故事,处处发挥着神奇的效用。一应官员都推掉了手中的事务,不辞辛苦地为他服务。他们说得对。战争时期,士兵是人见人爱,负伤的英雄那就更不必提了。


他的这辆摩托车显然是战前的产品,颇有年头了。这是一辆bsa摩托车【birminghamsmallarmscompany,伯明翰轻武器公司,是最古老的摩托车厂之一,二战时期为英国的轻军火和中小型交通工具的主要军需供应商之一。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衰败破产】,排量三百五十毫升。不过他试验着满开了一下油门,表盘指针轻轻松松飙到了六十。既然知道了马力能够满足需要,他立即松开油门。虽然斯塔德利村并没有警察,但是毕竟乔安娜?格雷警告他说,很少有人会骑摩托车从豪尔特过来。


翻过陡坡、经过一个水车似乎已经停转的老磨坊,就进了村子。路遇一辆坐着个小姑娘、拉着三桶牛奶的马车时,他减了速。一顶蓝色的圆边软帽戴在小姑娘的头上,一件一战时期的风雨衣裹在她身上,至少大了两个号码。她的颧骨高高的,眼睛大,嘴也大;戴在手上的棉手套破了,露出三根手指来。


“你好啊,姑娘【此处原文为爱尔兰语】,”他停车等着她先过桥时说,“上帝保佑勤劳的人呐。”


她的眼睛惊讶地大睁着,嘴略微张着。她似乎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支支吾吾了几声,赶紧催着马儿跑过了桥,一直经过教堂开始上坡,才放慢脚步。


“可爱的农村丑小鸭,”他自语道,“让我忍不住看她好几眼。”他笑了,“噢,不,利亚姆,可别意乱情迷了。别这样,现在可不是时候。”


他拧开摩托车的油门,向斯塔德利河沿酒馆走去,注意到酒馆里有个人在隔窗瞪着他。这是个大块头,看上去三十多岁,黑胡子乱蓬蓬的。他戴着一顶粗花呢的帽子,穿着一件双排扣的大衣。


“我他妈惹着你了吗,兄弟?”德弗林心想。这个人的目光又移向了那个小姑娘,马车刚刚爬上了教堂旁边的小坡,却又后退了一步。就到这里吧。德弗林支起摩托车的车架,把装着霰弹枪的帆布袋子从脖子上摘了夹在腋下,走进屋子。


酒馆里并没有吧台,只是一个宽敞舒适的屋子而已,天花板上的房梁很低。里面有几张高背椅、两张木桌子。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坐在壁炉边的人在吹口琴,黑胡子站在窗口边上,还有一个只穿了件衬衫的矮胖子,看上去不到三十岁。


“上帝保佑各位。”德弗林拿出一副爱尔兰泥腿子的劲头,向着众人说。


他把装枪的帆布袋子撂在桌子上,穿衬衫的人笑着伸出手道:“我是这家酒馆的老板,我叫乔治?王尔德。你一定是亨利爵士找的新沼泽看守员了。我们都听说你了。”


“什么,已经听说了啊?”德弗林说。


“乡下嘛,你知道的。”


“他能明白什么呀?”窗边的大块头恶声说道。


“噢,我呢,是个从老远地方来的农村孩子而已。”德弗林说。


王尔德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说明了一下:“阿瑟?西摩尔,火炉边上那个老头是雷科尔?阿姆斯比。”


德弗林后来才知道,雷科尔还不到五十岁,只是长相老了点儿。他的穿着破烂得不可思议,呢帽子漏了洞,大衣用布条勒着,裤子和鞋上尽是泥巴。


“要一起喝一杯吗?”德弗林邀请道。


“那怎么好意思拒绝呢,”雷科尔?阿姆斯比说,“我就想来上一品脱的黄啤酒啊。”


西摩尔喝干了自己的酒,把杯子“梆”的一声撂在桌子上。“我的账我自己结。”他拎起霰弹枪,单手擎着,“爵士老爷确实很照顾你啊,没错吧?这个,还有车。我真是好奇,我们在这儿干了多少年活儿了,只能拿到那么一丁点儿。像你这种外来的,凭的什么?”


“确实。我只能归结于我长得还不错。”德弗林说。


西摩尔顿时怒不可遏,狰狞的目光肆无忌惮。他抓住德弗林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少拿我寻开心,小不点儿。你要是跟我来这套,我就像踩鼻涕虫一样踩死你。”


王尔德拽住他的胳膊说:“得了,阿瑟。”西摩尔却把他推到了一边。


“老老实实从这里滚蛋,你过你的,我们过我们的,明白没有?”


德弗林连声赔笑:“当然当然,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实在抱歉。”


“这还差不多,”西摩尔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脸,“这还算差不多。不过以后,记住一点,我来了,你就滚。”


他摔门走开了。雷科尔?阿姆斯比笑嘻嘻道:“阿瑟这家伙就是个混蛋。”


乔治?王尔德闪身进了后厨,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和几只杯子。“这东西最近很难搞到了,不过我愿意请你喝一杯,德弗林先生。”


“利亚姆,”德弗林说,“叫我利亚姆就行。”他接过酒,问道,“他一直都这样吗?”


“我认识他那时候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