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安娜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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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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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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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578字

李元芳字斟句酌地道:“她告诉我说,她从小就认识狄景辉,她的姓名都是拜狄景辉所起,她深爱着狄景辉,虽然狄景辉娶了陈大人的女儿,但是陆嫣然和狄景辉始终没有断过往来。”


狄仁杰听得愣住了,半晌才道:“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嗯。”李元芳点头道:“她说要大人小心冯丹青,说那个女人心怀叵测。”


“景辉倒也是这么说的。”


李元芳看了狄仁杰一眼,不再说话了。


少顷,狄仁杰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问道:“陆嫣然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有,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就是韩锐、韩斌兄弟两个都是狄景辉安排到的蓝玉观。”


狄仁杰震惊了,他看着李元芳说不出话来。李元芳也不管其他,就把韩斌刚刚告诉他的那些情况,假借陆嫣然之口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狄仁杰听。


等李元芳全部说完,狄仁杰才长长地吁了口气,道:“韩锐兄弟、蓝玉观、恨英山庄,终于全部都联系起来了。而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居然是狄景辉和陆嫣然。”


李元芳沉默着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狄仁杰又道:“这些情况非常重要,我要再好好想想。现在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蓝玉观半年前发生的变故,一旦弄清了这个,恐怕我们现在所面临的这一系列问题,就都可以有了最关键的线索。当然,对这个变故,陆嫣然和狄景辉都应该很清楚。”


李元芳道:“可是陆嫣然并没有告诉我蓝玉观半年前发生的事情。”


狄仁杰道:“不,元芳,其实我们还是有一些线索的。半年前有人在蓝玉观建了些新的房舍,半年来又相继有些无家可归的人失踪,这两天我们在蓝玉观发现了几十名死去的道众,假如把这些事情都联系在一起看,那么还是可以得出一个推论的。那就是:半年来,有人把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召集在一起,弄到了蓝玉观新建的房舍里面充当道众。这些道众中的一些人得了某种古怪的疾病,其中也包括韩锐。最后就在前天晚上,他们的尸体全部在蓝玉观中被发现。有些人是死于疾病,而有些人则是被直接杀死。”


“大人,您说的非常有道理。”


狄仁杰长叹一声,道:“元芳啊,这番推理甚至让我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啊。我感到,这蓝玉观里发生的一定是非常恐怖的事变。”


李元芳突然冲口说了句:“您去问问狄景辉吧,我想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狄仁杰注意地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下,道:“这是自然。这个狄景辉,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倍感困扰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个儿子好像是我前生欠下的一笔孽债。”


李元芳低下头,不再说话。


狄仁杰又思索了一阵子,突然道:“对了,元芳,今天上午我在蓝玉观的热泉潭边还发现了一样东西,就是那种奇异的红花。”


“红花?”


“对。元芳,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在恨英山庄曾经看到过大片奇异盛开的红花?”


“记得。大人,您在蓝玉观也看到了这种花?”


“没错。这又是一个联系。也许可以成为一个突破点。景辉曾经对我说过,范其信研究过许多来自异域的特殊药物,并且在恨英山庄培植些特殊的药材。难道这红花也是?我要去查查,查查。”


在又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李元芳轻轻地说:“大人,夜深了。您该回去了。”


狄仁杰猛抬起头直视着他,目光逼迫地李元芳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睛,但嘴里还是倔强地坚持着:“大人,您该回府休息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您说就是了。”


狄仁杰平抑了下情绪,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道:“元芳,你打算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我,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要你回去呢?”虽然竭力克制,狄仁杰的声音仍然透着些许颤抖。


李元芳低着头,就是不说话。狄仁杰只恨得咬牙切齿,又拿他无可奈何,气愤难抑之下,一句话冲口而出:“元芳,你不是打算从此以后再也不回去了吧?”


“大人,住在什么地方并不会影响元芳对您履行职责。”李元芳此话一出,狄仁杰被气得脑袋嗡的一声,但紧接着反倒平静了下来,再看看他,脸色很差,面容十分憔悴,狄仁杰的心感到揪起来的痛,不由柔声说道:“元芳,是不是因为景辉?我说过了,请你不要和他计较,况且你也看到,他现在的处境很麻烦,我想他多半是被人利用了。”顿了顿,狄仁杰又强作笑容道:“你看,现在这两个案子都和狄景辉有关系,其实也就是和我有关系。而我如今赤手空拳的,都还需要你的帮助。”


李元芳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狄仁杰,微笑了下道:“大人,我都明白。您放心,元芳自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您。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私心。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我的这个心意,狄景辉,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狄仁杰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头越揪越紧,忙道:“既然如此,你现在这番举动又是为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李元芳皱起眉头,似乎是在努力地思考着,神情又好像有点恍惚:“我只是觉得,这样一点点地过渡,到最后您可能会比较容易接受。”


“接受?你要我接受什么?”狄仁杰厉声问道。


“接受我违背您的意愿,接受我按自己的心意做出的选择,接受我让您失望。”李元芳一口气说完这句话,脸色煞白。


狄仁杰猛地坐直身子,又颓然靠回到椅背上。他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这样软弱过。这些天他经历得太多,承受得太多,本来还以为有最后的一个支持,永远可以信赖可以仰仗的这个人,但是今天这最沉重的打击竟真的要从他而来吗?狄仁杰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倒下了,再想不起来可以说什么,只是沉默着。


李元芳站起来,走到他的跟前,轻声道:“大人,都是我不好,您别这样。”


狄仁杰看着他,长叹一声:“元芳啊,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李元芳笑了笑,道:“大人,元芳,恐怕不能再履行对您的承诺了。”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大人,您就当是元芳懦弱吧。


“懦弱?”狄仁杰冷笑一声,逼视着李元芳道:“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说自己懦弱,我都会相信,惟有你,李元芳,你说这两个字我偏不能相信。难道你要我相信,一个可以为朋友舍命挡箭的人懦弱?难道你要我相信,一个可以为职责孤身犯险的人懦弱?难道你要我相信,李元芳,一个重义轻生随时准备赴死的人懦弱?”


“大人!”李元芳双眼闪着犀利的光,也毫不含糊地逼视着狄仁杰道:“大人对元芳的信任,元芳感激万分,无以回报。是的,元芳从来不畏惧死亡,元芳唯恨才有区区一条命,不能为情义为国家去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但是,元芳对权力的争夺毫无兴趣,元芳更不愿意为了宗室的斗争而死,大人,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更是我一生的良师益友,您最了解我,也最心疼我,今天我就求您,让我自己做一次主。元芳如果真的不能再陪伴在大人身边,为大人效力,那么就让元芳去戍边,去征战疆场,而不要让元芳留在这庙堂之上,元芳,已经忍耐了太久,不想再继续忍耐了!”


狄仁杰不知道可以再说什么,他只感得锥心刺骨的痛,痛彻心肺。良久,他缓缓地说出一句:“元芳,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有信念的人。”


李元芳笑了,眼里似乎有点点泪光在闪动,他轻声道:“大人,我是一个有信念的人。只是,我的信念和您的信念并不完全相同。过去的十年,我将您的信念全部当成了我自己的,我觉得这样很好,很简单。这些年来,我一直避免去想一些事情,可是最近,却似乎怎么也避不开了。我常常不能睡觉,想的很苦,但是一直不能下定决心。直到昨夜,大人,是您的儿子帮助我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其实,我从来没有一刻怨恨过他对我的那些举动,那些事情对我根本不值一提,相反我现在很感谢他,因为就是他昨天的那些话终于让我看清楚了我自己的心。我不想再犹豫,也决不会再动摇。”


寂静,可以压死人的寂静再次覆盖在这间简陋阴冷的客栈房间上。过了很久,狄仁杰才做出最后一次努力,他低声问道:“元芳,假如我答应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你仍然急着要在今天就离开我吗?”


李元芳的泪水慢慢淌了下来,他回答道:“大人,每每想到要和您分离,我甚至都会感到恐惧。但在我的心中还有一种更深的恐惧,我怕我总有一天会做错事情,会伤害到您,所以,您还是让我离开吧。”


狄仁杰支撑着桌子才能站起身来,李元芳伸出手想要搀扶他,却又犹豫着不敢碰到他。狄仁杰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就往外走,雨大得铺天盖地,雨水顺着破损的廊顶倾泻而下,整条穿廊都积满了水,狄仁杰一脚踏进积水之中,大踏步地往前走,李元芳拿起雨伞撑开了追在他的身后,几乎是一路小跑地随着狄仁杰来到客栈门前。狄春从马车里面伸出脑袋,看见他们两人的身影,连忙跳下马车,也撑起伞来迎,狄仁杰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厉声叫道:“狄春,我们走!”狄春答应着,匆匆瞥了李元芳一眼,也忙着上了马车。李元芳往外跑了几步,看着马车消失在一片大雨之中,他仿佛失去知觉似地站在那里,任凭瓢泼的雨水冲刷着全身。


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李元芳才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他转身急急忙忙地跑过穿廊,一回到房间里,就去打开柜子的门,嘴里叫着:“斌儿,斌儿。”


韩斌蜷缩成一团靠在柜子的一角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李元芳一把把他抱了出来,才看到他的小脸通红,呼吸也很急促,李元芳赶紧把他放到炕上,摸摸额头,滚烫滚烫的,李元芳又连着叫了好几声,晃晃他的身子,韩斌还是不醒。李元芳急了,往四下看看,冰冷的房间里除了桌上一支摇摇欲灭的蜡烛,再没有一丝生气,连桌上那些食物也早就没有半点热度。他伸手抓过土炕上的被子,那被子薄得简直不像话,还有股子阴湿的气味,李元芳展开被子来把韩斌的小身子紧紧地裹住,看了看,扭头往外跑去。他冲到柜旁店伙的房前,一脚就把门蹬开,睡得稀里糊涂的店伙转眼就被他拎出了被窝,摔在地上。李元芳揪着店伙的衣领子,嘶哑着喉咙嚷:“睡什么睡!有人生病了,快想想办法!”店伙蒙头蒙脑地醒过来,一眼看见李元芳凶神恶煞般的表情,还以为碰上了阎王索命,又冷又怕哆嗦成一团,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甩开李元芳的手,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道:“这位客官,您要吓死小的啊。您别瞎着急啊,快领我去看看。”“快走!”李元芳催促着店伙回到房里,那店伙看了看韩斌道:“这孩子一定是冻病了。暖一暖,发发汗就会好的。要不先把这土炕烧着了,我再煮碗姜汤,喂他喝下去。”李元芳道:“你去煮姜汤,给我点干柴,我来烧炕。”好一阵忙乱后,土炕总算烧着了,屋里顿时暖和了不少,李元芳接过店伙端来的姜汤,给韩斌一勺勺地喂了下去,看着他的额头冒出了很多汗珠,呼吸也平顺了些,这才略略松了口气。直到此刻,李元芳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还是精湿的,也搞不清楚是汗还是雨,从土炕边撑起身来,走了两步就倒在椅子上,眼前一阵阵的天旋地转。那店伙又走进屋来,一手拎着个包裹,一手端着又一碗姜汤,把两样东西都放到桌上,看了眼李元芳,道:“客官,小的刚在柜上看到这个包裹,里面有几件衣裳,看着像是给您的,就带过来了。这碗姜汤您自己喝吧,这孩子已经病了,您可病不得。”李元芳勉强道了声谢,待那店伙走出去,拿过姜汤一口气喝完,又坐了好长时间,方才感觉精神稍稍振作了些,他打开包裹,里面果然是自己常穿的几件衣服,知道一定是刚才狄仁杰来的时候,狄春替他带来的。他呆呆地看着这个包裹,又过了很久,才站起身来,慢慢脱下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上干净的素色袍衫,走到土炕边,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瞧着熟睡的韩斌。


并州城北,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