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潇湘冬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04
|本章字节:10218字
“哈哈!”婉福公主突然从里面蹦了出来,一副识破别人奸计的诡笑:“天下乌鸦一般黑,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东西!”
说罢,手一抖,一张一人多高的画卷猛地施展开来,哗啦一声,拖在了地上。
然而下一秒,小公主却咦了一声,将画卷高高的举起,伸着脑袋喃喃说道:“不是春宫图?这是谁啊?”
只见画上所画的赫然是一名女子,画中的女子柳眉星目,樱桃小口,眼神凌厉果敢,犹如冰霜闪过,又如暖日春阳,顾盼间神采飞扬,一身清丽简约的宫装,手拿一只黄色马鞭,另一手拿着一柄战刀,架在一名有意丑化了的男子的脖颈上,得意洋洋,嘴角冷笑,看起来好似活了一般,满了女子的娇媚和少女的娇俏之感。
青夏坐在高高的树干之上,望着宫灯之下那副画,一望之下,顿时失了神。
“这是谁啊?”婉福公主皱着眉头,喃喃说道:“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放下!”一声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殿门处传来,众人闻言齐齐一惊,扭头看去,却见楚离一身黑色长袍,黑玉束冠,面色阴沉,眼神锐利,眼梢斜斜的望着婉福公主,沉声说道:“放下。”
“你回来的正好,”婉福公主大喜叫道:“我正要找你呢。”
楚离站在庭院当中,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只见他面容俊美,往日的邪魅之气已经消散,剩下的只是一种压迫人心的王者之气,好似一块锋利的寒冰一般,闪动着噬人的光泽。黑色的长袍熨帖的穿在他的身上,一头墨发飘逸洒脱,别样俊美潇洒。
“我问问你,这个女人是谁?”婉福公主突然跑上前来,一把拉住楚离的手臂,娇憨说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楚离眼神冰冷,不着痕迹的将手臂从婉福公主的手里拉了出来,沉声说道:“放下,出去。”
“你干什么?”婉福公主皱着眉头,撅着嘴说道:“凭什么叫我出去。”
“因为我不欢迎你。”
婉福公主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她出身高贵,向来深得秦王的喜爱,连带着秦宫众人也对她千依百顺,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欺辱。想了好久,才怒声说道:“凭什么不欢迎我,这里是我的家。”
楚离双眼微微一眯,冷冷的说道:“那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马上离开。”
婉福公主顿时大怒,眼睛红红的好像兔子一样,一把举起手中的画卷,大声叫道:“这里面到底是谁,值得你这么紧张?是你的妃子吗?还是你的亲人?”
楚离不耐的皱起了眉,说道:“与你无关。”
“偏不给!”婉福公主突然大怒,双手猛地就撕扯在画卷之上,大声叫道:“你很宝贝它吗,我偏不给你,我偏要毁了它!”
“住手!”楚离眼睛顿时一寒,猛地伸出手去,一把扯住画像的一端,谁知婉福公主用力极猛,只听哗的一声,画卷登时撕成两半,楚离的脸色顿时阴沉如冰,好似暴风雨欲来的天空。
婉福公主看着楚离的脸色,微微有些害怕,但仍旧嘴硬的说道:“是你自己撕的,与我无关,我只是吓唬吓唬你的。”
“楚皇陛下,”宝泉人老成精,听到的消息也多,自然认出了画像上所画之人的真面目,联想起前阵子的传闻,登时觉得一惊,连忙踉跄的冲上前来,跪在楚离的身前急切的说道:“公主年纪小,楚皇陛下不要怪罪她。”
“宝泉!”婉福大怒道:“你怎么那么丢人啊,你没看到刚才那个男人都没给我下跪吗?你快起来!”
“滚!”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森冷的空气之中,有一种恍非人世的寒冷。
婉福公主闻声顿时一愣,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楚离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好似凝聚着巨大的暴风一般,有着漆黑野兽般的光芒,充满杀气的看着婉福公主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你?你骂我?”婉福公主指着自己的鼻子,双眼委屈的掉下泪来,控诉道:“你凭什么骂人?不过是一幅画,我们家有的是好画师,我赔给你就是了,你凭什么骂人?”
“婉福,”清淡如水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处响起,青夏闻声望去,只见秦之炎一身白袍,淡若云烟,身后密密麻麻跟着一大群大秦皇子官员,奇怪的是燕王竟然也在其中。
秦之炎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婉福,过来。”
“三哥,”婉福委屈至极,陡然看到亲人,眼泪更是如开闸的水,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乳鸟投林般冲进秦之炎的怀里,哭诉道:“三哥,他骂我,他凭什么骂我?”
秦之炎轻轻拍着婉福颤抖的背,一言不发。燕王一身墨绿长袍,缓缓走近庭院,捡起地上的一半画卷,只见正是画像的下半部,只能看到飘飞的裙角和传神的战马,却看不到马上女子的脸孔长相。
“宝泉,带公主回宫。”秦之炎沉声说道,看着婉福渐行渐远的身影,才对楚离施礼说道:“舍妹年幼,不懂世事,还望楚皇海涵。”
楚离转过身来,表情淡淡的,也看不出是怎样的情绪,淡淡的说道:“无妨,麻烦宣王转告秦皇陛下,寡人不胜酒力,先行休息,明日再见吧。”
众人见楚离淡淡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秦之炎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陛下好好休息。”说罢就带着众人转身走了出去。
人群渐渐远去,重重的宫门被缓缓关上,青夏看着那群人走得远了,一口气才松了下来。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一时间她还真的没法确定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看来只有擒住那几名引路的宫女,才能将幕后黑手扯出来。好在这群人没有更过分的举动,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藏在楚离的行宫里,那她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楚离久久的站在原地,陈彻突然走上前来,铿锵一声跪在地上,沉声说道:“陛下,是末将守护不周,才让婉福公主闯进来,末将有罪。”
过了好一阵,楚离才缓缓低下头去,看着陈彻,点了点头,说道:“你的确罪该万死。”
陈彻一个头磕在地上,沉声说道:“臣领罪。”
楚离缓缓抬起头来,双眼看着浩瀚的星河,缓缓说道:“我记得,你是盛都禁军出身吧。”
陈彻一惊,没想到楚离突然说起这个,但仍旧恭敬的答道:“回禀陛下,是。”
楚离点了点头,静静不语,过了好一阵,突然挥了挥手,沉声说道:“你下去吧,先记下三十军棍,将来回到南楚,自己去大寺府领罪。”
陈彻没想到竟然这样轻易的就放过了他,楚离当政以来,治军向来严谨。当下大喜,连忙退了下去。
楚离手里紧握着另一半画卷,低头看去,只见女子明眉皓齿,嘴角娇媚轻笑,带着一丝骄傲自信的意味,眼波好似能滴出水来。他突然苦笑了一声,将画卷一把扔在地上,对着下人说道:“去烧掉。”
士兵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画卷,就退下。
楚离抬起脚,缓缓的向前走去,步子很沉,好像喝了很多酒一样,一步一步走的很慢,眼看就要走进内殿,他却突然猛地停下了脚步,猛地回过头来,向着青夏的藏身之处锐利的看了过来!
刹那间,青夏如坠冰渊,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明知道这样茂密的树丛他是根本看不到自己的,但是还是全身冷汗直流。千百个念头闪过心头,全都是一旦被发现会给秦之炎带来多大的麻烦,她双目圆瞪,愣愣的望着前方,紧张的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几乎扎进肉里。
皇宫大内,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就算他不去说,也会被人传出去,任是青夏再是聪明多智,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楚离深深的看了巨树的方向一眼,然后缓缓的转过身去,对着其他的黑衣卫沉声说道:“守住南北两院,不许生人进入,其他人全部跟我进内院,这里一个人也不许留。”
众黑衣卫微微一惊,这里是连接秦宫主殿的门户,不留人看守,难免有误,但是楚离已经发话,只能照办,一会的功夫,庭院之中,就再也没有一个人。
楚离站在内院的门廊处,面对着庭院中的那棵大树,双目深沉,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微微闭上眼睛,对着黑衣卫侍从说道:“把门关上。”
朱红色的大门渐渐关上,从原本的大敞,到渐渐的只剩下一条缝隙,终于,渐渐的,渐渐的,缝隙越来越小,嘭的一声,完全的关死,落锁,再也没有半点动静。
青夏看着那扇大门,喉间苦涩,紧紧地咬住下唇,她知道,楚离就站在门的那边,并没有离去。他们之间,仍旧只有一扇门的距离而已。
天边星子寥落,正殿那边的酒席也渐渐就要散场,青夏从树下跳下来,回过头去,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扇朱红色的门,终于还是回过头去,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青夏的步子很沉,这里已经是禁宫的偏殿,十分偏僻,荒无人烟,荒草败落,偶尔只有出宫办事的低等下人们经过,就连灰尘都厚厚的积在地上,上面落满了不知道多久之前留下的枯叶,一看就已经很久无人打扫。
她有些难过,一些情绪堆积在她的心里,四肢百骸都好像被灌了铅,那么沉重。可是她并不想哭,她想,她只是有点累罢了。
月光很凄凉的照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影子拖得那么长,一片枯黄的叶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被风卷起来,落在她消瘦单薄的肩膀上,带着属于去年的味道和枯败。两侧的宫墙那么高,那么厚,那是上百年积淀下来的皇家底蕴,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已经成为了整个秦宫中最为萧条的一个地方。好像被整个皇城的人遗忘了一样,无人记得三百年前,刚刚迁都于此的时候,这里曾经是怎样的繁华。
有些东西,注定要成为过去。有些东西,注定要成为历史。有些东西,注定只能在记忆中存在,然后渐渐的被人遗忘。
起风了,冷风横贯整条绵长的甬道,青夏一身锦衣华服,头上朱钗摇动,发出清脆的声音,满地的灰尘落叶随风而起,从她的裙摆下吹过,向着遥远的方向飘荡而去,月亮弯弯的一轮,那么孤独,连光芒都是惨淡的。
暗红色的宫墙,围成一个之字形的拐角,一个威武的石狮子蹲坐在拐角的方向,在它的面前,还有一条路,笔直的通往前方。
青夏伸出手,轻轻的摸着那只石狮子的头,做个石头真好,没有心,也不会说话,可是不去想任何事情,孤独但是坚定的守护着自己的方向。
冷风吹在她的脸上,她缓缓的蹲下来,蹲在狮子的旁边,华丽的宫装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她的手撑在狮子的身上,头也靠在上面,眼角有点湿,她伸出手来,连忙磨去了。
拐角的两侧,向北向东延伸开去,各自是一条长长的道路,白亮的月光照射在上面,整个宫城似乎都被铺上了一层白雾。
恍惚中,两个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两条长街的尽头,一北一东,互成犄角,互相看不到对方,却同时能看到那个蹲在石像前的宫装女子。
一切宁静,只有风轻轻的吹过,三个人都没有任何动作,两道目光只是静静的望着她,清冷的宫墙之内,远远的,有喧嚣的丝竹声悠扬的传了过来,更加显得这里死寂一片。
人们永远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就连现在,往往都很难把握。
三更的更鼓隆隆敲响,青夏终于挪动着发麻的双腿,缓缓的站了起来。
软弱毕竟只是暂时的,时间不会因为谁的难过就停住脚步,生活还要继续,而她还是要选择她要走的路。时间在这一刻似乎暂停了,两道目光略略带着一丝狂热的盯在她的身上,只在一转身间,或许就可以决定未来命运的走向,也可以决定她将要走向谁。
房檐上的露水叮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青夏并没有左右张望,她站在石像之前,轻轻的拍了拍石狮子的头,轻轻的苦笑,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淡漠却又无奈的豁达:“谢谢你陪着我了,我要走了。”
然后,她转过了身,没有向东,也没有向南,在遥远的西边,有隐隐的乐器声响,她利落的转身而去,一步一步的消失在浓郁的黑暗之中,终于,连翻飞的裙角也不见了踪影。
冷月清辉,惨淡的光芒之下,两名男子,也终于转身而去。
天上的眼睛在俯视着这片苍茫的大地,败落萧条的宫墙之内,三人向着各自的方向离去,背影都是那般的孤寂冷漠,没有一丝温度,渐行渐远。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究竟是谁出了错,是命运在捉弄着他们,还是他们走错了命运的轨道?冷寂的夜里,一片落叶在半空中轻轻的打着转,终于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一个转折,就被灰尘覆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