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信任(1)

作者:潇湘冬儿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1:04

|

本章字节:13014字

在姚关滞留了三日的大秦兵马,终于再一次缓缓的踏上了前往白鹿原的征程。


秦之炎坐在马车里,靠在软垫上,一头墨发随意的挽起,素衣广袍,软靴大袖,手持一本书卷,手拄着额头,静静的看着。那样子哪里像是一个领兵出征的将军,分明像是一个出门游行的世家公子。


青夏坐在马车的一角,捧着一只铜制的手炉,歪着头定定的看着他,神情微微有些忡愣。她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当日战至力竭,失血过多,都是需要时日慢慢调养的,况且如今她身上战绩彪炳,庄青夏保持了多年的一身细皮嫩肉,已经被她折磨的所剩无几,大伤小伤遍布,完全破坏了这个美人的体态,不知道若是有一天突然从这具身体里被赶出去,让真正的庄青夏回来,会不会崩溃的郁闷死掉。


不过这些东西她向来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在现代的时候,自己身上的伤更是数不胜数,枪伤刀伤无所不有,只是现代的去疤技术好一些,不像这里这么原始,只能用一些活血生肌的药物。


也许是感觉到青夏呆呆的目光,秦之炎放下书卷转过头来看着青夏说道:“怎么了?做马车不舒服吗?”


“恩?”青夏一愣,缓过神来,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我好得很。”


秦之炎将书卷放在一旁,拿起一旁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递给青夏说道:“是坐在马车里闷吧,你闷得话,可以叫西林辰来陪你。”


这马车空间极大,摆放着书架,长几,软床,香炉火盆等物品,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卧室,三五个人在里面吃饭聊天,都不会显得拥挤。青夏刚要说话,突然秦之炎眉头微微一蹙,半握起拳头来,放在口边,就重重的咳嗽了起来。一阵冷风随之吹进,青夏眼神一扫,只见马车的帘子被吹开了一角,白色的寒气肉眼可见。青夏手疾眼快,一把将厚厚的帘子拉住,用下面的小勾勾住,然后半跪在厚厚的地毯上,跪在秦之炎的身边,紧张的拍着他的背,沉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秦之炎咳嗽了好一阵,接过青夏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稍稍平复了下来。他的脸颊经过一番折腾微微有些病态的潮红,其他地方却是苍白若雪,抬起头来对着青夏虚弱的淡笑,轻声说道:“不妨事,老毛病了。”


青夏半跪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温和的眼睛,只觉得一阵难言的压抑,缓缓的伸出手去,顺着秦之炎的胸膛下抚,就像是母亲给小孩子顺气一样。


“秦之炎,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可以告诉我吗?”


秦之炎淡淡微笑,手掌拂过青夏的头顶,他淡笑着扯动嘴角,温和的说道:“是一些陈年旧疾,不要担心。”


青夏缓缓的垂下头去,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识趣的不再多嘴。当日在青木大殿,她曾亲眼见到秦之炎呕血,那样严重足以致命的病症,哪里会像他说的那样简单,他这个人向来都是这样的,什么事情都显得那样的云淡风轻,可是里面的险恶却也只有他一个人心里清楚。


“那就多吃梨吧。”青夏顺手从长几的水果托盘上拿起一只黄灿灿的鸭梨递给他,说道:“你总是咳嗽,气管一定不好,多吃梨对嗓子气管都有好处。”


秦之炎笑着点了点头,笑容灿烂的,像是阳光。


“不要看书了。”见秦之炎又拿起之前的那本书卷,青夏顺手就抢了下来,随手扔在一旁:“还要赶几天的路呢,你先睡一会,休息一下吧。”


秦之炎闻言点了点头,就像是永远也没有脾气的人一样,答应道:“好。”


暖暖的马车内,上好的檀香幽幽的燃着,香炉之上,有一条淡青色的烟雾竖直升腾。青夏为秦之炎铺好软垫,又从小箱子里拿出一块薄毯,盖在他的身上,笑着说道:“你睡一会吧,到了樊城我会叫你的。”


今晚的宿营地是樊城城郊二十里的百丈垣,这里地势开阔,靠近明山山脚,是个绝佳的行军露营之处。


夜里的风有些大,西林辰站在桅杆下,静静的仰着头,青夏走到他身边,问道:“你要走了?”


“恩,”西林辰点头道:“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咱们扯平了。”


“你要去报仇?”


“不知道。”


“不知道?”


西林辰苦笑一声:“凭我的能力,如何向一国之主报仇,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现在只是勉强保住性命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说道:“就要走了,走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青夏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他也不勉强转身就走,直到他将要走出营门了,青夏才轻轻说:“庄青夏。”


西林辰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半晌之后,便离去了。


青夏独自回营,刚要掀开营帐的帘子,突然发现中军大帐那边一阵躁动,两名背着药箱的军医大步的走了过来,行色匆匆,看起来十分的着急。


青夏眉头一皱,缓缓的就靠了过去。


守门的两名小兵见了青夏,连忙伸出手来拦阻道:“姑娘,殿下有吩咐,全军上下,无论是谁,都不准进去。”


青夏眉梢一扬,反问道:“我是你们军中的人吗?”


两名小兵一愣,互望一眼,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嘟囔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青夏看了他们一眼,就要往里走,那名说过话的士兵极为古板,上前一步拦住青夏道:“姑娘,不行!殿下吩咐了,谁也不能进去。”


青夏点了点头,淡笑着说道:“好,那你进去给我通报一声。”


“没得到殿下的召唤,我不得私自进入大帐。”


“很好,那你告诉我,我怎样才能进去。”


士兵想也没想,沉声说道:“只要殿下传唤姑娘,姑娘自然就可以进去。”


“除此之外呢?”


“除非我死,不然不能让任何人跨进营门一……”


嘭的一声,青夏一个手刀就斩在那名小兵的颈上,他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软软的昏倒了下去。另一名士兵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刚要说话,青夏已经闪电袭上,如法炮制的让这名士兵也原地休息了起来。


掀开帘子,大帐内热气腾腾,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一般,只见一个巨大的铜炉矗立在营帐中间,已经烧的通红。里间隐隐有声音传了出来,青夏缓缓的接近,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说道:“殿下,这个药一定不能过量,四天前你诊症进行到一半就强行带兵与人交战,已经伤到了内脏,若是在过量服药,早晚会出大事。”


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说道:“殿下,李先生说的对,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了,若是再这样大量的出血,就算商丘一脉的传人现世,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我知道了。”秦之炎声音响起,有些疲惫和虚弱,就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一样,只听他咳嗽了两声,沉声说道:“让两位先生费心了。”


“哎,老朽早就说过了,殿下这个病若是抛去一切俗事静养,不劳心伤力,可能还有六七八年的生机,可是殿下这般不顾病体,老朽……”


“先生不必说了,打扰了两位先生清梦真是抱歉,连舟,送两位先生出去吧。”


“是!”


“哎,”老者叹息说道:“殿下早点休息,老朽先告退了。”


青夏见他们马上就要出来,刚想转身离开,连舟竟是十分的机警,蓦然从内室冲出,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向着青夏就猛攻过来,口中厉喝道:“什么人?”


“是我!”青夏闪身避过,连忙说道。


连舟一愣,站在原地,颇有些为难的转过头去看向内室。


“连舟,你先退下。”秦之炎的声音淡淡的响起,竟然一扫之前的虚弱,变得清朗了起来。


两名老医者在连舟的陪同下,以狐疑的眼神看着青夏,缓缓的退了出去。


青夏站在前厅之中,见里面久久没有声音,还是轻声说道:“秦之炎,你还好吗?”


秦之炎的声音十分平静:“依玛儿,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就是看到有大夫进你的大帐,想知道你有没有事。”


“是旧疾,没什么大碍,你若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我很累了,想要休息。”


青夏静静的站在那,固执的看着前面,秦之炎直到她没有走,也不说话,大帐内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过了好久,一声压抑的咳嗽声低低的响起,声音微弱,可以明显听得出对方的忍耐。青夏眉头一皱,掀开帘子,脚下装作走出去的声音,将厚重的帘子重重的甩了一下。


大帐内仍旧一片死寂,青夏竖起耳朵,屏住呼吸,感觉浑身的汗毛似乎也都一起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咳嗽声登时响起,带着说不出的痛苦,就像是晚期的肺痨病人一样。青夏想也不想,两步冲进内室。


秦之炎一身纯白的白色长衫,靠坐在床榻上,衣衫染血,面色苍白,墨发散落在肩上,闻声微微的侧过头来,看到是青夏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咳嗽着站起身来,向着一旁的小几走去。


青夏见了,急忙跑过去,端起小几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这不是茶,如黄连一般苦涩的味道中透着一股草药的清香,秦之炎喝下去稍稍缓解了一些,咳嗽声渐小,终于渐渐的平息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青夏,正好对上了她紧张的眼睛,虽然知道她刚才是故意骗自己,但是一句责备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真是淘气。”


青夏扶着他的手,让他缓缓的坐在床榻上,然后跑过去又倒了一杯茶端回来递给秦之炎说道:“还喝吗?”


秦之炎淡淡摇了摇头,神色疲倦的坐在榻上,脸孔苍白若纸,墨发垂下来遮住他半边脸,只露出一个下巴。


青夏站在一旁,端着那杯茶,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秦之炎。见他衣衫染血,连忙跑到柜子里一顿翻找,终于找到一件素青色的棉质内衫,巴巴的跑回来,递到秦之炎的面前,小声的说道:“秦之炎,你换衣服吧。”


秦之炎缓缓的抬起头来,好看的丹凤眼带着一丝笑意的望着青夏,嘴角一牵,就微微的笑了起来。


青夏被他笑的颇不自在,少见的小儿女神态也不自觉的出现在了脸上,轻轻的嘟起嘴来,咬着唇说:“你到底换不换啊?”


秦之炎笑着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一幅让青夏为他更衣的样子。


青夏稍稍一愣,就放下了手上的那件衣裳,伸出手去为秦之炎解开胸前的衣襟布扣。


大片鲜红色的血洒在他雪白的衣襟之上,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青夏纤细洁白的手指扫过那些温热的液体,似乎还能闻得到那腥腥的味道。


秦之炎很高,比青夏足足高出了一个头,青夏的头只能顶到他的下巴,毛茸茸的头发不时的扫过他的脖颈下巴,激起一阵阵麻酥酥的麻痒和细小的鸡皮疙瘩。


青夏的手可以握刀,可以拿枪,可以操控军舰、战斗机和各种爆炸装置,但是此时面对一颗布扣,额角却缓缓的浸出汗来,也不知道是这个屋子实在太热,还是她心里真的很紧张。


古代人的衣服真的很难脱,青夏费了好大的劲,连一颗扣子都没有解开,她心下一阵恼火,微微一用力,只听噗的一声响声,声音那么轻,可是在这样安静的屋子里,却好似打破了寂静湖水的石头。只见那颗扣子一下从青夏的手中弹了起来,一下就落到了地上,在纯棉的地毯上滚了几圈,就静静的躺在那里,陷在毯子的绒毛里,只露出半个扣面。


青夏一愣,微微睁大了眼,半仰着头,惊愕的张大了小嘴,直愣愣的看着秦之炎。


秦之炎也是一呆,低下头来,正好撞见青夏惊愕的样子,看着她半举着的手,神情茫然的傻乎乎的看着自己。一抹笑意突然从他的眼睛中滑过,他转过头去,从下面向上望,只能看到他柔和的轮廓和嘴角隐藏着的笑意。


青夏有些生气了,她的手半按在秦之炎的胸膛上,所以可以感觉的到他胸膛微微起伏下隐藏的笑意,她生气的一用力,就没轻没重的在秦之炎的胸口上推了一下。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登时响起,秦之炎正自笑的开心,被她这样一推,自然就岔了气。青夏大惊,连忙扶着秦之炎,手急忙在他的背上拍着,可是秦之炎的咳嗽却丝毫没见轻,反而越发严重,半弯着腰,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青夏这才慌了,眼泪几乎含在眼眶上,后悔的几乎想去撞墙,转身就要向帐外跑去,却被秦之炎紧紧的抓住手腕,她又不敢用力挣脱,只能紧张的望着他,不断的拍着他的后背。


“别怕。”终于停了下来,秦之炎面色苍白,但却还是对着青夏虚弱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安慰她说道:“没事的。”


青夏抿紧了嘴,看他的样子,不知为什么,难受的几乎要落下泪来。低下头,再也不说什么,继续为他解开扣子。熟能生巧,有了第一次,下面就好办了许多,转眼解开了一排布扣,只剩下衣领上的两颗盘扣。青夏微微踮起脚来,举起手,额头几乎能感觉的到秦之炎温热的呼吸,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像是安神的药物一样,渐渐的平息了她的思绪,她的手指灵巧的像是蝴蝶的翅膀,一层一层的解开系领带子、盘扣布绳,又解开他围在脖颈上的雪貂尾毛,缓缓的放在一旁的床榻上。


青夏绕到秦之炎的身后,脱下了外面的一层单衣,然后从后面伸出手去,环过秦之炎的身体,解开前面的衣襟,又脱下一层衣衫。


秦之炎的身体在灯火的映照下渐渐的露了出来,青夏微微有些发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纯情的小女生,在现代的时候,为了任务那种经验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现在,只是见到秦之炎赤裸的上身,就觉得脸孔发烫,几乎有些不敢抬起头来。


秦之炎很瘦,但是不是像自己以前想象的那种瘦。也许是练过武的原因,他的身材很结实,肌理分明,很高大,也显得很有力。不像是一般的武夫那样的张扬,是一种内敛的,带着舒缓和儒雅的气质。也许是由于他的病,他的肌肤很白,有着象牙般光洁的白。青夏以前也想过秦之炎一定是瘦的皮包骨头了,却发现衣衫之下的他,仍旧和外表一样,保持着他高洁的气度和不凡的明朗。


“依玛儿。”


秦之炎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青夏的思绪和直愣愣的眼睛,青夏一惊,下意识的说道:“恩?什么事?”


“恩,”秦之炎微微沉吟,似乎很难出口,想了想,轻轻的清了下嗓子,缓缓说道:“我有点冷。”


青夏的脸霎时间要多么红就有多么红,她手忙脚乱的拿起那件干净的袍子,为秦之炎穿上,然后绕回前面,为他系上一排排盘扣。


许是刚刚经过了诊症,秦之炎现在很是虚弱,只是着了一点凉,就轻轻的咳嗽了起来。青夏明显可以感受的到他胸口下勉力压抑的沉重,心底下也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好不容易系好扣子,她连忙端起地上的铜盆,对着秦之炎说道:“我去打点热水。”说罢,就跑了出去。


刚刚一放下大帐的帘子,秦之炎的咳嗽声就登时响起,久久压抑的声音突然爆裂的传了出来,带着破碎的疼痛。青夏抱着金色的铜盆,靠在大帐的柱子上,夜里的风很冷很凉,刀子一般的吹在她的脸上。


天边繁星闪烁,远处的高山像是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一样,狰狞着它雄伟的身躯,这天地间是这样的辽阔,人力,真的显得太过于渺小。


打了热水回去,刚一走进内帐,就见秦之炎一身青色长袍,靠坐在床榻上,正在静静的等待着青夏回来。


青夏看着他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洗干净了一条雪白的面巾,还散发着浓浓的热气,走过去,就拉过了秦之炎的手。


“我自己来。”


秦之炎说着就伸手来接青夏手中的面巾,可是青夏却没有松手,她固执的握着那一块小小的棉布,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的望着他。秦之炎一愣,看了眼青夏,终于还是缓缓的松开了手。


青夏半蹲在地上,仰着头,温热的面巾擦过秦之炎的脖颈,脸颊,英挺的鼻子,苍白无血色的嘴唇,然后放下面巾,脱下鞋子,爬上榻去,半跪在他的身后,为他竖起散落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