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命运之路(2)

作者:欧·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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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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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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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194字

这一路上,戴维时常以地为床,享受自然的香味,或者睡在农民家的草堆上,遇到热情的主人会分到一些黑面包,有时喝些河水,偶尔碰到好心的牧羊人与他分享一杯饮料。如此走来,戴维在这条宽阔的大路上度过了5天。


最终,他越过一座大桥,到达了这座充满热情的城市。在这里倒下或站起的诗人,多过世界其他任何地方。城市里纷繁的脚步和交叉的轮毂之声,奏响了巴黎迎接这位诗人的咏叹调。听到这些,戴维的喘息声跟着快了起来。


戴维租了一间房,在堪帝大街一座老屋子的最高层。付过租金之后,戴维开始坐在一把木椅上写诗歌。


这条街以前是显贵云集的地方,现在已经逐渐衰落了,住进来各种各样的人。这条街里的房子都比较高,虽有颓色但仍能显出气势。只是大部分房子都空着,里面都是尘土和蜘蛛。到了晚上,街中的小酒馆里便不断传出酒杯碰撞声和人们的呐喊声。本来是那些高雅人士居住的幽静之地,现在却成了粗鄙之人的流欲之所。但是,这样的地方正好满足了戴维那几个不经花的子儿。不管白天晚上,戴维手中的笔一直在纸上画来画去。


这天下午,戴维到楼下买吃的,回来时手里拿着面包、凝乳和一瓶劣质酒。他爬上有些暗的楼梯,刚上到一半,就遇到——应该说碰到,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子,在楼梯上坐着。她的美丽,连诗人都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她身着一领宽大的披风,可以看到里面是一条美丽的长裙。她的眼神随着脑海里的思想在不断变换着:有时睁圆双眼,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有时又眯成一条缝,如一个狡黠的吉卜赛女郎。她用手提起长裙,露出了下面一只小小的高跟鞋,鞋带没有系好。她高洁而又妩媚,怎能弯腰去系鞋带呢,必得有人乐于侍奉啊。没准,她已经看到了正在上楼的戴维了,在等待他伸出援手。


呃,不知先生能否不怪罪她挡住了楼梯呢?都怪这只鞋——淘气的鞋子!唉,为什么会松了呢?呃,先生可有心……?


诗人将松开的鞋带绑在了一起,双手不停地发抖。他本来可以一走了之,免遭因她而来的祸患,但她眯起了双眼,如狡黠的吉卜赛女郎般定住了他的身。他拎着那瓶劣质酒,倚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女子微笑着说:“先生真是个好心人,您住在这座楼里吗?”


“是的,女士。是……是这样的,女士。”


“是不是住在三楼?”


“不是的,我住在高层。”


女子摇着手指,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抱歉,我似乎不该这么问,请您原谅。就这么问您住在哪里,有些冒失了。”


“不用这么说,女士,我就住在……”


“别,别,别,您别跟我说,我知道我说话欠考虑了。这里以前是我家,我不由得就想要了解这屋子里的一切。我经常到这儿来,想念以前的愉快生活。您愿意接受这成为我唐突的理由吗?”


“不必说出你的理由,我愿意奉告。我就住在顶楼,在楼梯拐弯那的小屋子里。”诗人变得有些结巴了。


女子歪着头问道:“是前边的那间吗?”


“不,是后边那间,女士。”


女子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先生,不再打扰您了。”说着,她又睁大了双眼,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请您照看好我的房子好吗?唉,我对这所房子只剩下回忆了。再见,谢谢您的好心。”


那女子走了,剩下的是甜甜的微笑和淡淡的香味。戴维爬上楼,如做梦一般。当他醒来的时候,那笑容和味道依旧盘旋在他身边,好像从未远去。想到这名陌生女子,他笔走龙蛇,写下了咏眸之章、倾慕恋曲、卷发颂歌和纤足踏屐十四行诗。


他确定自己是位诗人了。他已经忘掉了依凡,他的心,已牢牢系在了这个动人、可爱的女子身上,因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而微微荡漾。


在某一天的晚上,在这栋楼房三楼的一间屋子里,三个人围坐在桌边。房间里只有三把椅子、一张桌子和一支燃烧着的蜡烛。三个人之中,有一个体型偏大,全身罩着黑色衣服,脸上满是轻慢的神色,胡子翘得差点碰到了眼睛。还有一名女子,年轻漂亮,那双眼睛睁圆的时候,便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眯成一条缝的时候又狡黠地像个吉卜赛女郎。但是,和所有阴谋者一样,现在这是一双充满着雄心火焰的眼睛。最后是一名执行任务的人,勇敢而急躁的行动者,一名燃烧的钢甲战士。那两个人叫他德鲁拉上尉。


上尉一拳擂在桌子上,粗暴但又有条理地说:“就在今天晚上。晚上在他去做午夜弥撒的路上。我已经厌烦那些复杂麻烦的计划,密钥、暗号、私会之类的东西早就让我失去耐心了。要叛乱就勇敢地做。假如法兰西需要的话,我们就干脆光明正大地杀掉他,不用再设计什么陷阱了。我说话算话,就在今天晚上,我自己干掉他,在他做午夜弥撒的途中。”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炽热。再怎么热衷于谋划的女人,也会为勇往直前的气势而倾倒。


大块头的男人理了理翘起来的胡子,说道:“上尉,这次我赞成你的行动,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皇宫里面已经有很多效忠于我们的士兵,可以确保这次计划的执行。”男人的声音很沉闷,只因他那很有素养的说话方式,才让人觉得不怎么难听。


德鲁拉上尉的拳头又擂在桌子上,第二次说道:“就是今天晚上,我说话算话,我会亲自执行,侯爵。”


大块头的侯爵柔和地说道:“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我们要把消息告诉我们皇宫里的人,定下暗号。和国王马车一起出行的,一定要是我们里面最勇敢的战士。但是,现在谁能一直到达南宫门去送信呢?雷布就在那里值守呢,只要他收到了消息,就可以把一切都准备好。”


“我去送信。”那名女子说道。


“你去?”侯爵疑声道,眉毛向上挑了挑,“子爵夫人,我理解,您这种牺牲精神值得赞赏,不过……”


“你们听我说,”那名女子站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在这栋楼的顶层有一个外地来的青年,天真得就像他放牧的那群羊。在楼梯上我碰到过他几次。因为怕他住的地方离这儿太近,我问过他在哪个房间。他整天在房间里写诗,我想他是对我有想法。只要我愿意的话,他一定听凭我的摆弄。他会顺从我的意思的。我要让他把消息带到皇宫。”


侯爵站了起来,向女子鞠躬道:“子爵夫人,我的话还没说完。您这种牺牲精神值得赞赏,不过您的智慧和美丽更加让人钦佩。”


几人谋划之时,戴维正在琢磨那几行送给楼梯上的情人的诗。听到有人在轻轻敲门,戴维打开门,看到是那名女子,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女子呼吸急促,像是遇到了麻烦。她的眼睛圆圆的,如孩子般天真烂漫。


“先生,”女子喘息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我遇到了麻烦。我知道您是位真正的好人。我现在找不到别人帮忙了,我好不容易才通过路上那些摇摇晃晃的醉汉。先生,我母亲快要死了。我舅舅是皇宫里国王护卫的队长,必须有人赶快跑去叫他来。所以我想……”


“小姐,”戴维打断她,双眼中闪烁着渴求的光芒,渴望为这女子赴汤蹈火,“你的意愿就是我的动力。请告诉我如何才能找到他。”


女子塞到他手里一封信,信口已经封好。


“去南宫门——南宫门,记着——跟在那守着的卫兵说:‘猎隼已离巢。’他们就能让你过去了。到了皇宫南面的入口以后,再说一遍这句话。如果有人回答你‘顺势出击’,就把信交给他。这是暗号,先生,是我舅舅告诉我的。现在国家很乱,很多人想要刺杀国王,如果不知道暗号的话,入夜之后谁也别想进入皇宫。先生,如果您乐意的话,麻烦您把这封信送到我舅舅那,这样我母亲就能在临终前见上他一面了。”


“给我吧,”戴维恳切地说道,“但是,天已经这么晚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穿街过巷呢?我……”


“不用,不用——赶快去!现在时间紧迫。总之,”女子又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一个狡黠的吉卜赛女郎,“我会报答你的好意的。”


诗人把信放到衣服前面的胸袋里,跑下了楼。在他离开之后,女子便回到楼下自己房间。


侯爵眉间露出询问的神色。


“他已经送去了,就像他自己那群羊中跑得最快而最笨的一只。”女子说道。


德鲁拉上尉一拳砸下,桌子又震了一下。


“妈的!”上尉嚷道,“我忘了带手枪了。让别人动手我怎么能放心呢?”


“用这个吧,”说着,侯爵从披风下拿出一把大手枪,上面镶着闪光的银饰。“是没有人比你更靠得住了。不过你可得保管好它,这把枪上面有我的徽章和纹饰,我早就被盯上了。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到离巴黎很远的地方去,然后明天我要回到我的庄园里。您先请,敬爱的子爵夫人。”


侯爵吹熄了蜡烛。女子裹紧披风,和两名绅士一起下楼,在堪帝大街那不宽的人行道上,融进了人群。


戴维疾步向前走着。到了皇宫南门,一支戟顶在他的胸口,听到他说‘猎隼已离巢’,那支戟就放行了。


“过去,兄弟,”那名卫兵说,“赶快。”


在皇宫南面入口的台阶上,卫兵们想要把他抓起来,但是听到这句话他们又住手了。他们当中走出一个人来,说道:“顺势出……”好像出了什么情况,卫兵们突然骚动起来。一个人双眼闪着锐利的光芒、迈着军步走了过来,他排众走上前来,夺过了戴维手里的信。“跟我过来。”说完,他把戴维带到了宫里的一座大厅内。他撕开信,读了一遍,叫过一名从这路过的穿着制服的火枪手军官。“泰勒上尉,把皇宫南门和南宫入口的卫兵都抓起来,看好了。把可靠的人换到这些地方。”然后又跟戴维说道:“你跟我来。”


经过一条长廊和一座大厅之后,他把戴维带到了一个大房间里。房里有一个人面有忧郁之色,穿得很干净,坐在一张大的皮椅里思考着什么。他对那人说道:“陛下,我早就说过,皇宫里面有很多反贼和叛徒,和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多。您还老说我胡思乱想。现在这个人在他们的阴谋之下渗透到了皇宫的入口。他身上带着一封信,被我拦下了。我现在把他带到陛下面前,或许您就不会再认为我是瞎想了。”


“我问问他,”国王在椅子上说道,稍稍动了一下。他费力地睁着眼睛看向戴维,眼中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膜,让人看不透。戴维单膝跪了下去。


“你是从哪儿来的?”国王问道。


“埃尔·鲁维埃省的威尔努瓦村,陛下。”


“在巴黎做什么?”


“我……我将会是一名诗人,陛下。”


“那你在威尔努瓦村做的什么?”


“我为我父亲放牧羊群。”


国王又动了一下,眼里的那层薄膜不见了。


“啊,是在原野上。”


“是的,陛下。”


“你在原野中生活;清爽的早上,你离开家,在树篱边的草地上躺下。羊群在山坡上自由吃草,你喝着小溪的清水,坐在树荫下面,吃着美味的黑面包。你还听着树林里画眉的叫声,对吗,牧羊人?”


“对的,陛下。”戴维叹息着答道,“还能听到花丛当中蜜蜂的声音,有时能听到山上收获葡萄的人在唱歌。”


“是的,是的,”国王迫切地说道,“或许能听到他们唱歌,不过一定会有画眉的歌声。它们一直在丛林中欢唱,对吗?”


“除了埃尔·鲁维埃的画眉,再没有哪儿的鸟能有这么动人的歌声了。我曾经在我的诗里描写过它们的歌声。”


“可以朗诵几句诗吗?”国王急切地说道,“很早的时候我也听到过画眉的歌声。如果现在能把画眉之声用诗歌描绘出来,那不是比拥有整个王国更加美妙吗?你在傍晚时分赶羊回圈,而后在品尝面包的时候享受安宁,你可以再念诵一下这些诗吗,牧羊人?”


“陛下,请听,”戴维洋溢着动人的热情,诵道:


懒懒的牧羊人,看,你的小羊们


在草地上,欢欣、跳跃


看微风中舞蹈的枞树


听帕恩吹奏他的芦管


听我们在树顶之上鸣唱


看我们在羊群头顶盘绕


用羊毛为我们筑个暖巢


在树枝……


“陛下,请原谅我的打扰。”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想问这‘诗人’一两个问题。情况紧急,我是为陛下的安全考虑。如果冒犯了陛下,还请您原谅。”


“德马奥公爵一直很忠心,并无冒犯。”国王说完,又坐回椅子里,眼睛蒙上那层薄膜。


公爵说道:“我先把他带来的信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