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第四十九集好静的香(下)

作者: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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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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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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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828字


第十一章我见犹怜


三个人,歪歪斜斜的,围拢了上来。


无情依然端坐在轮椅上。


他的目光很寒。


他的脸色发青。


看去很冷。


很静。


寒。



定?


不然。


他心正乱。


他实在太生气。


他介意那些话。


无情仍然趺坐在轮椅上。


一个人,看来很镇定,面对着来人。



其实,这蔡卞家的二位少爷,一直都想对无情动手,一直都想除掉无情。


他们要对付无情的原因不外是:


一,他们知道父执辈行事使权,常受诸葛小花在主上面前,诸多阻挠。


二,他们情知凭他们之力,是斗不过诸葛的,但伤害了无情,就能伤了诸葛的心。


三,他们对无情本来就看不顺眼:无情不跟他们同流合污,也不与他们玩在一道。无情静若处子,让他们摸不着底细。他们讨厌这么一个不良于行的人,却让武功智慧都深不可测的诸葛肯花时间悉心调教,而蔡京兄弟几度送厚礼恳请诸葛教授他们的子弟,均给婉拒了。——这连走都走不动的窝囊废,凭什么有这等礼遇!


他们觉得不平。


不甘心。


所以就更看无情不顺眼。


他们早欲除之而后快。


他们只是苦无时机而已。


无情很少出来,多留在“一点堂”。


“一点堂”中,就算诸葛不常在,哥舒懒残也必在,不然,大石公也一定在。


可是,南方叛变告急,大石公急早也赶去朝会急议。


这正是好时机:他们本就是挑衅而来的。


何况,他们打从心里,不知怎的,竟有点害怕这行不得、站都站不起来的少年。


——这感觉很奇怪,很没来由,甚至不可理喻。


他们怕他作甚!?


——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连行路都有困难!


可是他们就是:


有点怕!


此外,他们更讨厌无情的是一个不便宣之以口的理由——


但打从他们的心里都不得不默认的理由:


那是因为无情的样子太好看了。



那不只是清。


不只是俊。


不光是姣好。


也不仅是帅。


而是清奇俊秀,我是犹怜。


——虽然犹怜,可是,却仍是让人有一种青锋划碎七尺冰的冷和傲,使人不寒而栗,不悚也寒。一如无情自己对女子的想望:“峰攒雪剑,水挂冰帘,树倚飞藤,夕照孤烟”,虽然奇绝,但亦如百年孤寂,红炉小雪。


美得不可亲近。


难以接近。


容易灭绝。



故而,越是难以接近,他们越是要接近它,摧毁它,粉碎它。


这些纨绔子弟就是这种想法。


他们现在就找借口和时机,往这种想法逼进。


摧毁。


破环。


扼杀。


——而后快之。



三人走近他面前,两前一后。


蔡奄较年长,齿牙问道:“她是谁?我看,挺标致的。”


蔡摘较年少,吱牙道:“咦?怎么溜了!把她献了给你家爷俩,这私通之事呢,可以不追究。”


无情冷着脸,没有作声。


蔡摘东张西望一会,用手扳住月牙窗棂,窜上去几次,往里边张了张,望了望,目光巡峻几回,都不见鹄的,落下来时,一脸恨意:“看来是溜掉了!”


无情听了,心中一舒。


蔡摘仍不甘心,用力在墙角踢了两脚,骂道:“我且折了这墙,看那美娘儿还躲到那儿去躲咱家的吊儿!”


家丁这时忙恭身,道:“这墙后……好象相公爷的宅子,拆这墙好像不太好吧。”


“什么相公爷,还不是大表哥!”蔡摘转过身来,对无情狠狠地道:“那你负责把美娘儿交出来,不然,我砍了你的狗头,自这窗口儿扔进去!哎唷唷!”


这“哎唷唷”之声,并不是故意要吓唬无情。


而是他刚才用劲去踢墙脚,喝不倒,力道反震,他的脚尖自是又庳又痛,忍不住叫了几声,就像狼嗥一般,对着无情一个劲儿的吼。


无情让他咆哮。


任他吼。


过了一会,蔡摘住了声,毕竟,脚趾那痛已消减了一些了,他转首向那家丁:


“他不光是瘸子,也是聋子?”


那家丁臂肌贲腾,脸肉横生,却一脸涎着卑微阿谀的笑容:


“小人见过他和诸葛先生说话,也见过他跟大少爷答过话,还有闭户师爷也跟他应答过:他没有聋。”


“没有聋?”蔡摘怪不信的托着下巴,打量无情,还用脚踢了踢无情的轮子,“我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见?”


“我说他是个残废,站不起来的残废!”蔡奄执着马鞭,沉声道:“他不单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我说的!”


蔡摘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喂,没脚鸟儿!聋子!哑巴!快写下那骚娘儿在那儿可以找她,少爷我就饶了你,不教你喝尿!”


说着他又狐疑了起来:“——这家伙不是双手都废了吧?”


蔡奄狰狞地道:“我看不如我们替他废了吧!”


无情还是没有作声。


他知道已事无善了。


他非要出手不可。


如果出手败了,则不堪设想。


就自胜了,也颇为可虞。


——蔡家的人,毕竟开罪不得的。


可是,他可全无能力去控制杀伤的程度,那么,只有任人伤杀了!


这就是两难式的处境。


甚至,这是他第二次正式作战。


可是,就得面对三个如狼似虎的贵胄少爷、保镖。


——以及,不伤人则已必伤重,伤人则必然罪重的局面!



蔡摘这时已忍无可忍,忽然拔出一把金锷银把鱼鳞刀,啸道:“你再不说话,我一片一片宰你!”


蔡奄沉声道:“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不说话,就死。”


无情看了看蔡奄。


又看看蔡摘。


然后,双手平放在轮椅的把手上,终于说了一句话。


话只有一个字:


“走!”


第十二章走!


走!



——走!?


蔡摘与蔡奄面面相觑。


“走!?”


这就是无情跟他们说的话!?


而且就只有一个字:


走!?



他竟敢叫他们走!?


——这个残废的竟叫他们走!



不敢置信。


不敢相信他们所闻的。


所以两人相顾骇然。


然后:


失笑。



开始是窃笑。


后来是大笑。


到最后更狂笑不已。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嘲笑,以及讪笑。


笑他不自量力。


笑他自寻死路。


笑他说了句不知死活的话。


笑他讲了个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遇上什么后果的字!


而他们两兄弟,是那种为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都会害得人家破人亡的人。


何况这家伙居然敢叫他们“走”!


——赶他们走!



蔡奄笑够了,陡然止笑,青筋现颊。


无情不笑。


他冷冷静静的坐在那儿,任由他们笑。


他甚至没有反应。


没有表情。


蔡奄看着他,颏上青筋一突一突的跳动着,忽然用手在空中一切,叱道:


“杀了!”



就在无情说那一个字的时候,那家丁想劝止,他可不想这样貌好看的残废枉死在这儿。


——这少年死了,以后在诸葛先生面前,也不太好交待。


尽管蔡家实力,权倾天下,但对身怀绝技,又在圣上面前说得了几句话的诸葛小花,还是有几分惮忌的。


但他已来不及阻止。


无情已说了那句话。


那个字:


走!


就在蔡奄下那一道命令之前,那家丁也想把气氛弄好一些,或者,狠狠的把无情揍一顿了事。


只要两位少年能出一口气,不出人命已算是好运气了。


可是一切已来不及了。


蔡奄已下了决杀令。


——在蔡府,你不听蔡奄的令只有送了自己的命!


这家丁其实也是位武林人物,亦是位高手——只不过,当武林人也得要吃饭养家活儿的,当武师更是要在刀尖上冒血的,机缘巧合下,他得贵人引进,宁可在蔡府里当护院,风险可小多了,而且丰衣足食,威震四方——说真的,谁敢招惹蔡少保家的人?那怕只跟蔡家沾上一些些、一微微、一点点儿的关系的人!


这家丁巴不得守在这儿安乐窝里不走。


唯一过不去的是:在这儿做事要厚颜无耻,主子***,决不吭声,另外,还得常常要做伤天害理的事。


像现在这件事:肯定不伤天,也在道理上站不住脚。


他习武强身,可不是要伤害残废弱者的!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选择?


——一个人没有选择的时候,为了活下去,只好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然后找到一个借口来安慰自己。


现在,这位家丁、护院,外号“抬头龙”,原名邬燊乔,既然少主下了“决杀令”,他也只有动手了:


谁教这厮不知好歹!


——竟敢叫两位少爷:“走”!?


(那是找死嘛!)


——这就是邬燊乔的理由。


他厚颜动手的借口!



每个人出手,都有他的理由,他的借口!


邬燊乔大喝一声:“看打!”海碗大的拳头,进步逼桥,一出手就打向无情的左肩!


拳未至,拳风已激起了无情的衣衽。


就在这一刹间,蔡奄已出手,他陡地掣鞭在右手,短鞭卷起鞭影如魅,破空“嘞”的一声,劈扫向无情脸面!


也在同一刹间,蔡摘已掩至无情的后头。


他也掣刀在手。


无情一后退,他就搠他一刀。


——就算无情不退后,他也会自后头砍他一刀。


听说,在后面给人砍断了头的人,纵变作鬼魂来找人报仇,也认不出仇人的!


一下子,三人同时夹击无情!


——一个连站立能耐都没有的无情!



无情没有动。


他望定邬燊乔和他的拳头。


突然,他双手出手,中拇指各一弹,两道精光,陡地打入蔡奄左目之中、右手掌心!


蔡奄怪叫一声,掩目,踣地,手中鞭脱手飞出,不知落到那儿去了。


然后,无情霍然回首。


一回头,就跟蔡摘打个照面。


蔡摘一愕。


无情双臂一振。


蔡摘一惊,但并无异状,蔡摘再不放过时机,一刀砍下!


无情脸色一寒,双袖一震,“嗖嗖”二声,两颗铁弹,啪啪打在蔡摘身上!


蔡摘惨叫一声,仰天倒下。


无情再陡然回转过身子,邬燊乔的拳,刚刚打到他的胸前。


无情望定邬燊乔。


他没有躲,不避,甚至连眼也不眨。


邬燊乔只觉得自己宛似冬天掉落到深潭里,澈骨的寒到骨子里去。


那一拳,就凝结在那儿,再也打不下去了,只冷汗涔涔下。


无情道:“走!”


还是那句话。


还是那个字。


走!



这时候,邬燊乔也无可选择。


那一拳脚,可再也打不下去了。


他还要活命。


他只有走。


——扶着两个受伤惨叫的血人离去,对他而言,也是件千辛万苦的事。



邬燊乔扶走那两个“伤残人士”之后,无情才宁定下心绪:刚才,在回首应敌之际,袖中的两件钢棱镖,并没有如期发出来,后来他及时用铁弹解围,但他身上已再无暗器了,那护院真的打下那一拳,他可不一定能应付得过去。


幸亏他还是给慑住了。


走了。


——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