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全民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45
|本章字节:13624字
最后这句话吉恩也听懂了。“光荣的伊斯坎特之星守护的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万岁。”城主低下了头。吉恩以为他死了,大吃一惊。黛莎说道:
“父亲是累了才这样的。您走吧。”
咣咣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仿佛要彻底摧毁整个城市。门上出现了多道裂缝,折页好像马上就要掉落。吉恩心乱如麻,却摇着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后的恶战近在眼前。城主说了什么,自己可以到阴曹去问他。士兵们都站了起来,拿着武器,紧盯房门。吉恩站在他们中间。咣,咣,咣,中间的木板终于裂开了,一把斧头飞了进来。吉恩猛然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所有的人都望着自己。查理克说:
“说句话吧。”
吉恩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笑着说道:
“大家都辛苦了。十分钟之后,王子将大摆筵席,犒赏各位。肉和葡萄酒无限提供,敬请期待。”
这场宴会恐怕要在阴间举行了。士兵们嘴唇翕动。他们没有心思笑,每个人都是同样的心情。
“开宴之前,我们来热热身吧。让那些笨蛋进来。”
高高举起的剑刃上凝结着紧张的气息,伴随着呼吸的节奏上下起伏。没有时间擦剑,血干了,留下黑乎乎的痕迹。门上的洞越来越大,各种武器纷纷飞来。与此同时,野兽般的咆哮也传了进来。看来赞达尼族已经恼羞成怒了,咣,咣,咣,咣。
“打啊!”
一个人的上身探进来,士兵们的剑齐刷刷地刺了过去。左边的门摇晃了几下,折页终于掉落。无数的手汹涌而上,摘下了门扇。无数只脚踢向堆在门口的杂物。杂物对面的走廊也被挤满了。这时,一名涌泉城士兵冲上去,刺死了最前面的赞达尼族士兵。一支长枪伸进来,穿透了士兵的身体,举起来,然后扔到地上。士兵们纷纷冲上前去,吉恩也不例外。武器穿过杂物的缝隙刺来,相互交织。正在这时……
呜呜呜呜呜呜……
这样的声音曾经听过,是赞达尼族的喇叭声。上次是撤退的喇叭声,这次不可能。
呜呜呜呜呜呜……
赞达尼族出现了混乱。有人从楼下跑上来。紧张的喊声此起彼伏。吉恩听不懂,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惊人的事情。喇叭声再次响起。赞达尼族突然像潮水般后退。一名士兵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语道:
“去哪儿?”
胜利近在眼前,再过十分钟就能把这三十多人全部消灭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赞达尼族却主动撤退了。不一会儿,走廊里空空如也。士兵们挪开了堆在门前的杂物。吉恩也跑到走廊,往窗外看去。他看到了小广场后面,充满大广场的长枪和旗帜,接下来是看不到尽头的埃弗林部队。他还看到天亮了。
“副官大人说谎了。”
这话没错。吉恩难为情地冲着空中眨了眨眼睛。他的手上拿着个杯子。
“真的,我相信。”
盖拉德哈哈大笑,伸出杯子。吉恩与他碰杯。两人举杯痛饮,里面装的却是薄荷茶。盖拉德大声说道:
“啊,这茶真好喝!”
吉恩只好笑了。多么艰难的胜利,却没有庆祝胜利的美酒。焚烧外城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烧毁了,内城当然没有酒。正因为如此,幸存的士兵们怨声载道。几个人交头接耳,说是不是黛莎小姐不喜欢喝酒。她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因此提议焚烧外城。
“我也很期待肉和葡萄酒。”
坐在吉恩脚下的阿萨贝自言自语。盖拉德做出揪头发的动作。
“你小子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呢。”
阿萨贝笑嘻嘻地逃跑了。转了一圈,他又回到吉恩身边。吉恩说道:
“现在,你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啊,已经习惯了。”
回头看看,感觉就像一场梦。也许是刚刚醒来的缘故,这种感觉分外强烈。半天前还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未来。虽然喝的是薄荷茶,却有种醉酒的感觉。当然,喝不到酒的遗憾并没有彻底消失。如果是酒,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应该会干干净净地飞走。
他们洗了澡,换了衣服,血腥味依然无处不在。原因在于他们没换长靴。皮革商的工房烧毁了,因此没有找到合适的替换品。看到斑斑点点的长靴,昨天夜里的情景就会浮现在眼前,令人不寒而栗。坐在对面盯着吉恩的查理克环顾四周。
“哎呀,你们怎么那么多牢骚。围坐在凉爽的城墙边,举杯闲聊,这不就是天堂的风景吗?比起不限量提供肉和葡萄酒的阴间,我还是喜欢这里。”
“啊,查理克,你果然是我的朋友。”
吉恩做出拥抱的动作,查理克笑着伸出杯子。两个人碰了杯。正在这时,一个人在身后说道:
“副官大人,将军叫您过去。”
吉恩扑腾站起来,转身喊道:
“让将军等会儿,你快来坐!”
吉恩身后的人是赫本。昨天接受突围的任务之后,他们直到现在才见面。埃弗林部队彻底歼灭了剩余的赞达尼族,进入内城。吉恩和士兵们终于放松下来,随之是扑面而来的疲乏,甚至没有了站立的力气。听说赫本也平安归来,吉恩就倒下睡着了。傍晚醒来,赫本被将军叫走了,始终没有露面。刚才,他悄悄地来到吉恩身后。
“将军让您快点儿去……不过,先喝杯薄荷茶应该没问题吧。”
吉恩使劲抱住赫本。放开他时,赫本因为肩伤而皱了皱眉。吉恩同样眉头紧皱,赫本碰疼了他后颈的伤口。伤口真的很可笑,打斗的时候丝毫感觉不到,反而在闲下来的时候令人难以忍受。
吉恩把杯子递给赫本,阿萨贝往里面倒茶。
“难道你的脚上长了翅膀?”
盖拉德踢了一下赫本的脚,茶水洒出一点儿。赫本面带惋惜,边喝边回答:
“副官大人和你们是不是不死之神?说实话,我……”
赫本停下来,看了看吉恩。两个人四目相对。赫本策马飞驰的时候,也是心急如焚。他说自己都没有停下喝口水,因为恐惧,不知道吉恩和战友们能不能支撑下来,会不会所有人都在眨眼间牺牲……
吉恩突然站了起来。
“好了,我有话要说,我不能放过你们。尽管各位对军旅生活有所不满,但是……”
赫本瞪大眼睛,然后嘿嘿笑了。他已经从军十几年,从来没有回家,连儿子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吉恩也笑了。
“你们所有的人都要留在我身边。御林军规矩太多,肯定很郁闷。你们就当我的武官,在我出宫时保护我。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把你们的家人也接到都城。不过请转告他们,很抱歉,是我让他们背井离乡。对了,我不会征求你们的意见,我要按照我的意愿去做。王子可以行使这个权力。”
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容绽放。阿萨贝说:
“我呢?”
“你当然不能做武官。”
阿萨贝很失望,垂下了肩膀。正在这时,吉恩接着说道:
“你还是适合做传令兵。你就当我的侍从吧。”
“谢谢!”
接着,吉恩起身去找将军了。将军的桌子上也放着薄荷茶。吉恩走进来,将军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休息好了吗?”
“是的。”
“伤口怎么样了?”
“没事。”
浑身上下都是或大或小的伤口,许多伤口都是醒来之后才发现的。将军靠着椅子,双手托腮。
“你们只有五百二十二人,却杀死了七百名赞达尼族的敌人。你们当中还有五百人是没有经过训练的肉店老板、农夫和书记员,还有腆着将军肚的酒吧老板。我想说句实话。”
将军欠身离开靠背。
“我真没想到王子殿下是这样的人。”
将军又靠回了椅背。吉恩没有说话。将军喝了口茶,皱起眉头。看来将军也需要酒。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逃跑呢?像赫本那样逃出来不就行了吗?这里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却冒着生命危险去战斗,有什么原因吗?”
“没有。很自然。”
“很自然?不是责任感?”
吉恩想了想,回答说:
“与其说是责任感,倒不如说是不想表现得太过龌龊。”
虽然吉恩做了回答,但是他自己也不确定。他当然不想初次出征就落得个逃兵的下场。不过,这种信念就足以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幸存的士兵非常拥戴你。从结果来看,牺牲的士兵应该也是这样。这是你第一次出征,他们都从军好几年了,却能与你水乳交融。我向赫本打听过你的情况,他对你的评价是‘谦虚’。他们是平民士兵,你是王子!你觉得这符合常理吗?”
“也许是因为我以前并不是王子。”
将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母亲坚决不允许他这样说。想到这里,吉恩想要回答的欲望反而更加强烈。说这种话时,他有种奇妙的快感。
“如果生来就是王子,有些事可能永远都不会了解。我有种暴发户的感觉,这种感觉使我懂得了很多。”
黛莎知道吉恩是王子,也没来找他。
吉恩手上的戒指又回来了。赫本还给了他。吉恩躺在床上,回想着戒指的曲折经历,情不自禁地笑了。他开始想念西娅了。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身在远方,而且经历了各种艰险。
七岁的西娅真的很瘦弱。这样一个孩子穿着厚重的礼服,盘起头发,吉恩甚至怀疑头顶的装饰会不会将她压扁。第一夜,他们相对而坐,七岁的女孩和十二岁的男孩不知道该做什么,面面相觑。吉恩受不了这种无聊的感觉,说了几句话,西娅竟然哭了。其实吉恩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你肯定想念父母了吧。幸好吉恩以前碰到过各种各样的孩子,他预料到自己很难和这个七岁的女孩友好相处,于是准备了哄她开心的玩具。
这时,有人敲门。已经深更半夜了。吉恩立刻起床。因为昨天的事情,那种深入骨髓的紧张感依然没有缓解。
“谁?”
门开了。吉恩不由得目瞪口呆,来人是黛莎。
“幸好您还没睡。”
“什么事?这个时候了?”
“看来我妨碍您了。这么晚了,您在等人吗?”
吉恩只是因为白天睡了会儿,晚上睡不着而已。他眼神慌张地注视着进来就关门的黛莎。黛莎走过来,笑着说道:
“我不是赞达尼族,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时间太晚了。”
“这是我父亲应该担心的事情,副官大人替我父亲担心了。”
“你父亲身体不便,总要有人为你担心才行啊。”
黛莎没再回答,而是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原来是长颈瓶和杯子。
“这是给副官大人的特别奖励。”
黛莎打开瓶盖,倒了一杯,递给吉恩。芳香而微辣的气味散发出来。
“这是几年前我酿的苦艾酒,厨房角落里还剩下一瓶,也不知道是谁藏的。虽然违背了命令,但是我也不打算追究了。”
吉恩接过酒杯。他很开心,只是不想表现得过于欣喜,于是故作生硬地问道:
“为什么只奖励我自己呢?”
“因为你守住了我们的城市。”
“啊,是的。”
吉恩把酒杯放到嘴边。黛莎在旁边的桌子上放好酒瓶,后退一步,说完再见就出去了。看来贝尔肯这家伙的确是胡说八道。吉恩觉得自己紧张兮兮的样子很滑稽,接连喝了几杯酒,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四周明亮,地面却在剧烈摇晃。床不可能摇晃,难道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吉恩连忙起身。正在这时,有人说话了:
“王子殿下,您醒了?身体怎么样?”
又不是大病初愈,为什么要这样问呢?吉恩半坐起来,头痛欲裂。他这才看到四周的风景,自己躺在马车上,护卫兵骑马跟随在左右两侧。吉恩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同坐在马车上的是个医生。他说这是通往都城的荒野路,从涌泉城已经出发三天了。吉恩睡得太沉,一直没醒,于是直接把他放到马车上了。起先怀疑他患上了地方病,于是找来了医生和咒术师,大家手忙脚乱。医生和咒术师都判断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睡着了。于是他们准备去大城市。
连续睡了三天,吉恩难以相信。他派人去找查理克,过了很长时间,查理克才出现。看到吉恩醒了,查理克面露喜色。查理克的说法和医生一模一样。吉恩迟迟不醒,所剩无几的吉恩部队解散了,士兵们分别加入了查理克、赫本和盖拉德的部队。这是战争结束后的归途,少个副官也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吉恩却觉得很难过。本来说好以副官的身份出征,可是在战争的最后,因为疲惫而摧毁了这个决定,又变成了受人保护的王子。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睡觉时穿的普通衣服,而是绸缎家居服。他睡着了,大家没有必要给他穿上铠甲。当他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就像男扮女装似的羞得满脸通红。
吉恩下令牵来自己的战马,医生说:
“您最好继续休息一段时间,因为我们还判断不出您出现这种症状的原因。如果不是地方病,说不定就是因为邪恶的咒术。据说即将到达的城市里有魔法师,在此之前……”
医生这样说着,吉恩已经脱掉上衣,跳下了马车。查理克牵来晨耀,吉恩立刻跳上马背,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当他赶上将军坐骑的时候,将军也很惊讶。吉恩说,谢谢您对我的照顾,但是我要回到副官身份。将军皱着眉头说:
“没有这个必要啊,这样已经足够,不,已经过了。你想让我在陛下面前挨骂吗?”
“如果我以这副滑稽的打扮回宫,那么让王子以副官身份出征的意义就大打折扣了。请允许我恢复副官身份,服侍在将军身边吧。”
既然是僵持状态,就肯定是身为王子的吉恩取胜。他找来盔甲穿好,率领起只剩五个人的部队,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吉恩突然想起阿萨贝,赶紧向身边的人询问,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带他回来。当时吉恩突然意识模糊,人们手忙脚乱,没有时间讨论要不要带上那个小孩子。守城时,人们把查理克和盖拉德等人称为队长,事实上他们不过是没有发言权的普通士兵。吉恩说,我肯定会遵守承诺,让他来到都城,不用担心。事实上,他不可能因为那个孩子而停止行军,也不能让阿萨贝独自来到都城。情况似乎有点儿复杂。
“可是您怎么睡了那么久?睡觉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赫本问道。吉恩想起黛莎送来的酒,脸色发生了变化。其实从开始他就有些怀疑,只是现在已经从黛莎所在的地方出发三天了。他不是没想过回去追问黛莎,可是如果真的是值得追究的阴谋,黛莎肯定已经逃跑了。如果不是,他也不想因为私事而改变行军方向。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说出黛莎深更半夜来找自己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会产生同样的怀疑,不,几乎可以确定。
赫本又说:
“我们老家有过这样睡着的人,这叫蛹睡,蝶蛹的蛹。短则一天一夜,长则睡上三天左右。据说蛹睡醒来的人是接到了某种使命,祭司或咒术师会问很多问题,根据回答内容,可能被带到神殿里做祭司。偶尔也有蛹睡之后永远不再醒来的人。所以我也很为副官大人担心……”
“问什么问题?”
“关于梦,通常都会对梦境记得很清楚。”
吉恩努力回想自己在梦里看到了什么。突然间,他的眼前变得苍白。
荒野和太阳消失了,面前是被陌生植物交错的围墙。白花和腐烂的茎,绿色的叶子和黄色苔藓,密密麻麻地包围着很久以前的墙砖。有多久了?千年?万年?阴冷的气流钻进来,身体瑟瑟发抖。凝结着露珠的植物似乎在吐气,吐出的气体变成了雾。随后又是未知的树林,就在墙后面。那是个完美的乐园。就连想要进去的想象似乎都会破坏这种完美,他连想都不敢想,只是静静地看着。墙壁中间有一扇门,门没有关,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进去……
“副官大人?”
吉恩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赫本。他正要开口,却又闭上了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梦不能告诉别人。他也不确定应该告诉谁。祭司?吉恩转头往前看去,然而刚才浮现在眼前的情景——通往完美乐园的门,仍然挥之不去。梦里的自己碰到门了吗?
对于某些人而言,吉恩的凯旋却是个坏消息。萨米娜王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尼梅娅也吓得六神无主。她们两个人最先预感到了即将来临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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