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在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4
|本章字节:12404字
吕有顺的话,传递出一个明确的信息,他愿意出手帮助杜林祥。这正是杜林祥企盼多时的事情。杜林祥深知,不管什么生意,只要有吕有顺的协助,都将一帆风顺。
杜林祥高兴地说:“吕市长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吕有顺这时却拍拍杜林祥:“快看,鱼上钩了。”杜林祥赶紧收竿,没想到竟钓上来一条鲤鱼,看样子足有三斤左右。
吕有顺笑着说:“林祥,没想到啊,就凭你那技术,还能钓起一条大鱼。”
4 唯有低调,才是王道
有了吕有顺的交底,杜林祥便开始雄心勃勃地谋划进军土地一级开发市场。
进行土地一级开发,说到底还是从政府手里接活,也需要经过招投标的程序。尤其是吕有顺来到河州后,什么事都强调要规范操作,他多次在会议上说过,凡是从政府手里出去的工程,必须走招投标的流程。
不过,此招标非彼招标。8·31大限后,政府出让土地时的拍卖会,标准十分简单,谁出价高,地就归谁,连傻子也瞒不过。而在一级开发市场,所谓招标就复杂得多了。河州政府将此类招标分成两部分,一个是金额标,一个是技术标。金额标很简单,就看哪家企业的报价更合理。可技术标就复杂了,得综合考察一家企业的资质、技术实力等等。而且每一个具体项目,金额标与技术标占的比重也会有所调整。这样一来,就留下了极大的运作空间。
杜林祥不禁感叹,中国的事情看来还是越简单越好。一旦弄复杂了,聪明无比的中国人就能从中钻到空子。就说什么金额标、技术标之类,外人看上去一头雾水,里面的人却深知其中猫腻。
两个月后,杜林祥便从政府手里签下首单合同,对城北一处棚户区进行开发整理,完成整理后的土地将由政府来进行收购。
能够在河州取得土地一级开发资格的企业中,杜林祥是实力最弱的。不过吕有顺在会上特意举出了大剧院工程的例子,说这家企业关键时刻的优异表现,是值得信任的。
能够与政府做生意,享受的待遇立刻不同。签下合同后,以土地做担保,便有银行的大笔资金注入,拆迁过程中不用为钱发愁;土地完成整理后,政府又会来接盘。这样既不愁买、又不愁卖的生意,想不赚钱都难。
就在杜林祥忙于对棚户区进行拆迁时,河州地产界也曝出另一条重磅新闻。
政府通过招拍挂的方式出让市中心的一块土地,经过数家企业的多轮竞标,一家来自广东的大型房地产企业胜出。此轮招标成就了河州历史上的首个地王,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向来在河州房地产界呼风唤雨的顺龙集团,竟然在首轮竞标中便被淘汰出局。
看着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杜林祥不禁有些庆幸,多亏在吕有顺的指引下,成功进入到土地一级开发领域。8·31大限之后,在土地二级市场上,招拍挂已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连顺龙集团都被资金实力更雄厚的沿海企业击败,更遑论自己这种小虾米!一级开发的利润的确如吕有顺所说,比不上二级开发,但竞争也小很多,这里挣的,几乎就是唾手可得的轻松钱。
接下来的几年,在吕有顺的力推下,河州政府的土地储备规模越来越大,河州的财政也变为极大程度依赖卖地收入的土地财政。相应的,杜林祥从政府手里接到的单也越来越多。有些看不上眼的小项目,他就再次发包给其他小公司,自己稳稳当当地收承包费就行。
不经意间,杜林祥的身家就已经过亿,甚至许多小公司的老板,把他像菩萨一样供奉着,就指望着能从他手里接些工程做。往日叫他老杜的人,纷纷改口称杜总,往日叫他杜总的人,也改口叫三哥,那些以往把他叫三哥的人,干脆直接叫三爷。林正亮也沾了不少光,天天在外面应酬不断,人人以和他攀上关系为荣。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甚至把自己包养的女大学生送到林正亮的床上。为这事,林正亮的老婆大哭大闹来找杜林祥,杜林祥也把林正亮找来大骂了一通。
杜林祥依靠吕有顺赚了大钱,按说应当好好感谢一下,可吕有顺却从不收他钱。杜林祥后来干脆找到周志斌,想把钱送给周志斌。不料周志斌却说:“我那个外甥早就打了招呼,说一定不能收你的钱。”
甚至有一次陪吕有顺钓鱼时,吕有顺竟主动赠送杜林祥一套价值不菲的纪州手竿,吕有顺说:“你经常陪我钓鱼,辛苦了。再说上次对西郊城中村的拆迁改造,你的公司表现很好,进度比那几家国企快多了。这鱼竿也算是对你的酬谢。”
令杜林祥感到意外的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小舅子周玉杰。离开杜林祥的周玉杰,与妻子离了婚,带上江小洋一起创业。几年时间,周玉杰也是风生水起,日进斗金,论身家,几乎和杜林祥不相上下。偏爱越野车的周玉杰,将他那台刚买不到两年的路虎置换成了更具野性的悍马,江小洋则开上了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
如果说许多土地二级开发市场上的开发商是生活在聚光灯下,而杜林祥则是在一级开发市场里闷声赚大钱的话,那么周玉杰从事的生意就更为隐秘。他成天在为死人造房子。周玉杰曾经吹嘘:“我现在就是河州最大的坟王。”
春节回文康过年时,杜林祥与周玉杰还商定,要在老家建一所希望小学。杜林祥当时说自己出三百万,让周玉杰出两百万,可周玉杰却不答应:“别呀,你出三百万,我也出三百万。多出那一百万,再给孩子们盖个图书馆。”
眼看希望小学即将落成,杜林祥便约周玉杰一同去出席典礼。周玉杰爽快地答应下来,杜林祥叮嘱他:“你和小洋就别开什么悍马、法拉利了,到时我来接你们。”
当天一早,杜林祥叫司机开着那台已跑了多年的奥迪a6,先来接自己,然后去接周玉杰。生意做大以后,杜林祥不仅请了司机,也买了一台崭新的奔驰s600。不过今天,他刻意让司机还是开那辆老款的奥迪。
坐上车后,周玉杰说:“三哥,你怎么不开新买的奔驰?现在连林正亮都买了台宝马,你还坐这奥迪,太寒碜了。”
杜林祥说:“我是特意坐奥迪的,而且也要你们别开豪车。今天的典礼,当地分管教育的副县长也要出席。我们要开着几台豪车同时现身,影响不太好。”
周玉杰笑着说:“三哥,你现在都是和大领导打交道的人了,一个小小的副县长,理他干吗?”
杜林祥摇了摇头:“你不懂啊,唯有低调,才是王道!”如今的杜林祥,也能出口成章了。搭上吕有顺后,杜林祥总觉得自己的知识程度太低,跟人家几乎说不上话。为此,他埋头读了不少书,还请了位秘书辅导自己。
当然,杜林祥读书都是采用周玉杰当年发明的方法,请秘书把几十万字的大部头整理成万把字的提纲。比如一部《红楼梦》,秘书就帮他整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六千多字的故事梗概,让杜林祥大体知道这本书写的是些什么事。第二部分是摘录书中的经典桥段与诗词,比如葫芦僧判葫芦案、黛玉葬花之类。第三部分则是秘书整理的红学发展脉络,其中介绍了十几位研究红学的着名学者,以及他们各自的主要观点。整篇提纲不足两万字,杜林祥一个上午就能看完。他只求知其然,不求知其所以然。但得益于这样囫囵吞枣的学习方法,杜林祥许多时候也能在外面充充门面。
几年下来,杜林祥不仅说话时能引经据典,更成了不折不扣的垂钓高手。正因为这样,吕有顺才喜欢经常叫上杜林祥,一起去溪边垂钓。甚至当初为结交卓伯均而无意间接触的集邮,也被杜林祥重新捡了起来。他收集了不少邮票,甚至还找到河州集邮协会副秘书长严家赣,要求成为协会会员。见一位财神爷送上门来,严家赣自然欣喜不已,甚至提出让杜林祥当会长。杜林祥最后婉言谢绝了,不过对于协会的许多活动,他倒是少不了出钱出力。杜林祥现在的想法已经改变,他认为,人混到一定程度,就得去装模作样地附庸风雅。
杜林祥在车上问道:“玉杰,近来生意怎么样?”
“不错!”周玉杰说,“现在是春夏之交,各种病菌滋生,每天都有死人的。
我的生意自然水涨船高。”
杜林祥哭笑不得地说:“敢情你天天盼着死人啊?据说现在这死人的房子,可比活人的还贵。”
周玉杰说:“你也不看看现在地价涨多厉害,所有东西还不跟着涨?就说建公墓的土地吧,也跟其他经营性土地一样,得实行招拍挂。”
“玉杰你行啊!”杜林祥说,“我到现在都不敢去碰招拍挂,只能窝在土地一级开发市场,做一些旧房拆迁、土地整理,你倒是能去拍卖会上高价拿地了。”
周玉杰笑了笑:“三哥,你这是谬赞我了,我哪敢去高价拿地啊?我也是另外想了个门道。”
杜林祥问:“什么门道?”
周玉杰说:“根据现有法规,中国公墓主要分为经营性公墓和公益性公墓。
经营性公墓多为城市公墓,面向市民,具有很强的市场特征。该类公墓的土地是通过招拍挂向国家取得,在销售过程中照章纳税。公益性公墓则是由农村村民委员会提出申请,报当地乡镇政府同意后,由县级民政部门审批,方可成立。该类公墓只能向本地村民提供墓地、服务。”
周玉杰继续说:“公益性公墓原则上是不准对外销售的,可只要跟镇里的领导关系到位,每年再交上一笔承包费,人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公益性公墓成本多低啊,跟那些经营性公墓相比,具有明显的价格优势。”
杜林祥问:“但这毕竟不合规矩啊!人家敢把亲人葬到这儿吗?另外,今后政府追究起来怎么办?”
周玉杰笑了:“三哥,你还是不了解市场啊!中国人本来就不富裕,因此就特别贪图便宜。我手底下的公墓,比那些经营性公墓便宜好几万,自然有人趋之若鹜。只要人葬下去了,我就更不担心了。中国讲究死者为大,政府真要追究,也不敢把埋下去的人再挖出来。真要那样,我大可以袖手旁观,自有那些死者家属去找政府拼命。”
杜林祥又问:“听说在河州郊区,有四处公墓都是你承包的?”
周玉杰说:“对。公墓选址也很重要,必须找那些离市区较近,交通方便的乡镇。这事只要把镇里的书记、镇长搞定,问题就不大了。”
杜林祥这时忽然想起一句话,条条大路通罗马。自己费那么多心思才攀上常务副市长的高枝,人家周玉杰搞定几个乡镇领导,也一样赚大钱。看来中国的官员,无论职位高低,手里的权力都不小啊。
杜林祥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江小洋,说:“玉杰,你和小洋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时候把事办了?”
周玉杰说:“三哥,你把话说清楚啊。究竟什么事?如果是那方面的事,我们几年前可就办了。”
听到周玉杰这话,不仅杜林祥,就连开车的司机都笑了。周玉杰在荤段子方面的确有天赋,几乎是张口就来。
“讨厌。”江小洋拍了一下周玉杰,说,“古时候父母过世,官员要守孝三年。
你是不是和前妻离婚了,也准备守孝三年?”
周玉杰笑道:“还真让你说中了。”
这时,杜林祥插话道:“据我所知,守孝期间,可是不能干那事的。你们这段时间,不会一直没做过吧?”
一车人又是哈哈大笑。不过杜林祥已经觉察到,对于结婚的事,江小洋是很急迫的,倒是周玉杰,一副能推就推的样子。
汽车驶入学校后,学生们在两旁列队欢迎,副县长也早早等候在此。一阵寒暄后,典礼便正式开始,因为讲话次序谁先谁后的问题,杜林祥和副县长又彼此谦让了好一阵。
众人佩戴红花站在主席台上,青春靓丽的江小洋,自然成为其中一道曼妙的风景线。肉色的裤袜衬托出修长的大腿,深黑色的乳罩,躲在粉红色的连衣裙里若隐若现。那些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农家子弟,哪里见过这么摩登的女郎,一个个盯得目不转睛,就连那位副县长,也不时瞟上几眼。
杜林祥也觉得江小洋有些过了。平时在家,为了和周玉杰调情,你怎么穿都行,可今天出席希望学校的落成典礼,穿这么风骚干嘛?妻子周玉茹对江小洋向来也没什么好感,并说就因为这个狐狸精,才害得玉杰离婚。是啊,一个能吸引男人目光的女人,一定也能点燃女人的妒火。江小洋这样的女人,在同性圈子里大概不怎么受欢迎。
典礼结束后,副县长说在县城的宾馆订好了酒宴,可杜林祥再三推辞,说就想在学校新建成的食堂,和学生们一起吃饭。
在食堂用过便饭,杜林祥便起程回河州。车刚上高速,他便接到弟弟杜林阳的电话。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他的两个弟弟杜林阳、杜林斌也投奔了过来。尽管两人能力平平,但看在亲兄弟的分儿上,杜林祥也把他们安置在公司。
杜林阳口气急促地说:“三哥,不好了。林哥被人捅了一刀,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杜林阳口中的林哥,自然就是林正亮。杜林祥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5 不出事就是本事,一出事就是大事
原来,公司不久前刚接了一个项目,就是对河州西郊的一个棚户区进行土地整理。里面大多数居民对拆迁补偿并无异议,只是有一户姓王的人家死活不同意,而且开出的条件令杜林祥根本无法接受。
政府这边催得很急,拆迁再不能完成,杜林祥的公司就面临违约。最后,林正亮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安排一个熟人去请王家三兄弟喝酒。趁这个机会,林正亮带着两台推土机,就把人家的房子给铲平了。
实话实说,这种事以前他们干过许多次,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却不想这三兄弟是当地出了名的争强斗狠的人物,他们分头打电话,十分钟时间就唤来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林正亮见势不好,也赶忙从公司调人手。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对方的人马很快就把林正亮围住。
王家兄弟不好惹,但林正亮这些年也在江湖上混出了地位。他心想,老子在河州,白道黑道都有人,还能在你这小阴沟里翻船。双方都是狠角色,见面后连架都没吵一句,就直接干上了。木棍、砖头、铁锹、菜刀,能用的武器都用上了,林正亮和一名工人在混乱中被人捅了一刀。最后幸亏警察及时赶到,才把人救了出来。
杜林祥虽然关心林正亮的伤势,但也很生气地质问道:“怎么会这样?我以前不是交代过,干这种事一定要把人带齐吗?”
杜林阳支支吾吾地说:“估计林哥这次也是大意了。”
这几年干拆迁,杜林祥从没惹出什么乱子,原因就在于他一直把握住两个原则。首先,杜林祥自认是个宽厚大度的人,有些项目哪怕自己的利润少一点,也会多给拆迁户一些补偿。另外,实在遇到那些漫天要价的人,每一次强拆时他都会精心准备,慎之又慎。
杜林祥所谓的“把人带齐”,其实在公司内部是有一套制度的。真要碰上软硬不吃、死活不搬的人,那就切切实实地给他们一点颜色。强拆时一般得带上四拨人,打头的就是从社会上招募的一些身强体壮、画满文身的青年;站在后面的,就是推土机和民工;另外也得提前通知公安到场,以防发生意外;最后还得把医院的急救车叫上,真有不测能第一时间送医。
有些拆迁户一看前面那些画满文身的青年,就吓得抱头鼠窜,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了。遇到不信邪的也不要紧,就叫这些青年和拆迁户扭打在一起。双方只要一接触,公安就会出面,以聚众斗殴的理由把两拨人通通抓走。拆迁户一旦离开,推土机与民工马上蜂拥而至,几下就把房子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