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涯蓝药师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1
|本章字节:11364字
在尤晓萌拼命帮我挡酒的情况下,我还是又一次被灌得大醉。这几天三天一大宴,两天一小宴,感觉自己就像漂在酒桶里的一个瓢,整天除了浮着、漂着,什么正事都干不了——这就是江湖上所谓的成功人士。喝完酒,张遥主动签单,以前都是朱哥、四爷抢着买的,这段时间都是张哥在签单,既然他现在已经到了可以签个字就顶账的级别,作为兄弟,自然也没有为他省钱的道理。
老实说,这种腐败行为是人民群众深恶痛绝的,张哥私底下也深恶痛绝这种行为。客观一点说,很多腐败分子本身并不喜欢腐败,更不喜欢酒桌腐败,这毕竟是很难受很伤身体的事情。据我所知,八成以上的领导都有过喝酒进医院的体验,其中真正喜欢喝酒的也就两三成。就算是“酒精考验”的张哥,每次出来吃饭,他的老婆还是提心吊胆的。虽然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不请客吃饭什么革命都没法成功,别人叫你吃饭你不去,久而久之,别人就不叫你了,你就慢慢不是那个圈里的人了,就像玩魔兽你老不参加集体活动,你的工会你的团肯定会把你开除了,至少分装备时会少分一点给你,这叫“潜规则”。所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对此,我更加深恶痛绝,吐到胃部空空却还想吐只能干呕的感觉实在太不给力了。但你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可能,既然你进了这个话语体系,而且还是这个话语体系的末端,就必须遵守这个体系的规则。你说你的肠胃不好,他们会告诉你他们早已经胃穿孔;你说今天不舒服,他们会告诉你他们刚打过点滴;你说你酒精过敏,他们会告诉你他们一直敏感,而且还早泄多年。他们那是伤身体不伤感情,然后端起酒杯在你面前,说:“柴校长,当我是兄弟就干了。我先干为敬。”
酒桌上一般会做两件事:一是称兄道弟,哪怕背后准备捅刀子的,在酒桌上都是“哥哥弟弟”的叫得那个亲热;二是互抬身价,张遥做股长时就被叫成部长,李白出钱发了篇文章就被叫专家,现在南水的事还八字没有一撇,我就被内部叫成柴校长。都说朱仁义董事长的南水中学一到手,我就必定成为仙水最年轻的校长。说得我一愣一愣的,更加没有不喝酒的理由了,喝完后再去吐,吐完后跑步回来给提拔我的各位大哥再敬酒。
女人这样活,被叫做“交际花”,没人喜欢;男人这么过叫“有本事”,没人不喜欢。有时为了“有本事”三个字,我对天发誓下次打死不喝了,第二天又回到酒桌上打死都要喝。我承认我害怕偏离,因此我会找个女人结婚,最好找个能满足虚荣心的女人。我会找个好工作,阿谀奉承费尽心机往上爬,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被品位平庸的人仰视,我就是这么庸俗和虚荣,你不让我虚荣我立马不高兴,你让我虚荣了我马上就去钻营。据我观察,其他道貌岸然的家伙跟我也差不多,剩下的都是世俗认定的失意人。喝多了的时候,我偶尔会抽着烟感受一下痛苦和迷惘,这他妈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会到头?但日子还是这么流逝着,开心或者痛苦都只会是偶尔,剩下的就是无边无际似水流年的无聊。
也许,喝酒也好,抽烟也好,玩游戏也好,玩女人也好,都只是为了对付这无聊空虚?
喝酒没有太多好说的,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尤晓萌,她是那样真心实意地帮我挡酒,有几次,挡得连她都吐了。我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真失败,我还觉得在这世界的女人就应该被养起来。
朱仁义说:“柴米,你的妞真好,要是我就娶了她。”
四爷说:“晓萌,以后柴米对你不好,四哥帮你废了她。”
李白说:“晓萌妹妹,你别上了,让我跟柴米兄弟干一杯,这……这是我们……们文学圈的交配,不对,交流……你别掺和了。”
尤晓萌眼珠子都快翻白了,说:“呵呵,老规矩,我干杯大的,你喝了后再找柴米干。”
我握着尤晓萌的手,她趴在我肩膀上,突然冲到路边,吐得满脚都是。我不好意思地蹲下去拿纸巾帮她擦鞋。尤晓萌说:“柴米,你真好!”
我说:“真不好意思,让你喝了这么多。”
尤晓萌说:“没事,回家喝点浓茶,喝点白糖水就好了。”
我说:“以后你少喝点,别给我挡酒了。”
尤晓萌说:“算了吧。别忘了我还是公司的秘书,反正你们喝酒总会找个公司的小女人陪酒的,这是我的工作。没有你,我也会被朱哥抓过来;有了你,我被抓过来心里还好受点。我在想,我是帮你这个家伙喝酒,就觉得酒没有那么辣了。”
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默不作声。不知道要拥有多少钱,才能让自己的女人不用吃苦?万科的房子,200万元的存款,还有……我发了半天呆,越想越郁闷。尤晓萌问:“想什么啊?”
我随口回答道:“在想我们的女儿呢,我不是说过吗,我就想要个女儿,一个贴心小棉袄。”
尤晓萌说:“嘻嘻,还没那个呢,就想要女儿?超级看不起你这样整天白日做梦的。而且我想要一个儿子。如果真生了个女儿,也一定要把她培养成个成功女性,别像她妈妈这样在小公司混日子。”
我点点头,说:“你老跑掉我有什么办法?理论上,我每次可以播几千个种。如果我有个女儿,千万别去个小公司打工,我坚决支持她去做二奶。”
尤晓萌怒道:“你这叫什么爸爸?”
我说:“新时代的穷爸爸。而且我也不愿意自己女儿多成功,说不定要做更多人的二奶。我烦成功,什么叫成功?不就是按照游戏规则更贱一点,更狠一点,更毒一点吗?不就是最后弄到了点钱让多点傻b知道吗?如果真生了个女儿就跟你姓,就叫尤悠,就让她悠悠闲闲过一辈子好了。”
尤晓萌说:“叫尤盐,你说过的。我家要把柴米油盐全部凑齐,就永远不要陪人喝酒了。哈哈。对了,你是不是跟总监闹翻了啊?”
我问:“什么总监?”
尤晓萌说:“教学总监夏侯军啊!”
我说:“他啊?狗屁东西。这段时间仗着拍朱哥马屁,又跟莲姐混得近,老找我的茬。”
尤晓萌说:“他跟我们说你上课讲解了错误的内容,导致了所有学生期末考试有道题被扣了8分,这属于严重教学事故。规则面前一律平等,就算是柴米也不例外,要开总结会总结教训。这个是不是真的?
我抓了抓头,说:“是有一道题讲得跟评卷时的正确答案不一样。他无非是想利用机会打击一下我,想上位而已。呵呵,他低估了老子跟朱哥、莲姐的关系,我们走着瞧。”
尤晓萌说:“就知道你教学不踏实,就喜欢卖弄才华,你小心一点。买到回湖南的火车票了吗?”
我说:“没有,也不知道票都去哪里了,手机、网络都订不到。”
夏侯军满脸笑容地说道:“这次期末考试,整体是有进步的。这离不开大家的努力,尤其是我的前任柴米柴主任,任教学总监时兢兢业业又富有成效地做了大量工作,在他的正确领导下,我们才取得了民办教育第四名的好成绩。但政治科的平均分跟预期有一定差距,作为典型要批评与自我批评。现在请各科备课组对这次期末区统测作试题与成绩分析。还是柴主任定下的老规矩,多讲不足,少谈优点。”
政治科马老师马上着急说道:“我们政治科跟区平均只差了35分,语文科差了6分。为什么不批评他们,只批评政治科?”会场一片喧哗声。期末成绩牵涉到每个人的奖金,读师范院校的人出身贫困家庭居多,所以老师这个职业大都具备斤斤计较的特征。期末分析会的每个数字、每句评价都很敏感,如果作为失败典型发言,整个科组都要被扣奖金。
我半闭着眼睛不说话,夏侯军咳嗽两声,说:“语文这次也有些误差。据我所知是有些特殊情况,这次先不作点评。”大家都不作声了,因为谁都知道,语文科是我的地盘。
这时完全不相关的化学科杨老师站了出来,他说:“这个就不好吧?我们是教育工作者,有失误,有教学事故,就应该说出来,不能够因为这个老师同时是领导就不评论。这样其他老师怎么心服,公司怎么能有公平感?”
夏侯军对着杨老师一瞪眼,还悄悄摆摆手,意思是要给我留个面子,阻止杨老师讲下去。那摆手的动作偏偏悄悄得让大家都看见了。
杨老师说:“搞教育的要实事求是,不是吗?柴头,我对你没有成见,但公司是大家的公司,我们公司是教育公司,学生的成绩是大家的饭碗,如果有人影响了成绩,您作为学校领导是一定会问责的吧?”
夏侯军怒道:“我已经说了,这一次不讨论语文的问题。”
杨老师愤愤不平地坐下,故意摇了摇头。所有人都望着我。
我看了一眼小杨,又看了一眼夏侯军,心想,这双簧演得不错嘛,夏侯军这么快就有自己人了,这也正常,在这个世界里,稍微有点强人的迹象,自然就会有人请求组团。我对着夏侯军笑了笑,表示我懂的。夏侯军也对我笑了笑,居然完全没有了谦卑,仿佛表示你懂又怎么样,老子就是在演戏,但老子一直帮你说话,我手下要找你麻烦,你看着办。
我站起来说:“杨老师说得好,这次语文科确实出现了问题。这次语文考得差,是因为有一道题:总结林冲的人物形象,并举例说明。我在讲解时告诉学生林冲根本不是英雄,但参考答案是林冲是受辱的英雄,因此,我们学校损失了8分。”
夏侯军得意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我不理他,继续说:“但我不认错,不道歉,因为我思考了很久,发现我的讲法是正确的,林冲他本来就不是英雄,而正确答案是错的。我这样讲,不是因为我是公司领导,而是为了维护语文教学的尊严,一个语文老师必须有自己的看法,只要言之有据,就不算是自圆其说,就应该坚持自己的看法。”所有老师都怔在那里,挑战参考答案,在中小学界是自杀行为,大家都没有这个习惯。我也知道我是强词夺理,但不能让夏侯军骑到我上面去,他一出手,我就退让,只会激发他更多的挑战,暂时他可能还威胁不到我,但不能让潜在对手感觉到我的软弱,这是豺狼的原则。
我说:“林冲这人,除了武功高算个英雄之外,其他方面都算不得英雄,俺们且看引文一。林大娘子被骗去陆谦府上,高衙内调戏她,结果林冲赶到,惊走衙内,这好像很英雄。且看他救人之后第一句话是什么‘不曾被这厮玷污了?’如果诸位读者的女友被人欺负了,你第一句话是什么?有人性的都会问“伤到没”“没事儿吧”。假设你也像林冲一般,劈头就问‘你没被强暴吧’,估计对方一巴掌就扇过来——老娘惊魂未定,你还问这个?所以,林冲不仅非常庸俗,而且非常无情。他第一关心的是面子,是自己的面子,居然不是自己女人的安危,更不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哪怕受欺负的是自己的老婆,他仍然能眼睁睁地看着作恶者离开,只为了自己的所谓前途,这能算是英雄?假如林大娘子当时说‘奴家已被他霸占了’呢?估计这位林教头会先写休书,然后痛苦一下,接着当官吧。这已经不是忍不忍辱的问题了,如此无情无义怎担得了‘英雄’二字?”我喝了一口水,偷偷看了眼朱哥,他在睡觉。
“第二,他吓跑了高衙内,找不到人出气,便将使用调虎离山之计骗他出去饮酒的陆谦的家砸了个稀巴烂,然后拿把刀,堵住陆谦算账,吓得陆谦躲在太尉府里不敢出来。这样做是英雄吗?再细想一下,仇人是高衙内哦,就在府中哦,你林冲不敢找正主儿,先找狗腿子出气,这算怎么回事?这种做法,与其说是报仇,不如说是拣软柿子捏。我认为林冲私下里与娘子卿卿我我的时候,也一定说过‘俺林老大一辈子对你好’之类的温存之语,‘谁欺负你我就剁了谁’这样的狠话。可真遇到事了呢,他做了什么吗?昔日的脸红耳热,那些誓言又去了哪里?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为了自身利益都不愿意保护,只想苟且。这可以叫英雄吗?如果这也叫英雄,我们将如何定义英雄?快被逼死的时候终于逃跑等待招安,这就英雄了?这还怎么对孩子进行思想教育?朱总也很同意我的讲法,我的讲话完了。”老师们都没有讲话,杨老师嘀咕了两句,也忍住了。朱总见我提到了他,只好讷讷地点了点头。
回到朱总办公室,朱总骂道:“柴米,林冲是谁?我什么时候支持你了?老子告诉你,兄弟归兄弟,做事归做事。你讲的东西我听不懂,但你还有你那个林冲让公司成绩下降了,你就要作检讨。我给你一个面子刚才点了点头,你要知道,你还是错的。”
我说:“明白,明白,我马上写检讨。”在领导前认错没有什么,但在挑衅者前面不能认错,这也是豺狼的法则。
下班时,尤晓萌递给我一张去湖南的火车票,我惊喜地问道:“你怎么买到的?我手机网站都订票了,可是都没有啊,这春运的票都去哪里了?你不是找了黄牛吧?”
尤晓萌笑得很甜:“哪有,想骗我的钱?没门。我是昨晚拿了张被子,在火车站给你排了四个小时的队,终于弄到了一张,腿都站麻了。”
我拿着票,心里百感交集,感动地搂过她说:“我这样一个烂人,不值得你这样的。”
尤晓萌揉揉腿,说:“懒得理你,睡觉去了。”走前亲了我一口。
我特意走去火车票售票厅,那个人山人海,当场就把我弄得心灰意冷。我还想弄一张票,可是排了两个小时队,都没有前进几米,两个小时,都可以坐飞机去东京了。我打电话给尤晓萌,再次卿卿我我了好久,是真心的。再次拨打手机订票,居然打通了,但电话那头很干脆地告诉我几天前去湖南的票就没有了。来了个票贩子,表示他有好多张900元一张的硬座票。我就知道票不是卖完了,而是全部集中到了某些人手里。
我一边焦虑着,一边发短信跟尤晓萌调情,尤晓萌短信道:“如果有关系就好了,根本不用排这么长的队,小人物真可怜。老公,你混上去吧。”我灵光一闪,马上给张哥打了个电话,表示买不到票,问他能不能帮忙。张哥笑道:“早点找我嘛,这也算个事?你在哪里?我叫人送给你。”
过了20分钟,真有个领导样子的人平价卖给我一张票。我兴奋地发了个短信给尤晓萌:“亲爱的,我爱你。我要带着你和尤悠永远住在香格里拉。”然后拨通了刘芸的手机:“喂,刘芸,买到票了,后天回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