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所谓备胎(1)

作者: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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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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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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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332字

所谓备胎,就是一旦失去,别无所有。


是杨焕的公司的财务分析,显示本年度曾有多笔境外资金流入。


另外也有杨焕个人账户往来记录,他前后向吕品父亲的私人账户转入几笔资金,总额在十万美金左右。


吕品的父亲和吕品是直系亲属。


绝望的潮水阵阵袭来,倾覆灭顶。


那种很多年前被父亲鞭笞,同时又被母亲放弃的绝望。


审查人员问究竟是什么机构和杨焕在接头?具体注入杨焕公司的每一笔资金和杨焕转给吕品父亲的那笔钱,都对应着多少机密资料?


吕品说我要见景总工,遭到审查人员的拒绝。


吕品又说那我要联系杨焕,问问他这些账目问题是怎么回事,依旧遭到拒绝。


审查人员很严厉地要求她尽快交代她的上线,如何接头,价码几何。翻来覆去的质询,几乎让吕品神经错乱,差点真的就要怀疑杨焕是不是干过什么了。好在她这半年也常听杨焕碎嘴,不少事情若全按规程制度来,等那几十个部门走完流程盖完章恐怕都要耗掉你几年功夫,那时节黄花菜都凉了什么事也不用干了。她猜想这是否又是什么“行规”,但具体怎么回事,又完全不清楚。真正要命的是杨焕还曾经单独给过陈世美钱——吕品简直要出离愤怒,为什么这个陈世美要么不出现,凡出现必给她带来灾难?


她甚至会想,每天世界上这么多天灾人祸,为什么老天就这么不长眼从来不让你遇上?


审查人员又质问她,是否杨焕作为和商业间谍机构的接头人,从你处买卖情报后将资金转入你父亲的账户,以备你将来潜逃海外后使用?


其实陈世美年前回国是因为投资失利,提起这个吕品又一肚子火,陈世美在美国是做化学工程师的,薪水十分优渥,却因为离婚付了一大笔赡养费,一直忿忿不平,四处寻机投资,不料正撞上金融危机,手上不少股票债券立成废纸。本来他回国也是知道国内很多地方“人傻钱多速来”,想捞一票去填亏空,谁知撞上杨焕,见他如今混得不错,陈世美焉有放过之理?


至于杨焕和陈世美之间达成怎样的交易,细节吕品并不清楚,杨焕只跟她说合同买断永无后患,反正陈世美以后绝不会再来烦她。现在的杨焕早已不是当年只会操板砖砸窗户的小毛头,他找人把陈世美的过往履历全部调查出来,做成一份完整的卷宗,让陈世美知道自己分分钟有让他在国内混不下去的能力。先威逼后利诱,杨焕再付了陈世美一笔钱回美国填漏——钱能解决的问题便不算问题,花掉这笔钱买陈世美永不归国,吕品自然也就安生了。


但这样的逻辑在审查人员眼里又怎可能走得通呢?永不归国,永不归国,那不就等于死无对证吗?那不就等于吕品在信口雌黄吗?审查人员甚至很严厉地提醒她,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memory网所在的托管机房网络已直接被切断,由网络安全人员直接介入审查,是否有间谍机构使用社交性网站作为刺探情报的工具。如果届时查到memory网确实被用作此用途,那么量刑可就要罪加一等了!


吕品愤怒至极,隔离审查就隔离审查,为什么连杨焕公司的正常运作都要切断?


审查人员也很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对父亲的动向毫不关心,却为尚未确立关系的男朋友的公司运转表现得如此激动?


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一连数日的盘问让吕品开始歇斯底里起来,歇斯底里之后是消极抵抗,她不再愿意回答任何问题——明明那些问题她已回答过千百遍。


她解释那么多有什么用?回忆稍有偏差,便被认为是漏洞,加大审讯强度;回答和以前的答案完全相符,又被认为是刻意准备,否则——人怎么能这么多次回忆同一件事毫无偏差?


真不知道是什么逻辑!


吕品终于明白那些冤假错案都是怎么造成的,因为你无法完全证明你无罪,所以你就是有罪的——这种逻辑认定真可笑。当年她也跟所有的人解释jason的死与她无关,可最后什么结果?相比之下,这次的审查人员比她的父母仁慈多了,至少有饭吃,不受皮肉之苦。


消极抵抗之后,居然得到一次机会,允许她和景总工见面。


审查人员认为这是案犯精神崩溃的前兆,需要给她最后一点刺激。


景总工初一见到吕品,微微错愕。因为审查人员言之凿凿,在预研项目内部所有接触过图纸的人中进行穷举排查,其他工作人员并无特殊嫌疑,唯有吕品情况特殊,且审讯过程当中情绪异常。景总工是以一种既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心情来见吕品的,然而见到吕品的那一刻她开始怀疑审查人员的判断。在景总工的心里,吕品是个专注而单纯的人,但单纯不等于单蠢,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吕品应该心中有数才对。


然而从一期计划以来不断冒头的间谍事件,相关部门对此案的关注急剧上升,前几次间谍事件惩处后,基本已掐断所有安全部门掌控的线索,于是这一次的审查变得格外艰难。现在终于找到突破口,上面甚至有消息说,要办成铁案,杀一儆百。


刚刚接受调查的时候,吕品一再要求见景总工,可此时真正见了面,她却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她不知道那些在审查人员眼里“荒谬”的解释,是否也会被景总工认定为掩饰。


她口干舌燥,一时无法言语,很久后只得一声:“景总工你也认为是我卖了图纸吗?”


景总工沉默不语。


无奈而绝望的苦笑,爬上吕品的嘴角,她慢慢闭上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吕品又睁开眼,自嘲地笑:“我能不能问问,杨焕怎么样了?”


景总工仍然沉默,审查人员跟她说这次涉案人员一个比一个嘴硬,这个消极抵抗,好歹也花了点功夫应付审查,那个则好像是认定了“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由始至终只有一句话“关于本公司的经济问题请找律师和财务来谈”。


正因为杨焕咬死不开口,审查人员才在上面“办成铁案杀一儆百”的指示下,不得不让景总工出面,希望能从吕品这里打通缺口。


无论如何,技术人员总比外面混社会的人好对付,这是审查人员的想法。


“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吕品双目失焦,连日来的车轮式审问,让她连想笑的时候,都不知该抽动哪几块肌肉。她努力地拉拉嘴角,“是我根本就不应该有幻想,好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我?”


“就算有,也是先给你一颗糖吃,再来一棒子……”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吃糖……”


“杨焕要是被牵进来,”她很艰难地想了想,又抽抽嘴角,“认识我,算是他倒霉吧?活该……”


她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好像这辈子许多从未对人说出来的话,通通都有了出口。


说到最后的最后,她已经记不得自己说到哪里,好像是说在天文台,数窗台上的花开,数了四十七天,从萌芽到凋谢。


景总工这才开口,她按住吕品的手说:“如果你相信一件事是对的,那就坚持做下去,就像一柄刀直刺到刀柄,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管碰到什么。”


这是吕品的偶像,史上最可爱的物理学家费曼先生的话,她原来常用这句话激励自己。但现在她却问:“那如果刀锋折断了呢?”


景总工回答说:“刀要学会保护自己。”


和景总工见过这一面后,吕品的待遇出乎意料的好起来,虽然仍不能和外界联系,但审查人员不再反反覆覆地逼问她同样的问题。再两天过后,审查人员忽然客客气气地通知她,内部审查结束,她嫌疑解除,可以恢复工作了。


吕品愕然,来接她的是杨焕,铁青着脸,她问杨焕:“听说memory被关了?”


“已经恢复访问了。”


“你……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杨焕忽然就火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吕品吓了一跳:“没……没有怎么样吧?”


杨焕一脚蹬住刹车,捶着方向盘吼道:“我还没问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呢!”


吕品嗫喏不语,她知道以杨焕的脾气,怎可能受得了这种无缘无故的冤枉气?她扁扁嘴讪笑道:“也没怎么样,就天天问来问去的。”


杨焕一动不动,额上青筋直跳,他低咒了一句什么,又踩下油门。本来想往自己住的地方开,想想后又转了方向,去吕品原来住的酒店。


一路上吕品也不敢招惹他,生怕他收敛许久的霸王脾气因为这回的事情又烧起来。


在酒店的走廊上碰到钱海宁,他神情纠结,欲言又止,吕品瞅瞅他问:“钱海宁你最近怎么样?”


“常规审查了几天就出来了,”钱海宁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看看吕品欲言又止,吕品左右看看,问:“你在这里等人?”


钱海宁摇摇头,瞅瞅杨焕又问:“你……知道审查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