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百分之四的一员(4)

作者:云五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03:00

|

本章字节:7786字

杨焕仍振振有辞:“我们每年都会碰面啊,她要是对我完全没意思,干嘛不避开!”


“大哥,是您每年都故意挑那时候回去的吧?有你妈咪做内应,你要和她碰面还不容易!远的就不说了,今年校园招聘本来八哥一个人巡回就够了,大哥您非要自掏腰包出差!”


“你到底帮谁说话呢,你做人有没有点立场?”杨焕敲着桌子问,“有你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吗?你说她——她怎么就能找别的男朋友呢?”


“幼稚!”辛然毫不留情地唾弃他,“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了,以为还青春呐,再两年不结婚就变高龄产妇,生孩子都危险!”


杨焕整个人又愣住,我们都这么老了吗?尔后他茫然问:“那你不也二十七八岁了吗?”


辛然险些脱口而出骂杨焕一句“***”了,实际上,很多很多时候,她还想加一句:你能更无耻一点吗?凭什么老娘和你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你还要对那个灭绝师太念念不忘?凭什么你能把所有这些都当作理所当然……


凭什么老娘就只是百分之四的一员?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你有男朋友干嘛周末还找我们打牌不出去daing?”


“他……不在国内,”辛然极镇定地说,“你记得我们在california的时候,profwong的那个助教吗?davine,所以这两年你不肯出去谈的单子都是我去谈。”


杨焕长哦一声后说:“不记得!”他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辛然都不知不觉间有男朋友了,难道真的是自己跟不上时代?他歪头斜觑辛然,眼神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办公室里静得怕人,只听到挂钟哒哒的转动声。良久后辛然才听到杨焕迷茫灰败的声音:“原来就我一个人原地踏步呢。我还一直以为……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咱们就这么耗着呗……反正一辈子这么长,耗几年又有什么关系,你总还是我的,我总还是你的……”


一辈子这么长,耗几年又有什么关系?


辛然吃力地咬着牙,如果不是看到杨焕的手搭在投影仪旁那台小小的星座灯上,她险些要以为杨焕这些话是良心发现。


差一点以为是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是去年年会抽奖时最末等的礼物,三分之一的人都有份,杨焕抽到的便是这个,不值钱,批发十三块一个。据说是香港的设计,用投影技术将内附的宇宙星空图投影在房顶上,让人在家里感受繁星灿烂的浩瀚苍穹。


也不知有多少次,她看见杨焕在办公室专注地凝视那一室星河。


夏致远偶尔劝慰她,说人常常为了遥远的不可捉摸的星辰,而忽视身边可随时明灭的灯火。她不知道夏致远这番话是为安慰她,还是安慰他自己——她不是没有别的选择,然而每每她准备放弃时,一想到遥远将来的某一天,当杨焕醒悟的时候,可能因为她身边已有另一盏灯火而错过,她就……


这微乎其微的可能,已让她放弃了许多盏灯。


杨焕是她的星光,而她只是杨焕的灯火。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永远是他望着吕品,而她在身侧望着她——她的心起初是燃过的,后来一次又一次地熄灭,直到今年公司春季组织旅游,去兰州。杨焕毫无征兆地订到s市的飞机,后来又垂头丧气地回北京,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灌他三瓶酒,果然就说了实话:“我就突然想她了,想看看她。”


然后他又自我解嘲地说:“可人家很滋润,连招待我都不耐烦。”


说这句话时的杨焕脆弱如被家长丢失的小孩,看起来那么无助,但就是这无助的眼神,这样轻轻的一句话,叫辛然肝胆俱裂。


人都是这样,在你爱的人面前有多卑微,在爱你的人面前,就有多残忍。


百分之四的一员,我永远只是这百分之四的一员。


杨焕就在此时抬起头来:“诶……你怎么了?”


“天花板上刚刚掉下来一大颗砂子。”


“啊?靠,豆腐渣工程,来,纸巾,去卫生间洗洗,”杨焕把纸巾盒塞给她,推她出办公室后又叫住她,“对了,虽然我不记得davine长什么样以及为你这样的肥水流到外人田里感到十分遗憾,不过……congrauions!”


辛然自嘲地笑,恭喜我什么,恭喜我找到我的百分之九十六?


杨焕曾给辛然讲过一个故事,据辛然猜测那故事最早该是吕品讲给杨焕听的,因为太《读者》或者《青年文摘》风格。以杨焕的性格,宁愿打十个小时的三国无双,也不愿意看五分钟的杂志。


讲这个故事的背景是在辛然第三次单独约杨焕去奥体中心练球。其时他们搭档去参赛,平常一起练球当然正常,但隔三岔五搭两个小时的车去奥体中心买五十一张的门票练球,回来还要去吃顿kfc或麦当劳什么的,杨焕就算是个棒槌也该明白辛然是什么意思了。


故事的主角是一对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同学的恋人,女生性格偏静,唯一爱好是在图书馆啃书本,男生生性好动,狐朋狗友成群,连倾慕者都有一个加强连。因为男生神经大条,和其他女生相处时极不注意,中途闹出许多误会,但最终还是喜剧收场。这种爱情故事在杂志上真是一抓一把,最后的主旨是:当空气中氢气的比例超过百分之四的时候,遇到明火就容易爆炸——感情也是一样,爱一个人,要投入你所有情感的百分之九十六,其他人共享剩下的百分之四,否则就有爆炸的危险。


其时辛然就明白了杨焕的意思,大家做朋友就好,千万别过界。然而辛然丝毫未被挫败,因为她后来找到故事的原版,最后贴在学校橱窗里的是男生和他同系性格合拍兴趣一致的女生的合照,徒留女主角伤怀往事。


每个半圆都在寻找与它合衬的另一个半圆,不规则多边形是没有前途的。


杨焕篡改故事的结局讲给她听,其意不言自明——他要坚守他的百分之九十六,他不想过界。


辛然那时就明白到,原来杨焕的神经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大条,他不是不精明,不过懒得去精明而已。


着卫生间镜子中的自己,辛然扑上两捧水,两天前是她二十八岁的生日,杨焕的礼物是一大束红玫瑰。当然,是和cxo俱乐部其他成员一起订的,他凑个份子而已。


“说!老娘是最漂亮的女人,老娘一定能找到一个老娘一跺脚,他就抖三抖的男人!比他那个死德行好一百倍,好一千倍!”对着镜子发了一飙,出来时她又是令公司上下员工都交口称赞的sharon辛,谁也看不出,眼泪转移到心上的残痕。


其实最初对杨焕只能算欣赏吧?顶多……也有点喜欢?和吕品分手后,杨焕第三次和她搭档参加大学生羽毛球赛,这一回终于加冕,尘埃落定的时候,杨焕激动得把球拍扔进了观众席。她那时候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开心。跟表哥左静江聊天,谈起“怎样才算爱”这个话题,辛然说:“他想起我的时候会开心,他开心的时候会想起我,这样就ok了。”


左静江当时点评说:“前一半很容易,后一半很难。”


辛然只做到了前一半。


那一晚的庆功宴杨焕又喝高了,回去的路上还扛着奖杯吆五喝六,可等她发现杨焕没有回寝室的时候,她才隐约意识到,杨焕开心的时候,想起的是另一个人。


他在吕品的宿舍楼下吐得天翻地覆,然后隔着学校的围墙,把冠军奖杯扔进了南湖。


那天晚上辛然还看到了杨焕的眼泪,后来左静江告诉她,一个男人开心的时候想起你,也许是喜欢你,也许只是因为你有趣;但若他会为你流泪……辛然喟叹一声,她很想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杨焕会为她流眼泪。


还没回办公室,先被夏致远拉到茶水间:“有没有爆料?来,八一八!那个灭绝师太,长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


“很温柔?”


“还……比较温柔吧,挺安静的,不太说话。”


“有什么很特别的优点?”


“想不起来,”辛然撇撇嘴,“不记得当时是谁说过一句特别经典的话,说他们俩站一块,活脱脱现代版的黄世仁和杨喜儿。”


夏致远一口茶水险些呛出来:“那你是谁,黄家的地主婆?”


辛然垂着头,细细拨弄周末刚做的指甲,语带微嘲:“地主婆要做最后一搏了。”


要查到吕品住的地方并不难,周三晚上下班辛然后驱车过去,果然在酒店二楼的自助餐厅,见到吕品和一个看起来显然还是学生的男人端着盘子走向餐桌。


在辛然的印象里,科研工作者这五个字,总是和灰青色制服、呆板的表情、空洞的眼神联系在一起的——她总觉得这群人像是活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尽管她家里就有姨妈姨父是知名学者,但这样的形象就和小学三年级看的爱国电影一样,并不深刻,却也不容易抹去。


所以辛然觉得吕品比谁都更适合“科研工作者”这个称号,因为吕品一直以来就给她这么一种印象。辛然总觉得杨焕和吕品的搭配,犹如老鹰之于小鸡,在她认识杨焕到他和吕品分手的两年时间里,她都一直为他必须低到草丛里去迁就吕品感到深深的惋惜。


她常常想去恨吕品,然而从小到大所受到的种种关于风度自尊教养的教育,让她实在没有办法因为这样的原因去恨吕品——因为嫉妒,或者女生醋坛子的心理去恨另一个女人,总让辛然觉得这是件很不上台面或很不入流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么个从头到脚找不出一个闪光点的女人,牢牢控制住杨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