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猛男，你用不着生气，我相信老大是为了你好才阻止你的。在外面跑业务的人跟你们不一样，别说你现在这样，就是一般的办公室人员也跟业务员不一样。倒不能说他们素质低，只能说你和那些人的观念不一样，为人处世方法、价值取向不同。毫不夸张地说，从利益角度看，他们是为了拿到一单生意可以不择手段。只要能赚到钱，一切都可以考虑。就怕你这个脾气混不下去。”

“唉，你们这些王八蛋真他妈复杂！”

“别感叹了哥们儿，什么工作都不容易。别跟老大较劲了，他是个好人，就是缺乏社会的锤炼。被一次传销就彻底摧毁了人生的美好幻想，让他提早戒备社会。我相信，当他遇到真正感兴趣的事情，他认为值得全力以赴去做的时候，他就会逐渐忘记那段伤痕了。”

“牲口，你说我是不是异想天开，非得到一个外地的企业去，是不是打击受多了麻木了在寻求自虐？我以前一直相信老大的话，可这次突然觉得他唠叨，不过我还是有点犹豫，也许还是受他的意见影响。”

“我不觉得你异想天开。人活着就得敢想敢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编辑和做销售都是一种体验，也是积累，你还年轻，应该有多种选择。再说，你这个选择也不是乱做。你敢闯敢干，做事执着，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好销售，我敢说哪个老板用了你，是他的福气！”

“牲口，妈的你是拿我开涮还是真支持？”

“那当然，最穷无非讨饭，不死终会出头。加油就是了！哦，对了，他们跟你说待遇的事了吗”

“呀！”王小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忘记问了。我光顾着高兴，竟然忘记问工资这事儿了！”

“难怪人家那么爽快。不过也好，这种小公司的老板最讨厌新人张嘴就谈条件，他们希望你先做出成绩，再谈待遇。老板不是傻子，如果你表现好，他自然会给你很高的薪水。他愿意录用你，说不定就是看中了你不问条件这一点。”

“他当然希望我以后都不问工资的事啦。”

“哥们儿建议你稍晚一些时候问，进去后耳朵眼睛都灵光些，多看多听多做，但是要少说话。摸清他们公司的大致状况，看看其他的销售或技术人员的待遇怎么样，然后找个适当的时机跟老板谈这件事。高薪不是要来的，而是谈来的，懂吗”

“牲口，不愧是企业里爬过来的人。”

“那当然，职场也有三十六计，我们这些打工族就得跟老板斗智斗勇。”

骡子这一来二去还给王小猛讲上了职场的条条框框。不过在销售这档子行规里，他还确实能够当王小猛的老师。

在接受了骡子长达三个小时屁话连篇的教导后，王小猛内心急于赚钱买房的细胞又开始急剧膨胀，最后直接导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进入了他一直认为是王八派的队伍。

星期一一大早王小猛脸都没洗就直奔那座“古丰卜的城堡”报到。下午回来就买票，收拾行李，电话通知几个哥们儿，一气呵成。老大还特地给王小猛买了套西服送过来。王小猛因为激动竟然连公司的名字都忘了问就匆匆上了火车，直到中途想起来才发短信问那位“画皮”美女。

经过一天一夜，王小猛终于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南方城市一深厦！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寻求新的发展，混出个人样，然后顶天立地地回到北京。那个已经背叛自己的女人，虽然不辞而别，可她却带走了王小猛的一切！所以王小猛发誓要有一天站在她的肩上，如果有可能他还要朝她吐两口口水以示羞辱。王小猛这次出来其实也是思考了很长时间后的结果，并非一时头热和大脑进水！

临走的时候，老大还说王小猛是神经病，说他不是大脑进水就是小脑干瘪！但是还有一个人支持他，那就是骡子。是他把王小猛送上南下的车！

在来到这个陌生城市后，王小猛不但没有恐慌，反而特踏实。虽然是第一次踏上这片传说中一半胜过天堂一半酷似地狱的热土，但自打下火车以来带给他的是从来没有的喜悦与欣慰，所以他临时篡改了先前宁可死也要留在北京的理想，决定蜗居这个城市！

深厦紧邻着香港，激烈的竞争与移民城市的特点，使得在深厦生活和工作的人们体验到的是一种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心倩，那就是孤独与寂寞。以前深厦广播电台有一道夜间节目叫“夜空不寂寞”，其实也正是抓住了深厦人的这一心态，从而风靡一时，成为收听率最高的节目之一。

深秋的深厦，应该说是这个城市最美丽的季节，秋熟收获，丹桂飘香，风和日丽。不论是高楼林立的大街上，还是人潮涌动的游览区，来来往往的人们有的笑容满面，有的行色匆匆。在这匆匆赶路的行人里，就有这样一位年轻略微还带着一些学生气的年轻人，他来到深厦，而卩将走进的就是深厦市着名的企业中杭集团。这个人就是刚从北京开往深厦的123次列车3号车厢中走出来的王小猛。

王小猛一身名牌西服，从车站出来后，穿过那些匆匆的行人，坐上了开往中杭大厦的公交车。车上还坐着从其他地方赶来报到的应届毕业生。

刚到集团人力资源事业部，人事主管黄新安便安排王小猛等五人到会议室面试。王小猛走进悬着金黄色吊灯铺着猩红色地毯的会议室时，那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在等着。会议室内侧是一个装饰得非常精致的展示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荣誉奖杯和奖牌。高贵典雅的长方形红木会议桌上摆放着鲜花和水果。

王小猛落座后努力让自己坐得挺直而有精神，看着黄新安给他们分发的企业内刊，并努力记住报纸上有照片的领导名字和长相。陆续又有几个人来了，王小猛数了数，加上自己一共15人。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党群部陈副部长走进来说：“集团总部领导对你们这些大学生非常重视。李总今天本来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但他推掉了会议，专门来欢迎你们！”

王小猛心想着怎么又来一个李总的时候，门口就进来了一大群人，陈副部长马上恭敬地跑过去并用一只手扶住门。身边的一个家伙微笑着站了起来向着门口，王小猛见状也赶快站了起来，并拉开凳子向后退了足有半步的距离。这时陈副部长大声地向大家介绍：“这是我们集团的总裁一李总，党委书记一熊书记。”王小猛抬头向李总和熊书记点头微笑，李总一米七五左右，看起来50岁不到，有点虎背熊腰的感觉，头顶有些微秃，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虽然面带微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比之前在北京见的那个李总正统多了。熊书记一米八五左右，尖嘴猴腮，一直带着笑容，活像一只被遗弃多年丧失了组织的猩猩。

李总第一个说话，他说：“大家坐，欢迎大家。”陈副部长接着李总的话音在一边示意大家坐下。

焦部长一边介绍领导给大家认识一边说：“你们看，今天除了出差的杜副总裁和胡副总裁外，我们的党政工团都来欢迎你们了。这种场景只有部里和省里的领导来视察时才会有啊，你们今天享受的可是省部长级别待遇啊。”

李总笑着说：“是啊，省部级待遇！”大家都附和着笑了。

焦部长是一位40多岁的威严的男同志，讲话的时候却和蔼可亲，等李总和熊书记脸上的笑意变淡后，就让这些新来的大学生一一作自我介绍，他则在一旁适时插一两句话进行介绍，什么“他在学校里是学生会主席”，“她多才多艺，舞跳得很好”，“他文章写得很好，在省级媒体上发表过好几篇文章”，“他是中共党员”等等，多是褒奖肯定之语。

李总和熊书记边喝茶边微笑地听着，并逐个仔细打量，那眼光简直要看穿人，看得王小猛都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在他有点紧张的时候，焦部长已经把话接过去说：“小王文章写得很好，还在国家级刊物发表过作品，是吧，小王？”王小猛拘束地点了点头，故作害羞地朝李总和熊书记笑了笑，李总很意了。

等大家介绍完后，焦部长接着说：“请李总为我们致个欢迎词，来欢迎欢迎我们新来的同志。”还没有说完就带头鼓掌。等大家鼓完掌，李总喝了口茶，压了压喉味说：“二十一世纪是人才竞争的时代，人力资源是企业的第一资源啊，所以我们非常欢迎你们这些高素质、高技术、高知识的人才加盟。”说完微笑着和大家点点头，接着说：“我先介绍一下集团公司的情况，让大家心里有个底。……”李总花了半个多小时，比较详细地介绍了集团这个在之前王小猛以为是老大说的传销窝1点现在看来竟然是个庞然大物的公司的情况。在李总再次停下来喝水的一点时间里，这群脑子里满是憧憬的大学生好像看到了一个宽广的舞台，正等着自己上去尽情起舞。

王小猛正在幻想着，焦部长说广来，我们请熊书记给我们提点要求。”熊书记接过话头：“也不是提什么要求，就是谈点看法，算是一个过来人的一些经验吧。我每次和青年同志谈心时候都会说，干什么工作都是一样，首先就是要学会做人。要做事，先做人。做人是个大学问，一时半会讲不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探讨交流，我今天想送给大家几句话，那就是：踏实、认真、谦虚、勤奋。”

大学生们都在静静地听着，有的微笑着点头，有的低头沉思，或许他们从李总和熊书记的讲话里面了解到了将来该怎么施展，又或许他们什么都没有去。

李总看了看手上的表广好，吃饭的时间到了，天大、地大，都没有吃饭大，黄主管你带他们到食堂吃饭。”

吃完中饭，大家又都回到了会议室，焦部长过来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转达了集团总部的安排：这一批进入公司的所有的大学生都到华欣科技的修理车间实习三个月，然后再根据实习期间的表现回到各自的公司安排就这样王小猛在中杭下属的一个叫华欣科技的公司修理车间度过了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后他转入信息部工作，而没有被安排去做销售。

进入信息部上班的第一天，王小猛就拥有了一台联想昭阳2434的笔记本。他心想，看来大集团公司还真是不一样，连处理文档的电脑都用这么好的。

信息部部长跃在离王小猛不远的桌子上一边写着报告，一边说：“小王，新电脑买回来了，暂时归你，正好你用这个机会可以多学点计算机的知识，我们部门在计算机应用上还很低，现在多学点，以后会有用的。”停了一下又说，“我给你加一项工作，帮我打字，以后我写的东西都由你打。”

王小猛惊讶地看了一眼部长，像了量夕卜星人一样，心想都什么年代了，估计在街头随便找个小孩都会玩魔兽和了。不过看着部长那副面对知识虔诚的样子，王小猛还是假装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后来的一段时间，除了给部长打印文件资料就是端茶倒水，当然偶尔也还会跑出去买个饮料。王小猛心里其实憋得慌，不过一直还是忍着。因为他不能忘记这次出来的使命一活出个人样，赚够了钱回去买套房子。

自从王小猛进信息部那天起，部长就一直在写一个公司为职工设立休息室申报，集团公司2008年为职工办实事的总结报告和2009年的工作计划。由于负责这个事情的老总要出差，因此集团公司经理办等着要材料。他写一部分王小猛就跟着打一部分。这天，正写着，经理办秘书过来通知部长去开会，部长就带着报告一边写一边开会去了，会开了一半便把写好的结尾让经理办的小田带过来。部长写这一千多字的报告结尾没有花多少时间，可王小猛却花了一个下午“翻译”打印，因为他的字确实太难认了。到3点半的时候王小猛将输入打印并校对好的报告通过小田又反馈给了正在开会的部长，部长改了几个字后便让王小猛再用14纸打印一份，直接送给汪总看就可以了。部长告诉王小猛他已经和汪总打过招呼了，汪总看好了就可以送到集团公司。汪总要去出差，四天后才回来，如果不赶着下班前让他看，就要等下个星期了。

所以王小猛赶紧排好版，打印了两份，就跑步给汪总送过去。

回到办公室，王小猛收拾了一下桌子，把电脑里面刚排好版的报告文档保存好，等着部长回来交差。

关上文档的时候王小猛突然一想，万一汪总等下要是问起报告内容怎么办？心里激灵一下，拿起报告赶紧看起来，看完了打印的稿子，又拿起部长那龙飞凤舞的原稿仔细看了一遍。在确认没错后就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放松一下。

刚站起来，小田就过来了：“小王，汪总叫你去一下。”

王小猛赶快跑过去，走进汪总办公室，汪总正皱着眉头，见他进来，劈头就说：“怎么回事，十个休息室加上里面配置的电视、空调只要30万？办公会上不是统一了口径是300万的吗？”

听见汪总在叫，王小猛脑子立时蒙了，核对的时候明明是30万啊，再说了一个休息室里空调就两台，就按一台要两万算，总共加上电视也超不过30万啊！怎么要300万呢？他在打的时候还在猜测，他想肯定是部长写错了，就修改成了30万，也没有提，可后来部长审核了两次都没有说什么，他就以为只要这么多钱。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当时太自作聪明。

汪总一边说，一边用红笔在报告上改过来。王小猛赶快去看了一下，马上说：“对不起，是我打印的时候弄错了，我马上去改。”

汪总把报告递给他，笑着说：“还好不是送出去的，以后注意点，送出之前要你们部长把把关。”

王小猛连连应了几声是，满脸通红地退出汪总办公室，赶快去改。正改着，部长就回来了，一进门就问：“小王，报告送给汪总没有？”

王小猛站起来说：“部长，对不起，我出错了，汪总退回来让我重新改，我正在改。”

部长看着满头大汗的王小猛，疑惑地说：“错了？哪里错了？我看看。”王小猛把汪总用红笔改过的报告给了他，他看了一下，哦了一声说，“原稿呢？”

部长翻了几下看到他自己原来写的是300万，说：“你是怎么搞的，30和300都不认识？汪总是怎么和你说的？”

王小猛就把汪总的话重复了一下。“第一天上班，就坏事，你当时怎么不说我原稿上就是这样写的啊？改好了没有？我去和汪总说，可不能让他觉得是我给他故意搞的。下次注意点。”

这时候，下班的铃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