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去，就藏在别墅里，一直藏到那些警察离开现场，你关上电闸，摄像镜头就拍不到你了，然后你就出来，只要小心点儿，别让人注意你就是了。”

“那你呢？”

“我继续上学，当什么都没发生。”

伊洛的眼睛里露出了佩服的眼神：“你窝了一天二夜，杀了两个人，这都能回去上学？”

“我能。”

伊洛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你刚才说，我们这么做，最好的可能性是什么？”

“最好的可能，是警察相信我们的话，我们去别墅只是目击者，最大的错误是偷了一件不值钱的项链。这个案子最后不了了之，我们俩什么事也没有，一起继承伊成峰的家产。”

“可是，警察有那么笨吗？我两天不上学，警察会怎么想？还有，我们俩在别墅都待了那么久，我不信警察会什么痕迹都发现不了……”

伊南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说，我们要作好三个准备：一个最好的，一个第二好的，一个最坏的。”

“最坏的，是我们俩都被警察抓包，鸡飞蛋打，白忙活一场？”

伊南点点头：“我们必须冒险。”

“你第二好的，就是你说的这个，我坐牢，你继承遗产？”

“不错。”

“你说到一条项链，两把刀……”

伊南笑了一下，缓缓地说：“对，一条项链，给警察准备的，让我们可以争取那个最好的可能；两把刀，是为你准备的，你不信任我，但你可以信任它们。”

一个月后。

周六下午。

无人处的楼梯转角，伊南坐在一只大纸箱中，身上穿着自己的旧校服，没穿鞋，屁股下面是她的书包，里面有她需要的东西。伊洛从上往下看着她：“准备好了？”

伊南点点头。

伊洛递给她一把尖刀，伊南接过，她的手上早已经戴好了一双像外科医生那样的、薄薄的手套。伊洛看着伊南，伊南静静地回望她。

接着扔进来一堆纸团和泡沫塑料，把伊南挤在中间，好像她是个易碎的瓷器。

这是为了不让搬运的快递工人发现什么异常。

伊洛深吸一口气，她把纸箱盖上。伊南与世隔绝，她定定地看着一团昏暗中的那把尖刀，剔骨尖刀。

纸箱外面，传来了伊洛“嗤嗤”的撕胶带的声音，箱子很快被封得严严实实。

“祝好运。”纸箱外传来了伊洛的声音，她拍了拍箱子。接着，是她离开的轻快的脚步声。

伊南把刀放入怀中，弓已经拉满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周六夜晚。

伊南坐在纸箱中，侧耳倾听，一切都静谧无声。她从怀中拿出那把刀，举起，轻而快地割开胶带，她推开纸箱盖子，翻身出来。

伊南灵巧得像一只夜猫，她脚上只套了一双棉质薄袜，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伊南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到地下室，拎回一辆小童车，她小心翼翼地把童车放进刚刚藏身的大纸箱里。

接下来，她闪身进了厨房，把刀架上那把一模一样的剔骨尖刀抽出来。

握着两把刀，她上了楼梯。

周日白天。

伊南双手抱膝，坐在阁楼一个旧储物柜的后面，侧耳，一脸专注地听着楼下传来的种种动静。

马清清和伊成峰中午时分从宾馆回家，他们一回来，家里便充斥着各种声响。伊成峰打电话的声音，马清清放胎教音乐的声音，她走来走去，大声地吩咐余莉的声音，还有余莉跑来跑去的脚步声……

在冰冷的阁楼待了一天一夜，伊南发现自己感冒了，她喉咙又干又痛，一直在拼命地压抑着咳嗽。

下午的时候，马清清午睡的时候，她偷偷去了卧室。

用之前拿安眠药重新装好的胶囊，替换掉了马清清睡前要吃的保养药。

周日夜晚。

二楼主卧室传来很响的电视机声音和马清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伊成峰说话的声音。伊南静坐不动，双眼在黑暗中晶亮闪烁。

周日深夜。

主卧室的灯熄灭了，伊南站起来，手里握着两把刀，深提一口气，她下了楼。

卧室里黑魆魆的，伊成峰粗重的呼吸和马清清轻柔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戴着浴帽和手套，身穿马清清白色睡衣的伊南站在他们床边。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这一身装扮可笑。

在月光下打量着他们，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已然变身为韩敏。她对他们的恨意炙热而疯狂。

马清清动了一下，侧躺变成了平躺。她似乎感觉到什么，睫毛翕动。

在她睁开双眼的一刹那，伊南扔下一把刀，双手把另一把尖刀举过头顶，然后，猛力地戳下去。

刀被拔出来的时候，喷涌的鲜血溅了伊南一身。

马清清哼都没哼一声，而伊成峰依旧鼾声如雷。

接下来，伊南又毫不犹豫地走到另一边，双手再次举过头顶，对着伊成峰刺过去。

伊成峰猛地睁开双眼，脸因为剧痛而扭曲，他震惊地看着伊南。“你……”

伊南没让他再说下去，她弯腰拿起另一把刀，用力握住刀柄，再次猛力地冲着伊成峰刺了下去。

伊成峰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

伊南等了一会儿，才拔出伊成峰身上的刀，给已经动也不动的马清清补了一刀。

然后，她又拿出个小塑封袋，用镊子夹出一根头发，放在马清清胸口的血泊中——和马清清的头发混在了一起。

那是伊洛的头发。

做好这些，伊南深吸口气，还好，他们的血都留在了床单上，地板上很干净，她并不会留下血脚印。

她缩在床脚，脱下了白睡衣，和两把带着血的凶器，团在了一起。

伊南小心翼翼地离开卧室，在卧室门口的走廊上，她换上了自己的校服，换上新的棉袜，脱掉了带血的手套，换上一副新的。

她走到马清清的梳妆台前，找到了伊洛说的那条带蜻蜓吊坠的项链，放在口袋中……

她悄然下了楼。

周一清早。

伊洛背着书包快步走进来的时候，伊南正从书房***来，手里拿着一个扳手。她刚刚撬过保险箱了。那是计划的一部分，尽可能地混乱警方的视线，拖延警方调查的脚步。

伊南的背上也背了书包。

“都好了？”伊洛一边戴着手套，一边问。

“好了。”伊南的声音嘶哑。她觉得自己在发烧，受凉，又一天两夜水米不进，她快熬不住了。

她扶着墙站起来，然后腿软得站不住，出门的时候踉跄了两步，重重地撞到了墙上的油画框上。

伊洛扶起她：“刀呢？”

伊南把书包从肩头摘下来，递给伊洛，里面有包在血衣里的两把刀。

伊洛丢给伊南一个塑料袋，封口是红色的。

伊南摘下手套，拿出一把带血的刀，印上了自己的指纹，接着合好塑料袋放进背包里。背包里还有一个塑料袋，封口是绿色的，这是伊洛为自己准备的。

伊南沉默地背起伊洛的书包，再看看伊洛背上的她的书包：“那些东西，你一定要藏好。”

“这个你别管。”

伊南轻轻咳嗽起来。

伊洛一仰下巴：“你可以走了。”

伊南深深地看她一眼：“还有你，藏好自己……警察很快就来了。”

“好啦，走吧你。”伊洛不耐烦了。

伊南背起伊洛的书包，闪身出门。

3

乔安南看着伊南，忽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伊南从恍神中清醒过来。

乔安南理理衣服，准备告辞：“那把同样的剔骨刀，我想你肯定是费了很大工夫才弄到的，以至于我查了几天，也没查到你怎么买的。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查到刀的来源，和它现在的去处。”

伊南静静地笑。如果伊洛能这么容易地让人找到她藏的东西，她就不是伊洛了。

几天来，她依照自己对伊洛的理解，找遍了所有她能找的地方，全都一无所获。

当然，也许乔安南会找到。

然而，就算他先她一步找到了，那也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在她十七年的人生中，所有最坏的东西，她都经历过了。

最美好的东西，都是要用最深痛的巨创来换取的。

而那种最深痛巨创的代价，在她，早已经准备好了。

（全书完）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