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南摇摇头，“法医已经检查过了，伊洛交出来的那把刀的确是凶器，只是根据刀口的磨损程度，这把刀有点新啊……对两个成年人一共要造成四处刀伤，刀口是会磨损的……这件事你知道吗？”

伊南笑，“嗯，应该是吧，妈妈也经常说，刀用久了会钝。”

但这只是疑点，不会成为证据，她相信。

2

两个多月前。

从妈妈的葬礼回来，伊南和伊洛谁都没有说话。

伊南强打起精神应付走了热情过度的邻居，关上房门的瞬间，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任由自己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

从今以后，就剩下她和伊洛了。

她疲惫地抬起头，想要再休息几分钟就去买菜。

妈妈的车祸花光了所有的存款……那两万块钱，她只在存折上看了一眼，就被医院收走了，拿回来的时候，上面的余额是六十八块三毛钱。

“还好，还好，没欠债……幸好小韩平时会过日子，不然留给两个孩子一笔债，她们可怎么活？”邻居们都这么说。

伊南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六十八块钱和欠债八百万，对她都没有任何区别——她已经不知道明天怎么活下去了。

伊洛正在换衣服，她东挑西选，找了一件最新的外套穿上。站在镜子前面，嘟着嘴扮可爱。

“你要去哪儿？”伊南问。

“别墅。”伊洛对着镜子笑着，语气却冷漠至极。

“你要干吗？”伊南马上跳起来，推了伊洛一把，“不准去！我们饿死了也不会去求他！”

伊洛站稳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会死的。要饿死你自己饿死好了！”

伊南瞪视着她：“你觉得你去了，他们就会给你一口吃的吗？你觉得他们像养狗一样养着你，是件开心的事吗？”

“我现在有的选吗？去孤儿院或者去别墅，野狗和宠物狗，反正都是狗，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伊洛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服，从镜子里横了伊南一眼，“别指望我要来的东西会分给你。”

伊南猛然举起了手，可是伊洛挑衅似的昂起了头——她根本不怕伊南，她也不害怕任何程度的疼痛了。

这是第一次，伊南在伊洛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伊洛建议，她的眼睛里满是嘲弄。

伊南并没有太多挣扎，就对这个建议作了决定。

她也要活下去，她也不想被饿死。

伊南真正下决心，杀了伊成峰和马清清，是在妈妈葬礼的一个月之后。

她曾经认为，人永远不应该放弃希望——可是命运不给她们这个机会。

人真的可以无情到这个地步！在这一个月的马清清对她们的折磨羞辱和伊成峰对这一切的听之任之中，伊南的心里，再也没有爸爸这个概念了。

眼前的，只不过是个脑满肠肥的男人。

妈妈死了，如果一定要说她继承了妈妈的什么，那就是对这个龌龊男人满腔的恨意！

妈妈对这种恨意无能为力，只任凭熊熊怒火惨烈地焚烧自己，但她不一样，她会计划，会筹谋，将这份怒火化为利器，以此为工具，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消灭自己理应消灭的。

“我要杀了他们。”她思考了很久，对伊洛说。

伊洛正在把玩着马清清逗弄她之后，心情大好下送给她的手机。她躺在上铺，心不在焉地说，“你能杀谁？”

“伊成峰，还有马清清。”她清晰地说。

“你省省吧。就你这小身板，马清清一只手就能撂倒你。”伊洛根本不当一回事。

“你今天看到马清清收的那个快递了吗？”伊南皱着眉头。

“嗯，看到了，玩具车嘛……”

“那个箱子很大，我可以藏在里面。”

伊洛嗤笑，“藏在里面吓她一跳啊？”

“只要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我藏在里面混进别墅，就可以不被监视器看到……三楼阁楼的顶棚，那儿有块石膏板很容易卸下来，我以前试过，钻进去，顶棚能撑住我的体重——里面足够我容身了。”

“你上次去别墅就想好了这个事吗？”伊洛上下打量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在别墅里杀了他们……别傻了，杀人哪有那么容易。”

“你上次不是说，伊成峰亏心事做太多了，不吃安眠药睡不着吗？吃了安眠药，他一定睡得很沉，只要他睡得够沉，我就能应付。等马清清也睡着了，我再出来，先杀了马清清，再杀了伊成峰。”

伊洛终于发现，伊南并不是开玩笑，她放下手机，从上铺探头下来，“你认真的？”

“伊成峰恨妈妈，恨我们，这事实一辈子都不会变，他马上就有新的孩子了，而且，你也知道，他们打算移民，他不会给我们留下一分钱。”

“你以前可不在乎这个，你不是说，靠你自己努力，你一定可以出人头地吗？”

伊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杀了伊成峰，再杀了马清清……我们就是遗产的唯一继承人了。”

“哇，那么好，那你快去吧！我等着你胜利的好消息！”伊洛又躺回床上，“先说好，被警察抓了，我可不会去监狱看你的。”

伊南冷笑了一声，“被警察抓了，我就说这计划是你想出来的……我们俩设计杀了伊成峰，作为继承人的资格就没有了，你也一分钱都拿不到。”

“无所谓啊，本来我也一分钱都没有。”伊洛一开始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两天以后，伊洛再次从别墅回来，她回到家第一句话就是，“你说的那个计划，能保证不被警察抓住吗？”

她的脸上有五个红手印。

“她打你了？”

伊洛可以被妈妈打得死去活来而一声不吭，而被那个女人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伊南笑了。

“笑什么？”伊洛瞪她：“问你呢，你那个计划，能保证不被警察抓到吗？”

“不能。”

在伊洛翻白眼之前，她淡淡地说，“但我能保证，我们都能继承遗产。”

“不懂。”伊洛一摊手。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那我要怎么做？”

“如果警察发现了，我要你去顶罪！”

伊洛眼珠子都瞪出来，跳脚道，“你疯了？我给你顶罪，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你只有十五岁，就算是刑事案，也不会被判死刑——你会在少管所劳教三年之后转到监狱，我会找最好的律师，帮你减轻量刑，你会表现良好，得到减刑……我保证你二十五岁以前能出来。”

“哈？十年！我最好的十年在监狱里过？亏你想得出来！”

“最好的时光？这就是你最好的时光？”伊南望着家徒四壁的房间，乱糟糟的摆设和脏兮兮的地板。

如果不是她已经过了十六岁，她不介意自己亲自出马——只要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噩梦，她愿意用十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来换取。

她不相信伊洛没这么想过。

伊洛沉默了一下，看看镜子中自己肿胀的脸颊，她咬了咬牙，“行，就算你说得对，我怎么能相信，我坐牢的时候你不会带着钱跑了？我可是没有继承权的！”

“我会分给你的！”

“哈？”伊洛像是听到了个不好笑的笑话。

于是，伊南坐下来，掰开揉碎了，一点一点地说给伊洛听。

伊南说了一个多小时，伊洛还有点迷迷糊糊。

“你的意思是，我在那天一定得想办法让马清清离开家？”

伊南耐心地说：“对。因为只有她不在家，那个纸箱才不会被打开，我才能在半夜的时候从纸箱里出来，在他们家阁楼藏好了。”

“然后呢？我得在星期一去他们家？”

“对，而且必须得穿校服，扎跟我一样的马尾辫！还不能让摄像镜头拍到你的脸！你来替换我。摄像镜头拍下来的，就是那天早上，一个穿校服的女生来过他们家，几分钟后又跑开了，她的出现不在作案时间内，警察不会怀疑这个女孩。”

“然后我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