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宝琪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0
|本章字节:10874字
见吴子涛沉默不语,周近芳马上住了嘴。她可以想象吴子涛的表情,后悔自己开了这样的玩笑。
当徐建明开出他的价钱的时候,吴子涛也是这样气恼的表情。
周近芳主动转换了话题。她表示,徐建明来找吴子涛吃饭的目的以及选择的时机,都很意味深长,徐建明是在吴子涛最困苦无依的时候,突然伸出援手的,一般来说,在这个时候,人最容易感动,而接受他的条件的可能性当然也最大。依照徐建明的逻辑,如果吴子涛接受了他的条件,他和吴子涛各有所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他没有想到,吴子涛居然会拒绝。按照这个思路,徐建明的约请与樱树街小三楼突然被拆似乎就不是一种巧合。
吴子涛和周近芳觉得应当了解一下那次拆迁的具体背景。他们推测那片房子的开发商可能是信实集团,如果这个推测确实,那么徐建明预知此事甚至操纵利用此事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
可是,周近芳和吴子涛一时还想不透,徐建明花费这样大的心思,来制造这样一个情境,为的是让吴子涛接受他提出的条件,他有这么做的必要吗?如果有的话,那他到底怕的是什么?虽说他面临新的上升机会。
承受不起负面的信息,可是,这样不计工本的做法,显然不仅仅是为了,尚在天边虚无缥缈的副市长位置,而是吴子涛具有某种实实在在可以撼动他的根基的危险。可是,他吴子涛有这个能量吗?
就目前的形势,在魏华失踪之后,内参也已经胎死腹中,他们手中无新牌可打。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哪里才是徐建明害怕的死穴呢?类似的想法,在上次绑架未遂事件以及林美佳意外地为他过生日时,就已隐约出现住吴子涛的脑海里,现在则更加明晰。他们知道对方已经害怕了,可是令他们困惑的是他们并不知道人家害怕的是什么。
这一问题困惑着两个人。放下电话,吴子涛觉得,问题的关键自然还在“3·10”案件上。必须死死咬住这一要害。也许,某一天这个案件真相大门的时候,所有疑团也就迎刃而解。
那一天,吴子涛接到地方检察院的电话,请他到检察院谈一谈。原来,吴子涛寄给最高检的申诉材料通过省高检转到地方检察院。起初吴子涛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可是,他满怀希望赶过去一听,又有些气馁,对方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例行公事。吴子涛说了自己最近的遭遇,希望他们能与自己申诉的案件联系起来。
对方显然没有这样理解。他们更关注魏华的态度。他们认为,如果魏华现在改口,并承认自己说了假话,那么此案口可以算作出现重大变动,重新审理的可能性就出现了。
可是,此话也是等于没有说。对于吴子涛提出的质疑,即此案过于依靠魏华的证言,而缺少有力的物证,他们是这样解释的:他们查阅了公安局的预审记录,事发后,公安部门进行了详细的现场勘察,收集到很多物证,如足迹、毛发和指纹,其中在魏华坠落的窗子上,有一枚指纹经比对就是吴子涛的。这一物证与魏华证言正好一致。由此对吴子涛做出了有罪认定。
最后,对方问他能不能提供魏华的联系方式。吴子涛说暂时还不能,但自己会尽力帮助。从检察院回来的路上,吴子涛突然有一个想法,仿佛一道亮光突然在他脑海中一闪。他屏气凝神,终于在它溜走之前,抓住这一念头。
他立即给周近芳打了一个电话,问她能否向公安局刑侦总队查一下,当年“3·10”案件专案组所做的案发现场勘察记录是否还有保留,如果有,看看里面都收集了些什么。
吴子涛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细节。检察院同志的询问提醒了他,他们说指纹鉴定结果确认了其中有一枚指纹是吴子涛的,判决书上好像也是这么说的。他一直忽视了判决书上没有说的东西,即,现场勘察中还有没有别的陌生指纹以及其他物证?如果有,那说明了什么?
他将自己的想法立即告诉了周近芳。周近芳沉吟了片刻,然后说:“明白了。我马上去问一一下。”一个星期以后,周近芳告诉吴子涛,通过查看公安局当年办理“3·10”案件的底档得知,在魏华坠楼的现场,即当时吴家的厨房内,刑侦技术人员确实收集到了一些物证,包括指纹和毛发。经过指纹比对,其中有魏华的、林美佳的、吴子涛的,还有一枚陌生的指纹,然而,其中在窗户扇的边框上的一枚指纹最受重视,被认为最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这枚指纹最后被确认是吴子涛的,并成为确认吴子涛杀人的最有力的证据。因为当时魏华已对吴子涛进行了指控。此外,魏华还提供了一盒录音带,是在他们发生关系后的一段对话。在这段对话中,吴子涛承认对不起魏华,清她原谅、也就是说,吴子涛承认了强行与魏华发生关系这件事。由于这些原因,对那枚陌生指纹,便没有再去追查。
周近芳说,现在这物证还保留着。
“太好了。”吴子涛说
“你觉得……”周近芳问,也似有所悟。
“因为我当时在场,而且还扒着窗子往下看,留下指纹很正常。这些不必说,我当年的辩护已提到过这一点。重要的是,另外的陌生指纹,显然还有毛发,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留下的。如果现在调查有了进展,即确定了其他嫌疑人,通过指纹甚至dna就可以将他锁定。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的,但是,怎么才能确定其他嫌疑人呢?而且,如果有其他嫌疑人,为什么魏华要保护这个伤害自己的凶手呢?”周近芳问。刚才似乎有了重大发现,其实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我也一直受这个问题困扰。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令魏华不得不这样做。现在我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是还是要找到魏华,让她亲口说出来。我相信她诬陷我一定是情非得已,而且至今仍然不能原谅她自己。”
吴子涛说,“现在,她不仅在躲避我们,也在躲避别人。很有可能,我们在找她,别人似乎也在找她。”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周近芳说。她内心并不赞同吴子涛对魏华的肯定评价,但是也不愿打击他的积极性。
分手时周近芳说:“我们再仔细想想,其他方面还有没有破绽,那被我们忽略的地方。”
那天,周近芳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事情。她急忙找出当年“3·10”前后的报纸,将所有报道都搜索打印出来,摊在桌上仔细审视着。终于,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周近芳立即给吴子涛打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当天晚上两个人相约一起出来吃饭。饭前,周近芳将一个大信封里的东西掏出来,摊在桌上。吴子涛一看都是打印的稿件还有照片。
周近芳指着这些东西说,她从报社资料库里将这些材料调出来,都是当年公开发表过的与吴子涛案件有关的报道,从魏华意外坠楼,到吴子涛被拘留、被逮捕,以及一审、二审的审理结果,每一件事都有详细的记载。其中有事发现场的照片、魏华的生活照、魏华在病房输液的照片,还有吴子涛站在法庭被告席上听候宣判的照片。可以想见,此案当时在h市所产生的轰动。
看到这些印证了自己“犯罪”行为的文字和照片,吴子涛抬起头来看着周近芳,脸上出现十分困惑的表情。
“我们的报道没有什么预设倾向性。”周近芳解释道,“我们仅仅报道了警方和法院对此事的认定。他们认为你犯了罪,并判你入狱,我们也只能这样报道。这是地方警法新闻一般的报道模式。除了第一篇,就是这一篇,它有些不一样。”她从中拣出一份稿件,”它不是从公安更不是从法院获取的稿件,而是一篇现场新闻。你仔细看看。”
吴子涛接过这篇稿子,上面标注的日期是3月11日,也就是魏华坠楼的第二天报纸刊发的报道,题目是《东湾路12号一青年女子神秘坠楼》。稿件很短,但是配了一幅照片,上面是几个路人围着倒在地上的魏华,好奇地观看。拍照的角度是俯视。这篇报道当时吴子涛曾看到过,是沈丽娟悄悄拿给他的。当时见到这篇报道,吴子涛便预感到事情已经变得失控。
报道最后有一行用括号括起来的小字,引起了吴子涛的注意,上面写着:照片系读者姚先生提供,奖姚先生信息费60元。
周近芳指着这行小字说:“从报道上看,魏华坠楼事件的线索是这位姚先生提供的,记者据之到了现场进行采写。我找到当年的写稿记者,他对姚先生没有什么印象。我又请摄影记者看这张照片。据摄影记者分析,这张照片应当是从上办偏斜的角度拍摄的,根据当时的现场情况,拍摄人应当在你家对面的楼内。你说魏华一坠楼你立即就冲下楼去,直到救护车到来你也没有离开现场。可是,这张照片上却看不到你,旁边的围观者也不多,可以推测它的拍摄时间应当在你赶到坠楼地点之前。如果这一推测成立,说明此人发现事故的时间非常早。可是,他当时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巧拍摄到这张照片?他会不会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的情况?此外,他使用的是一部比较专业的相机,是个摄影爱好者无疑。所以,我们可以肯定,他不仅拍摄这一张照片,其他角度的照片一定还有很多。”
“应当找一找他。”吴子涛点点头,明白了她找他来的用意,“报社这边有什么线索?”
“当时他应当留下联系电话,可惜时隔太久,已经查找不到。”
“他叫什么名字?”
“也查不到了,电话记录三年一清理。此事已经过去快七年了。”
“那就去现场找。”吴子涛说着,拿起那篇报道稿和照片,“这个我带着吧?”
“行,小心一点。”周近芳嘱咐着。
听出她语气中带着的关切,吴子涛安慰她,“没事的,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吧。”他知道,绑架事件让周近芳感到气愤,也有点紧张。他其实也有同样的感觉。最近几次出门他总是感觉似乎身后有人,不知是真的有事儿,还是因紧张造成的疑神疑鬼。为了不让别人担心,他谁也没有告诉,只是自己多加了一分小心。
两个人结了账离开了饭店。
东湾路12号小区。自从那天晚上去派出所接受传讯,吴子涛就没有再回来过。而他们的那套二室一厅的房子,在吴子涛入狱并与林美佳离婚之后,便被林美佳卖掉了。这一次为了调查案情而故地重游,吴子涛心中也颇多踌躇。他听说最近那里的老居民搬出去不少。当年,这个小区在h市应当算是比较高档一点的社区了,可是随着近几年的开发,更高级的楼盘相继出现,那里已经有些落伍,一些原来住在那里的有身份的人便陆续买了新居,从那里搬了出去。吴子涛当然不愿意遇到什么熟人,可是,他更希望那位报料的邻居还在,并且还掌握着某些重要的线索。
3月初的一天中午,距“3·10”案件发生七周年的日子还差几天,吴子涛再次回到了东湾路12号小区。走进熟悉的拱形大门,踏上楼间的石板路,吴子涛的思绪立即被拉回了过去的岁月。有那么一刻,石板路上仿佛出现了聪聪幼小的身影。过去他经常带着聪聪在楼下散步,偶尔林美佳也会陪在一旁。这记忆在他入狱期间,像电影画面一样反复在脑海里播放,成为他活下去的支撑力量。现在故地重游,这种情绪重又袭上心来。
吴子涛来到了曾居住过的5号楼的楼下,看到那个花坛,也仍然是刚刚翻开新上,为即将到来的春季播种做准备。仰头望着自己曾住过的窗子,不知那里现在住着什么人,将屋子做了怎样的改变?那里是他和林美佳建立的第一个家,买下并装修好这套房花去了他们当时的全部积蓄,也倾注了他们大量心血。随着女儿聪聪的出生,一个新的健康生命在这里成长,也升腾了新的希望。后来虽然生活发生了很多变故,他没有处理好一些问题,导致后来发生意外,但是,当听说林美佳已将这套房子出售,父子涛仍然感到十分的痛惜。
吴子涛将目光重新落到花坛上,收束脱缰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
吴子涛站在当年魏华曾躺倒的地方,回过身来向对面6号楼望去,心里想,在那众多的窗子里,一定有一个属于报料人姚先生居住的屋子,可是哪一个才是呢?姚先生至今还居住在那里吗?吴子涛取出那张新闻照片的复印件,比对着那个角度,大体推测着拍摄者当时所处的位置。他初步确定,姚先生应当是6号楼3门或4门的三楼以上住户。
吴子涛想象着姚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事当时也是一个工作日的中午,他为什么能那么及时发现这场事故,并拍摄下魏华坠楼的照片?或许,他刚刚吃完午饭,手里端着一杯茶,站在窗前,于是正巧目睹了那悲惨的一幕。他恰巧还是一个摄影爱好者,手边有一部功能比较好的相机,这样才能及时地抓拍下这样令人震撼的照片,
与吴子涛原来住的5号楼一样,6号楼的每一个住户在楼门口都装有对讲机。吴子涛决定先住6号楼3门试试运气,他从301开始,按顺序按响了他所设定区域内住户的门铃。他自称是网络公司的,接到这里一位姓姚的住户提出的安装宽带网线的申请,很多住户家里都没有人。最终家里有人的,只有三户,而这三户都不姓姚,也不知道楼里是否有姓姚的人。
吴子涛转到4门,刚按了两户,就被身后的人打断了:“请问,你到底要找谁?”吴子涛回头一看,是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
最近这个小区接连发生入室盗窃案,物业公司和管界派出所不断提醒业主提高警惕。由于中午出入小区的居民不多,吴子涛这样一个陌生男人在楼下徘徊,又挨家挨户按动门铃的举动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因此,接到一个住户的举报电话,物业便派人火速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