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宝琪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0
|本章字节:11076字
周近芳从法院抄出来的公安预审笔录,有关林美佳的部分,除了他与魏华发生关系一事,林美佳别有用心地对公安说她并不知情,还有一点也是用心险恶的。当年,吴子涛经常出差。有几次从香港、日本回来,除了给林美佳和聪聪,他偶尔也给魏华带来一些小礼物,包括一块日本出产的石英表,这些礼物都足当着林美佳的面送给魏华的。对此,林美佳也对公安人员声称不知道。可是,这些情况,对认定他的犯罪动机,即杀人灭口,是致命关键的。
他对此非常痛心。他曾有很多话要当面问一问她。魏华到底是怎么又是为什么进入他们家的?让魏华与他发生关系是不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六年前的3月10日那一天,她到底在哪儿?还有她与徐建明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真相?美佳广告,是不是一个交易的产物?或者说是把他出卖后得到的礼物?他更想知道,诱骗他、殴打他、恐吓他,有没有她的份?她还想对他做什么?
或许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他想听一听她是怎样回答,看一看她说谎的表情也好。所以,他今天准时前来赴约。
街道两侧商店的霓虹灯已经点亮,住交通晚高峰时刻,路上拥入了很多人流车流。圣诞节将临,两旁的商家打出了圣诞大餐,圣诞大出血、大甩卖的广告招牌,而午后天空便隐约可见的花,到了此时开始密集起来,那雪花有如一元钱硬币大了。
吴子涛坐在公交车里,眼睛望着车窗外的车辆人群。密集的雪花在风的吹动下,围着人身和车体打转,像的春火里在草地里翩跹起舞的蝴蝶。地上的积被车轮辗轧变黑,形成了一条条黑色的冰凌。车开得很稳,到站时吴子涛看了看表,还好,没有晚。他下车朝酒店走去。
走近酒店的大厅,吴子涛用力跺了跺脚上的泥水。他看到几乎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乘车到前厅下来,身上穿得很轻便。除了他这个有如另类的人,乘电梯直达35层餐厅,电梯门一开。早有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孩迎上来,满脸笑容地问道:“欢迎,先生有预约吗?”
“35号桌?”事先林美佳已经告诉他的桌位。服务员带他走入四面全是落地窗的大厅。在靠近东南角的临窗座位上,聪聪已经站起来向吴子涛招手了。
脱掉防寒服,吴子涛坐下,先看看女儿,见她一派欢天喜地的样子;又将眼光落在林美佳身上,只见她穿着一件酒红深v领羊绒开衫,白皙的脖颈下,挂着一串白金红宝石项链,显得性感而艳丽。吴子涛想起,这串项链是他当年去香港开会时买回来的,很少见她戴。此时她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和聪聪都相视而笑,似有所期待。
吴子涛小解何意,只见几个服务员推着一个小推车,车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来到他们的桌前。放好蛋糕,点上蜡烛,几个服务生掉过头来齐声向吴子涛说道:“祝吴先生生日快乐,祝吴先生全家幸福。”恰在此时,大厅正中的钢琴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的乐曲。周围用餐的人们听到了乐曲声,将目光投向这幸福的三口之家,脸上带着羡慕的微笑。
聪聪冲着吴子涛叫道:“爸爸快吹蜡烛,许个心愿。”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吴子涛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他忘掉了他的冤情。当和女儿与前妻一起吹灭蜡烛时,他内心涌起的是温暖和感动,就像是在海上漂泊了许久的渔人,终于获救回到岸上,回到了自己的家。
今天是他38岁生日。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吴子涛坐下,轻轻对林美佳说。
林美佳给了他一个探询式的目光,没有说话。
这顿饭吃得特别温馨,一家人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岁月。菜是林美佳精心点的,上来之后,每一个都十分精致可口。林美佳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大堂经理特意赠送了一瓶五粮液,并亲自打开,在吴子涛和林美佳的杯里斟上,看着他们喝下,才满脸笑容地离去。
饭后服务员撤去了餐具,倒上了咖啡。餐厅里响起了清灵的钢琴曲。吴子涛和林美佳并坐在落地窗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着城市中夜景。
聪聪去洗手间了。看着她一步一跳的走姿,吴子涛和林美佳都笑了。
“她今天挺高兴的。”吴子涛说。”没有想到,隔了这么久,她对你还是挺亲近的。”林美佳说,“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什么?”
“你真不明白吗?”林美佳扬起了眉毛,有些嗔怪地说,“因为我没有在她面前把你描绘得那么不堪,那么不可救药。你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我有点担心,如果知道了你是那么一个大恶人,她会受到怎样的伤害。我不想这么做。”
“这要谢谢你啦。”吴子涛说。“可是,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不确定。但是,公安局的认定、法院的判决表明了那么回事。”
“那不足为凭。我是什么人,你应当比我还要清楚,如果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说话间,聪聪走了回来,看到两个人的表情,脸上出现了探询的神色:
“你们在说什么?”
林美佳温和地笑了,她慈爱地说:“我和你爸爸在争论,我们的聪聪将来会不会长得更漂亮!我们一致的意见是肯定的。”
吴子涛也笑了。无论如何,林美佳对女儿的爱还是真实的,这让他感动。
他们一同走到楼下,出了大门,林美佳的宝马车已停在门口,年轻的司机面带笑容站在车下等待着。吴子涛抱了聪聪一下。转向林美佳说:“谢谢,下次我来回请吧。”
林美佳向他伸出手来,轻柔地握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说:“好啊,我们期待着,是不是聪聪?”她让聪聪先坐进车里,然后对吴子涛说:“就大多数人来说,人本来无所谓好人或坏人。所谓坏人,只是为情势所困,变得坏了;而变坏了的人,换了环境,也可以成为一个好人。聪聪离不开我,我们在一起可以生活得很好。但是,我看得出来,她也需要你。或许,通过我们的努力,我们都做些改变,我们还有希望。你说得对嘛,一个稳定的家,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最需要的。你受了不少苦,现在还在那个修车厂为别人做牛做马。我想,我会给你一些帮助,还有钱的方面也一样。我希望你走上正轨,配得上做聪聪的父亲。或许,到那时我们还有机会。是该忘掉过去的时候了。”
吴子涛似乎听出了她今天的真实目的。他冷静地说:“快进去吧,外面的风太冷了。我同意你的话,我一定加倍努力。终有一天,我会让聪聪觉得,我是真的配得上做他爸爸的人。”
“好,祝你好运。再见。”林美佳简短地说,她似乎听出吴子涛话中的含意,语气变得如地上的雪一般寒冷。
想问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来。吴子涛相信日后一定会有机会,而且时间不会太久的。春节前汽修厂生意繁忙,过节放假期间便轻松了许多。节后股市开始上扬,但林岩给他选的那只股票没有出现预期的大涨,当时以65元一股买入,现在仍在66元至7元之间晃动。林岩告诉他,那个题材还在,蓄势待发,不久便可见分晓。
见过魏华之后,吴子涛一直试图再联系她,都没有成功。电话找不到人,亲自前去也说人不在。吴子涛有些沮丧,还有一层担忧。那就是魏华的安全。因为她掌握着一个重大的秘密,有些人一定会因为吴子涛在找她而感到寝食难安的。
上次说过,与魏华见面,虽然最终不欢而散,但是吴子涛还看到了一线希望。在魏华甩开他的手准备离开时,吴子涛无意中看到了她腕上的那块手表。事后吴子涛确定,它就是当年他从香港给她捎回来的那块日本表。这个年头,年轻姑娘喜欢随身携带各种时髦手机、手链等,很少戴手表了,可是魏华还随身戴着他送给她的手表。这说明什么?据林岩分析,魏华或许对他还抱有某种感情。
根据林岩的理论,男女之间,爱恨情仇最为常见,但是仇恨往往不能维持长久,而真爱一旦生成就难以忘记。因为真爱的产生必定需要某个特殊的理由:有时是生理方面的,如身体容貌气味;有些是社会方面的,如学识气度处事方式等等。这些特征一般短时间内很难改变,所以,由它们所引起的爱的感觉也就不会消失。
林岩接着分析,既然魏华对他还怀有某种感情,说明她当时那样做一定是情非得已,而且至今心怀歉疚。之所以逃避他,是因为她难以忍受良心的谴责,更无法面对他。如果吴子涛能够多接近她,软化她的戒心,打消她的顾虑,或可令她吐露真情。
吴子涛听罢将信将疑。林岩于是便主动陪着去她工作的夜上浓妆歌厅去找她,可是几次都没有见到魏华。这天晚上,他们再次到了那里。一名服务员认认出了他们,主动告诉他们,“i9号”今天没有来。
“已经两天没有看见她了。”他对他们献媚地笑着。他留着像女人一样的乌黑长发,垂在脸上,遮住了他一部分被涂抹得惨白的脸;他人很高很瘦,在这充满欲望如梦似幻的都市夜晚,像个鬼魅精灵,又像似一个活脱脱的人妖。
林岩塞给他100元钱,说:“带我们去她的住处看看。”
略一迟疑,服务员低头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迅速将钱塞进裤腰的暗袋内,然后用同样低的声音说:“出门左拐,进第一个胡同口,绕到店的后门。我在那里等你们。”
吴子涛和林岩出了店门,按照他的指引进了那个胡同,走过一段很黑的胡同,看到一个亮着灯的小门,那个人妖似的店员已等在那里。他已穿上外套,看到吴子涛他们过来,说了声“走吧”,带头向另外一个路口走去。穿过一条马路转上一座小二楼,在昏黄的楼道灯光下,他按响一个安着防盗门屋子的门铃。
“谁呀?”屋里传来一个女孩嗲声嗲气的声音。
“是我,安迪。”
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子出现在防盗门内。她蓬乱着头发,一脸倦容,看到吴予涛和林岩,眼睛里充满了警惕。自称安迪的男孩解释道:
“他们是魏华的朋友,有事要找魏华。”
“她已经搬走啦。”女孩子打开了防盗门,“进来说吧,”
吴子涛和林岩随着安迪进得屋里。这是一问约10平方米的小屋,两个上下铺并靠在墙边。指着靠左边已经空了的上铺,女孩说,那就是魏华的铺,她今天上午刚收拾完东西走了。
吴子涛看到上铺的门墙上贴满了已故香港影星张国荣的演出海报,阴郁凄美的面容充满了沧桑的感觉。吴子涛知道,在众多歌星影星中,魏华第一喜欢的就是张国荣。虽然他已离去许多年了,她依然听他的歌,爱看他的电影。有一次,电视放映他主演的一部电影,那晚林美佳恰巧不在家,魏华获准完整地看过。结果,电影播完之后,吴子涛发现两行泪水从她脸上蜿蜒而下。看着这张小床,想象着魏华每天陪伴完各色买笑男人之后回到自己的小窝,躺在自己心仪的人画像旁睡觉的情形,吴子涛的内心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当年,为了某种尚不知道的原因,她冒着失掉健康甚至生命的风险,毁掉了吴子涛的前程,可是,这也并没有根本改变她的人生。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林岩问。
“她没有说要去哪儿,听口气好像要离开h市似的。因为她告诉我,她的手机号也要换掉的。”
“她告诉了你她的新手机号码?”吴子涛问。
“没有,现在她可能还用那个旧的。”
“这两天她有没有什么异常?是不是有什么人来找过她?”吴子涛接着问。
“没有什么反常的。电话倒是总有打来的。可是,干我们这行的,被一两个傻瓜迷上一段时间,也是常有的事。虽然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女孩说。她不住地打喷嚏,看来是感冒了才歇工在家。“不过,前天她接到她弟弟的电话,两个人说了好长时间,看脸色她特别不高兴。她这个弟弟我见过,几次来找她,不是要钱就是诉苦,特别讨厌,也亏她那么有爱心。要是我早把他打跑了,又不是我生的。”
吴子涛和林岩两人告辞出来。
回到十字路口,林岩看着子涛,脸上带着“现在怎么办”的表情。吴子涛看看表,说去西城区找魏华的弟弟。他相信魏成一定会知道魏华的下落。然而,乘了一个多小时汽车到了城郊结合部,找到魏成上班的洗脚房,却发现那里看门人已经换成了别人。因为已经两天没有见到魏成,他不辞而别。
魏华姐弟俩突然消失令吴子涛十分懊恼,、他有一个预感,即他可能永远也见不到魏华了。他知道,姐弟俩这样仓促走掉,并不是为了他。因为他吴子涛对他们没有直接威胁。如果他不顾一切地纠缠,她甚至可以提请警方保护。因为从现存的事实看,她是他犯罪的对象,也是证人。他们离开一定另有原因。他们一定遇到什么事情,受到什么威胁。
那天晚上与林岩分分后,吴子涛一个人回家,他有一点沮丧和担忧,路上,他的手机响了两次:一看都是陈虎的号码,他便没有接,快到家时已经晚上9点多。虽然已是春天了,夜晚的冷风吹到脸上依然有些刺痛。街上车少人稀,渐渐地就走到了那条荒凉的石子路上。当时他有点心不在焉,待三个穿黑棉服的男子将他围在中央,他才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你们要找我吗?”他故作轻松地问。他明白,这个时候叫喊没有用,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也绝对不想再乖乖就范。
“你是吴子涛?”其中一个人问。
“是。”
“走吧,有人请你。”
“太晚了吧,改天行吗?”
“别耍花样,否则受苦的是你。”来人温和地提醒他。
“也好,但是,说说你们是哪个山头的?”最近电视里正上演一部建国时期的东北剿匪剧,他模仿着里面的口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