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摇滚之夏(3)

作者:齐鸣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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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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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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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844字

我早到了十分钟,章思怡则晚到了二十分钟。在这半个小时的空档期里,我缓缓地喝一杯苏打水,心不在焉地看着吧台上方电视里转播的球赛。一个被铲倒的球员激动地冲向裁判,比划着掏牌的动作要裁判将对手罚下。裁判则不停地后退,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指着自己的眼睛,表示自己不是瞎子,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咱们分手吧。”


我看着面无表情的章思怡,冷静地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晓东吗?”


她点点头:“嗯,也没什么好瞒的。我爱上晓东了,我和他在一起更合适。”


吧台后的酒保饶有兴致地听着我们的对话,同时拼命擦拭着杯子,企图掩盖自己偷听的事实。


这样的情况我早有预料,但是当它真的发生时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我试图做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但是话一出口还是有些激动:“可是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也这么说过,你都忘了吗?”


“那是以前。”


“现在呢?”我追问道,“现在你又了解了什么?你知道他搞过多少姑娘吗?”


章思怡的声音高了起来:“我比你了解他。他有才华、有激情、有梦想,并且真的会付诸行动。他想要组乐队,就立刻找到了你们;说要去海滨玩,第二天就把车开到了我的楼下。”


“要是没去北戴河就好了,”我苦笑道,“或者要是我没提前走也行。”


“都是迟早的事情。”章思怡坚定地说,“你走了之后的第二天,我和晓东说要看日出。但是凌晨时我没起来,是晓东过来敲门把我叫醒。我们坐在沙滩上看了整个朝阳初生的过程,那时起我就知道自己爱上他了。”


“是啊,坐在满地垃圾的海滩上看日出,真是浪漫的场景。”


凌晨,我喝得醉醺醺地站在方方楼下,喊他下来陪我喝酒。我大概喊了五分钟左右,收获了从不同窗口扔下来的几个易拉罐和酒瓶,还有不少生动有趣的骂人词汇。


方方顶着一头乱发急匆匆地跑下来,趁我把整幢楼叫醒前把我拉走了。他用了半个小时时间才搞明白章思怡把我给甩了,而我打算把乐队甩了,然后再把晓东的腿卸了。


“唉,我今天招谁惹谁了,”方方叹息道,“晚上大雄也来找我了,情绪特低落。他说不想弄乐队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女友跟他摊牌了,要么出国,要么分手。”


我冷笑着没有说话。


方方接着说:“我觉得,这乐队早晚得散,可是已经排练了这么久了,好歹把下周的演出演完再散吧。”


“为什么啊?又不分钱又不分地的,干吗非要演啊?”


方方被我问住了。想了一会后,他说道:“我总觉得要是不登一次台,这个夏天就白白浪费掉了,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


我丝毫不这么觉得。喝高了无数次,为了添置设备花光了积蓄,女友还被一个摇滚混混撬走了,我的夏天可是异常充实。


“那我倒是问你,剩下的这几天我怎么面对晓东啊?”


方方无奈道:“你要是没法见他,就蒙上眼睛好了。”


“成。”八月中演出的前两天,红桃忽然和我们失去了联系。大家急得把电话都快打坏了,还是找不到人。无奈之下,方方找来了一个哥们儿,说是他们学校一乐队的鼓手,技术不错,已经演过好几回了。这哥们儿挺认真,问用不用跟我们再排练一下,但是晓东说红桃的鼓谱他那里有,到时候看着谱子就好了,都很简单的编曲。于是那哥们儿也没再坚持,只是演出前一天晚上和我们吃了顿饭。晓东没有出席,说是有事,我不用猜就知道是和章思怡在一起,一不小心又喝多了,砸坏了人家大排档的两个板凳。


演出当晚,热力猫再一次挤满了人。


办专场的乐队叫specialpn,是个搞英伦摇滚的乐队,几个人都挺随和,在休息室里先随便和我们喝了几瓶。


“哥们你一会上台也戴这红领巾是吗?”他们主唱指着我系在脖子上的红布问道。


我笑笑:“不是,这是一会蒙面的。”


主唱听得一愣,然后竖起大拇指:“哥们你是真朋克。”


台下人声鼎沸,各种嘘声响彻热力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通常暖场乐队都像电视剧前的广告一样惹人烦,但既然站到了上面,我们就要继续下去,这就是生活。


调好音后,晓东挨个过来击掌,走到我面前时,他顿住了:“今儿咱们第一次演出,你给个面子?”


我没理他,用红布蒙上了眼睛。一片暖烘烘的红色中,我隐约看到晓东走开了。


随后他的吉他声响起,同时晓东用他颇具煽动性的声音喊道:“specialpn的歌迷们,我们先来跳一段舞怎么样?”


台下应声寥寥,这也是情理之中。我冷笑了一下,开始弹起和弦。


然而这时鼓点却没有跟进,我一愣,以为是自己弹错了,却听到旁边大雄用压低的声音说道:“哥们你干吗呢?”


台下嘘声大作。


我扯下红布,回头看去,只见鼓手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晓东尴尬地走过去:“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这谱子你给我来敲一个试试。”鼓手把谱子扔给晓东,然后扭头走向后台,方方赶紧追了过去。


在震耳欲聋的嘘声与骂街声中,我把晓东手里的鼓谱拿过来,看到上面写着:


前奏(没有我)


听到主唱嗷的一声后咚次大次进


再听到贝斯滋的一声后开始疯狂地咚次大次


连续听到吉他两声吱吱开始只打踩嚓


……


我把鼓谱扔给晓东。他表情木然地接过,然后惊讶地看着我的拳头迎面而来,随之摔倒在了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人们疯狂地喧闹着,将晓东托举在空中传递起来,幸灾乐祸的人们为免费看到这样一场额外加演而激动不已。


在我被热力猫的工作人员架回后台时,specialpn的主唱走过来,由衷道:“哥们我今天开眼了,真朋克就得你这样。”八月底自从那天热力猫的演出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晓东。大雄和方方后来经过多方打探,说热力猫禁止晓东以后再进去,于是他只好跑到另外一个livehouse混去了,听说又要组乐队。


红桃跟我们吃过一次饭,连连道歉,说演出前两天和人飞叶子,量稍微大了点儿,晕乎了好几天。大雄不知道“飞叶子”是什么意思,偷偷问我,我只好压低声音说就是抽大麻。大雄听后,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我就是一株大麻似的。红桃依旧很兴奋,说要一醉方休,我们赶紧借口学校有事,提前溜走了。


好消息不是没有。方方和前女友居然复合了,听说是北戴河晚上打的那个电话起了很大作用。重新找到归宿的方方开始忙碌起来,再找他吃饭也不怎么出来了。


不过我和大雄其实也很忙。大雄终于坚定了出国的想法,就算找个野鸡大学也要和女友在大洋彼岸厮守,于是天天抱着本gre的官方考试指南消磨在图书馆里,并且要求我以后和他说话都用英语。


结果是我开始不怎么跟他说话了。主要是碰不着面,每天我起床之前他就走了,入睡后他才蹑手蹑脚地回来。我和父母坦白说考研无望,估计要找工作了,他们也挺理解,说我这样的学生要是考上了研究生倒是件咄咄怪事。


恰好有个师兄推荐我到一家咨询公司实习,我很高兴地去了,却发现这家公司根本不把实习生当人,而我的上司又专门以整新人为己任,每天下班后我疲惫得都不愿意说话。


自从分手后,章思怡和我从未联系过。不知何时起,我下班回到宿舍后的唯一娱乐变成了翻看我们之间的短信记录,里面有好多“晚安”。


九月份的一天,我坐在宿舍里看着章思怡和我的倒数第二条短信黯然神伤。


“明天晚上有空吗?咱们见一面吧,八点钟,十二橡树酒吧。”


最后一条,则是那天晚上她最后一次向我道晚安。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上司的。宿舍里向来信号不好,每次在宿舍里接他的电话都会因为断断续续的信号而挨上一顿臭骂,于是便养成了去露台接电话的习惯。


我不情愿地按下绿色的接听键,站起身,向露台快步走去。


天气已悄然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