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立新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6
|本章字节:7506字
a醉与进攻
“这位是报社的侯主任,这是记者马天行。”亚当指着打扮得妖妖娆娆的两位坐台小姐,“我得隆重地推出,她俩是报社的见习记者,小李和小王,最近几篇引起社会反响的曝光,都是出自她俩的笔下。”亚当朝两个坐台小姐眨了下眼。
他向大家介绍金玫只用了三个字:“好朋友。”
“好朋友”是种字面清晰而又内含隐晦的介绍。这是亚当故意使用的一个词。他发现金玫听到这种称谓脸上露出的笑是满意的。
亚当请客就是为了把专家那篇稿子发了,既然这篇稿子是他找的记者采访的,就有直接的责任,至于与广告部的合作是否继续下去,是否成功那就无能为力了。他包了这个雅间,还替侯主任和马天行包了坐台小姐。为了避免金玫过意不去,他并没有给金玫说明是他掏腰包。“马天行请我们来玩。”他在电话里这样说。面对美酒和美女,平时就兴风作浪的马天行,表现出了失态的兴奋。他第一次见到金玫。他说,那天我们朋友约好了一起吃饭,亚当接到一个手机就重色轻友地跑走了,那个人是你吗?他说,亚当一天到晚跑“爽飞燕”也是为了你吗?他还改变了在开发区亚当“情欲史上最黑暗的一页的”事实。告诉金玫,前两天,他们到开发区采访,晚上东道主安排唱歌跳舞,一个好漂亮的小姐,亚当愣是看不上,自己一个人抽烟喝酒,遥望中州的方向若有所思,最后抽身逃离,也是为了你吗?
金玫只能应酬地笑笑。只能任别人猜测与亚当的关系是否暧昧了。马天行喝完三杯酒,拿着酒壶满桌子转,花样翻新地劝人们喝酒。金玫执拗不过,除了求援地请亚当替喝,还得出于礼节沾一沾,抿一抿。不大功夫,满脸绯红,眼光迷离。稿件发表的事桌面上一句未说,大家觉得说出来反成了交易。当侯主任、马天行分别和各自的坐台小姐亲热相依在沙发上唱歌的时候,有了醉意的亚当就拉着金玫的手,抚摸起来。其实他并不是仗着酒勇,没有酒力他也敢这样,只是那样的话显得明目张胆,容易造成她的难以掩饰的反对。他借酒力,无非是替她着想,找一个一旦反对就能挣脱的理由。她挣了两下,并且抬手要甩掉那只手,但她没成功,他的手还坚守在那里。他能辨别出,在这种情境中,她的任何一个动作所隐藏或表达的微妙含义。她把头扭过去,看音响里的画面。
“什么?”亚当装出听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话的样子。
“我什么也没说。”她又挣了挣。
“你不能总这样,既然对我有好感就允许表达。”
“怎么又来了你?”
“好吧。”他考虑一番同意地点头,“我接受。”
“你不要利用音响搞明堂。”
“其实咱俩的事一直心照不宣,我一直想坦白地告诉你,可是,我,缺乏你这样的勇气。”
“不理你了。再这样我可真走了。”
他胜利而狡黠地看着她撇一下嘴,拉着她的手在她的头上绕一圈,这样她就顺势在椅子上转了个90度,面对着墙角的音响。现在人的求爱示爱最好的方式就是跟着光盘唱起来。光报歌名就能听出心声了。他点了《明天你要嫁给我了》,唱的时候,伴着节奏幅度适中地摇着。当他唱到第二首《偏偏喜欢你》,他的手就从她背后椅背上移到了她的肩上。她原本要伸手将它从肩上拂去,又觉得马天行看到不太妥,只得勾下手拉椅子下面,借挪身子巧妙地换个地方,那只手就会落空。她这样做了,可是并没如愿,那只手好像临时寄存在她肩上似的,她又做了一次努力,也是枉然。她想了想,决定起身换个地方,结果刚动一半就被那只手按了下去。这显然是种违背人意的侵犯。她想这大概是酒的作用。亚当唱完得到喝彩后,把话筒递给侯主任,俯在她脸前说:“金玫,能不能想个办法,咱们把关系确定一下?”
她猛地推走他,亚当继续说:“我有个中肯的提议,咱们也是过来人了,也别黑着道往前瞎走,别摸着石头过河。一来呢,咱们都是尘世中人,摆脱不了俗套,很难有什么新意和惊心动魂的故事。二来呢,也搞不清故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弄不好就草草收兵,也挺可惜的。咱俩最好找一个爱情名作,一步步地按上面的情节发展。你想想,那都是大作家沤心沥血的结晶。换句话说,就是把咱注定平淡的生活搬上艺术舞台,那样子既有趣又知道下一步该发展什么情节了,还知道结局。你说好不好?”
“你喝醉了。”
“好不好?”
“好是好,但你去换个人。”
“看样子,这个提议是在得到一致掌声中通过的。现在咱们就选定个本子。喂喂,金玫,你别看别处啊!注意力集中。你看《安娜》怎么样?我爱安娜到了疯狂的程度。我早就感觉你哪里像安娜,那双黑色大眼睛时不时散发出迷人的忧郁。咱们选这个,半路上你尽管为爱抹眼泪,不用操心我移情别恋。”
她格格地笑了,拿起饮料慢慢地吮着吸管:“那不行,你疯狂了,末了轮到我跳到火车下卧轨了。要死得你死。”
“对对,”亚当赞同地,“要死得我先死。”
“我真要走了。”她动了动身。
“不要做无效劳动,”他捺着她。
她想了下说:“最好《少年维特》,维特爱绿蒂也是疯狂的,爱到用手枪自杀的份上。”
“那不叫死,叫殉情。可以考虑,不过我觉得不大合适。”
“看看,还爱情至上呢,轮到你为爱情牺牲就不合适了。”
“谁也不能死,演到最后,”亚当作了个撕东西的动作,“咱们把最后一章给撕掉。”
“绝就绝在最后一章,你撕掉最后一章,就不叫名作了。”
“我说不合适,你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我是说,维特和绿蒂都是少男少女,初恋,咱们呢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同志了,感情历程比较复杂,说白了,婚外恋。”亚当说,并且有意让她察觉——他看了她中指上的祖母绿的戒指一眼。她知道这是一种玩笑,但是还知道这种玩笑本身已经包含了某种真实,每一个男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进攻方式。
亚当只自顾自地诉说着,没料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那个坐台小姐一手揽着马天行的脖子,挑逗地在他怀里扭动,那张娇艳的脸沾满了酒后的沉迷,冲着他伸出血红的像火焰似的舌尖,好让马天行伏下身子用嘴唇去噙它。而那个侯主任只管一个劲地在旁边加油,他那粗俗下流的表情令人恶心。这一景金玫也同时看到,她窜了起来,转身快步离开,捺着她的那只手也就不可避免地给甩了下去。她几步跨出了门,亚当紧跟着追出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边追边喊,到门外的走廊一把拉着她的手。“对不起,是我不对。”他急忙承认错误,以为是搭在她肩上的手造成的。
“没你的事。”她去捋他的手。
“没我的事,那你跑什么?”
“什么记者,和流氓有什么两样!”
亚当愣怔一下,竟然猜测是不是马天行趁他不注意占她的便宜:“他怎么你了,他怎么你了?我怎么没看见?”
“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人特别会装蒜!”
“你讲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你要真的不知道,去看看好了。”
亚当急忙返身,又怕她跑了,回头拽着她一起倒回去。
他从门口又看到了金玫所见的一幕,这才松了口气:“我当什么呢,全怪酒,让人失去了理智。我去阻止他们。”
“那是你的事,我得走了。”
“别别,走也得我送你。”
“一个见习记者就这样,明天走向社会还不定成为什么样呢,保不定会当妓女。”她恨恨地说。这下子让亚当明白过来了,他想起刚见面的时候他把坐台小姐当见习记者介绍了。他看着她,突然爆发出酒后粗野的大笑,笑得浑身直发抖,从过道上经过的服务员吓得侧身贴墙窜走。
他还是拽着她,笑后喘着气:“她就是妓女,准妓女。”
“可你说她……是见习记者?”
“她不是,她是楼上的。”他指指天花板。
“楼上的?”
“歌厅的坐台小姐。”
“那你为什么骗我?”
“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怕你知道她干那一行,不高兴。”
金玫吃惊地看着他,斥责道:“你怎么是这种人?”
“我错了,我错了,我是一片好心。”
“你的朋友怎么是这种人?”她受了侮辱用蔑视的口气冲他。
她冲出酒店,一路快步钻进了出租车,亚当追过来只看到出租车一溜烟地拐过大门,径直开走。他后悔莫及地站在原地。
他这时一肚子懊悔和恼火。他知道,金玫这会儿正在车上看不起他呢,而他当初叫她来万万没想到这种结果。不过,正是金玫的这种态度,反而更激发了他对她的兴趣,他觉得就在站在门口的一分钟,心里发生了一道炙热的裂痕,真的爱上了她。这种感情其实是有很大的酒的成分,他的醉意导致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她的面孔。醉意朦胧中看着她在空中飘扬,她就像一面不规则的几何图形的旗在似醒似睡的梦中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