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林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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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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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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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390字

只是在我们说到囟簧的时候,他们都神情专注,满是肃穆之色,几乎无一例外。


无疑我们的工作开始显得困难重重,我们变得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必须把这项工作进行下去,无论困难有多大,必须尽快地克服,顺利地完成任务,然后离岛回城。


我和教授已然下了决心,水还没有开,我们聊着天。


来敲门的是谁呢?这敲门声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除了服务员,按理不会有他人。可是服务员,通常都是在我们外出的时候将一切准备好的,有时候,根本就不弄,这似乎由着她的性子。当我们的被子整齐地放在桌上,杯子里的残水清空,地面干净的时候,我们想,那个脸色阴郁的服务员今天的心情不错。或许她今天来了兴致要帮我们打扫打扫,收拾一下呢。我打开了门,站在面前的不是服务员,而是那个留着小辫子的画家。这的确令我们深感意外。


这是画家第一次主动地来敲响我们的门,跟我们聊了很长。我们似乎谈得还很投机,没有想到这个画家还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简直跟那个在餐厅里吃饭的默默的背影带来的印象不符,完全是两个人一样。


画家的年龄大概在四十五岁左右,其实我把人家的年龄猜大了。因为岛上条件的缘故,他的样子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他说,他才三十六。教授也感到惊讶和不好意思。教授也估摸他已到了不惑之年。他的颧骨高凸,眼角布满了鱼尾纹,他的嘴角在说话和微笑的间隙略有点神经质地抽搐着,这一次他的头发要比往常见到整齐干净得多,但是在紧密的发丝上还可以看见油墨的色彩。无疑是全身心投入创作时留下的痕迹,就是这个画点,使我感觉到他身上的艺术感不是来自那根小辫子,而是来自这个苍茫中点落的色点。它现在已经干结了,像一个小小的彩色的头上饰品。


从他营养不够的脸膛上推测,多年前在首都的时候,他定是一个令人瞩目的画家,他的相貌可谓堂堂。而现在,已经有的凹陷下去,有的孤峰凸起。


当我们跟他提及青瓷蟒的事,他笑着说,你们跟我一样,执拗。随后吸了一口烟补充说道。他们懂什么,他们当然不懂。他们要是都懂的话都真是精怪了。


2画家的烟瘾还挺大,他不停地抽着烟,一支接连一支。真是难以相信这么多来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教授将那所剩的半包也给了他,他拿上那烟的样子现在还在我的脑海里回旋,他的眼睛放出光来,他连说感谢。我们聊了很多,到午间的时候,这个叫岑哲浩的画家跟我们在一起吃了午饭。后来又跟我们吃过几次,这一次我们三人首次聚在一张桌子上,心情都很好,在吃饭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话还没完没了,冷清的餐厅里回响着我们三人的咀嚼声,谈笑声。这一顿午饭也是吃的时间最长的一顿。等我们都已经吃完了,抹嘴推椅离开的时候,才见到那对男女慢慢腾腾地走进来。我注意到岑画家对那个女人看都不看一眼,说实话,这个女人还是有一点姿色的,可是我这样说是没有道理的,有姿色的女人人家必须看吗?这几乎是强盗逻辑,当然首先个人乐意。我是注意一下的。那个女人的头发有点散乱,像是随意地扎起的,看情形大概才起床的吧。


由于天又下起了小雨,我们只得困在旅社的房间里。我们又漫无边际地谈了一会儿,然后那个岑画家邀请我们去他的房间,我们不便客气,便随之进了门。画家的房间自然显得十分凌乱,到处都摆满了画,散落着色彩,油笔,这我们并没有感到意外,觉得这很正常,因为这才是画家的画室。如果进了一个干净井井有条的房间我们或许倒要感到惊讶了。这是我们第一次来画家的房间,南边有一个大窗户,不过现在没有打开,如果打开的话,可以看见面前一块平坦的草地,碎石,在远处可以看见山间逶迤的小路。现在是看不见外面的景致的。因为有一个红绒的落地布帘垂挂而下,看得出来,这窗帘从早到晚很少打开,确切地说,自从他住进来后,就没有怎么打开过,上面的褶上落满灰尘。倚西面墙摆放着一张床,床是古楠木的,上面雕刻的有鸳鸯,白鹤,荷花。


你们看,这上面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跳的。


画家的脸上有一丝得意,据他的介绍,那是他从南岩买回来的。


卖得很便宜,那里这些东西多得很。贱卖。就是花了不少力气。请这里的人帮着抬回来,走了好长时间的路。然后我自己又一块块地拆开来,否则不能进门哪。然后一块块地在屋子里拼好它。我很喜欢这里,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就是要离群索居,那样才能出东西。


我们点点头,开始看墙上的画。墙上的画都充满了诡异的色彩,十有八九画的是蛇。它们身上忽闪着的鲮光,暗中发亮,我们注意到了东墙上的一幅,它的篇幅要略大于其他,因此看起来十分突出。同样是一幅巨蟒图,巨蟒似乎游迎白水,扶摇直上。在游动中呈现出柔和的线条,它那样游动着。当你再细看时,又觉得眼前画幅上的这条蟒蛇性情温和,眼睛含笑,全身碧绿,仿佛着青衣的女人一样。


教授也认为这幅画画得不错。画家自己本人也比较喜欢,说这幅画是得益于他自己的梦魇。我们在画家的房间里还见识了他的其他作品,那是一本业已出版的集子,集中的画风几乎在这些画中找不到半点渊源。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如果不是内封上的画家简介,我们还真以为是另一个人的画作。在我们离开他的房间的时候,我们还能从他的言辞里听得出来他很感激箱岩,这里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更重要的是他能够突破过去,形成了新的东西。


“这才是自己真正的画风,不断有所突破,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岑画家边笑着送我们出门边这样对我们说。


22


“先生的寻访并没有成功,他走遍了箱岩的所有地方,没有见到岛上的女人沣。先生心中感到十分的遗憾。”


我的虚构到这里的时候就停止住了,我的思绪还停留在过去的时空中,那个叫沣的女子在月下的河边捣衣,给先生敷草药,那么鲜明的形象。随着画家的叙述变得凌乱起来,我的思绪也显然受到了影响,仿佛花儿受到了霜击。画家说起话来,语速还比较快,他说他来岛上不久,他遇见了一个奇怪的老女人。事实上,那个女人长得还算不错,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标致,从她的脸上还可以看见过去的影子。他说,那些天老是下雨,晚上总是感觉来得快,一会儿就天黑了似的。


“我上岛的第一印象就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事情发生在一个午后,雨已经下了很长时间,透过旅社的窗户可以看见白亮亮的大水,漫进了树丛。画家正在家里弄着旧家具,那是他刚从南岩地带花钱买来了。他很喜欢这件古董,据自己模糊的推断,这张古楠木制作的旧架子床它的历史不会少于五百年。为了弄进门内,他对待它很有耐心,把它一一拆开,现在又重新把它一一装合上。


他正在装架子顶上的一块横梁,横梁呈狭长形,上面的色彩由于年代的久远也比较模糊了,但是还能够依稀地辨清上面的图案。横梁上一幅春宫画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的色彩逼真,有一男子,正赤裸着身子与一女子搂抱在一起。那个女子的彩色的裙裾被撩起,她的一腿高抬搁在那个男子的胳膊弯里,两人脸上微微酡红。旁边有一绿色芭蕉,还有一个月牙窗。


画家在介绍这件古董的时候,还特意地让我们仰头看了看的。


“用手抹去灰尘,它们还色泽如新。我正在看着的时候,有人在我的门口张望了一下。”


画家说他开始并没有在意,然后他开始敲击暗榫的时候,又一次地看见有个人在外面张望着。门是开的,坐在架子床上的画家偏了偏身子,看见一个老女人站在门外。画家问她,干什么的,她说,她看看。她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很显然,她没有想到屋子里的人坐在床的架子顶上,手里正拿着一把小铁锤敲敲打打着。


他说:“她看看,看了两眼后就走了。我然后听见了她下楼梯的声音。”


架子顶上的横梁上几乎都绘有春宫。一共将近有十幅之多,造型各异,令人浮想联翩。教授似乎对我看见这些东西并没有表示什么责难之意。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听画家说着那个下午的事情。


画家说他后来问了那个瘸腿厨师,厨师告诉他每次这里有新客来时她都要来一趟的。她也总说,看看,看看。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然后出了门从门口的苔藓与碎石的小道上消失了。画家将话题从那个神秘出现的老女人身上来到了面前的古架子床上。


他说,“上面的横梁多是暗榫,为了把它们组装起来耗费了我不少光阴”。他还断定这肯定不是岛上出品,而是来自外界其他的什么地方。


我们只是在一旁附和称是。我看见教授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直到我们离开了画家的房间,教授仍然如此,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作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虚构者,我愿意那个神秘的老女人就是先生所寻找的一个旧梦。事实上,画家那个午后的遭遇使我的叙述获得了灵感。我的的确确愿意这两个曾经韶华共渡的人能够在旅社,囟簧,枫林闸,南岩,碎石小道,丛林中,在任何我虚构的地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