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首相看已化灰--贾元春

作者:西岭雪

|

类型:耽美·同人

|

更新时间:2019-10-07 19:54

|

本章字节:20444字

1.元妃省亲写了哪些事


甲戌本第十六回总批中,脂砚斋评说:&quo;借省亲事写南巡,出脱心中多少忆昔感今!&quo;


那么,到底多少呢?


先说&quo;忆昔&quo;,乃指曹寅在江宁织造署四次接驾的崇耀往事;再说&quo;感今&quo;,是说如今子弟流散、潦倒沧桑之悲惨现状。


而曹家的潦倒,正是因为接驾落下了巨大亏空、被朝廷追逼欠款所致,真是最辉煌成绩,最怅恨罪名。所以,作者在这一回中借赵嬷嬷之口假说甄家事:


&quo;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嗳哟哟,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quo;凤姐道:&quo;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岂有不信的。只纳罕他家怎么就这么富贵呢?&quo;赵嬷嬷道:&quo;告诉奶奶一句话,也不过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谁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闹去?&quo;


在这段话中,脂砚接连批下&quo;甄家正是大关键、大节目,勿作泛泛口头语看&quo;,&quo;点正题正文&quo;,&quo;极力一写,非夸也,可想而知&quo;,&quo;真有是事,经过见过&quo;,&quo;最要紧语,人苦不自知。能作是语者吾未尝见&quo;等批语。生怕读者不明白,这才是作者要出脱的心中感想。


这感想便是:曹家之亏空,乃是&quo;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quo;所造成,如今惨况,实为冤案!


我们不妨再来看一遍元妃的判曲《恨无常》: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脂砚斋在此有一句夹批:&quo;悲险之至!&quo;


&quo;悲&quo;是很好理解的,但为何&quo;险&quo;,又何为&quo;险&quo;呢?


我们从前文可知,元妃的这一声&quo;退步抽身&quo;的断喝,绝不会是平郡王妃向曹寅喊出的,因为曹寅并没有经历家族败落的命运;也不可能是胤礽向父皇喊出的,康熙贵为皇帝,却往哪里&quo;退步抽身&quo;呢?但也不会是弘皙向自己的废太子父亲喊的,因为谋反的正是弘皙本人,他就是不满于父亲的&quo;退步&quo;,才要密谋夺嫡的,又怎么会&quo;向爹娘梦里相寻告&quo;呢?


也许,这只是化身为元春的胤礽、弘皙父子悔不当初的自叹自艾,又或是代替四大家族向争权夺利的皇族提出来的乞求——倘或如此,那么元春便并不单纯是某一个曹家亲眷或者历史人物的替身,而代表着某种势力、某个现象,以及这权力和命运引起的感叹与顿悟。


这就使得这个人物的一言一行、一颦一叹,都具有了相当重要的暗示意义。而元妃省亲一段浓墨重彩的大场面描写,是全书中元妃唯一的一次正面出场,其意义就更加非同寻常。且看下面一段:


茶已三献,贾妃降座,乐止。退入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至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俱跪止不迭。贾妃满眼垂泪,方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泪。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探、惜三姊妹等,俱在旁围绕,垂泪无言。半日,贾妃方忍悲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道:&quo;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quo;说到这句,不觉又哽咽起来。


&quo;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quo;竟是元春天伦相聚后说的第一句话,何其心痛!


曹雪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向我们点出了胤礽、弘皙父子的悲惨处境。一方面,他们本是天潢贵胄,身份高贵至极;另一方面,他们又处境凄凉,长期被圈禁,&quo;不得见人&quo;。倘若在《红楼梦》中描写一个人物来形容他们的处境,有什么比塑造一个没有自由的皇妃更合适的呢?


元妃又说:&quo;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quo;这种种慨叹,都可看作曹雪芹对黄高粱梦中人发出的一种悲悯与劝谏。倘若这些人能够早早&quo;退步抽身&quo;,不要谋反图位,又何至于骨肉分散、各自一方呢?


故曰&quo;悲险之至&quo;,故曰&quo;路远山高&quo;,故曰&quo;二十年来辨是非&quo;,故曰&quo;回首相看已化灰&quo;!


再看元妃点的四出戏:


第一出《豪宴》(庚辰双行夹批:《一捧雪》中伏贾家之败);


第二出《乞巧》(庚辰双行夹批:《长生殿》中伏元妃之死);


第三出《仙缘》(庚辰双行夹批:《邯郸梦》中伏甄宝玉送玉);


第四出《离魂》(庚辰双行夹批:《牡丹亭》中伏黛玉死。所点之戏剧伏四事,乃通部书之大过节、大关键)。


因为这句&quo;所点之戏剧伏四事,乃通部书之大过节、大关键&quo;,使得研红之人一时间都成了戏迷。


然而每部戏都有其繁杂的起承转合,发生、发展、高xdx潮、结束,不可能把某件事完整地套用在某一个戏剧上。所以元妃点的只是一个曲段,而照应的,也只是某个细节,或者某种暗示。


脂砚斋好心地点明了四场戏的出处及所伏之事,本来可以省了红学家们许多搜寻资料的工夫,却偏偏事与愿违,变成带红学家们走了许多胶柱鼓瑟的弯路——因为《乞巧》来自《长生殿》,且&quo;伏元妃之死&quo;,于是红学家们便认定元妃也是像杨贵妃那样因&quo;三军停驻马不前&quo;,而被皇帝下令勒死的——这样的照本宣科,像足了贾宝玉嘲笑的禄蠹,哪有一点灵气和变通可言?


其实,我认为脂砚已经说得很清楚,那&quo;通部书之大过节、大关键&quo;并不是这四部戏,而是它们所伏的四件事。而这四件事,脂砚也说得很明白了,即&quo;贾家之败&quo;、&quo;元妃之死&quo;、&quo;甄宝玉送玉&quo;、与&quo;黛玉死&quo;。


这一段话,从故事到批语,本身是谜面,也是谜底,就像&quo;元、迎、探、惜&quo;暗伏&quo;原应叹息&quo;之意一样,话已说尽,根本无需再做更多的推敲了。偏偏红学家们乐此不疲,将戏本子搬出来好一顿研究,硬把戏曲故事当成红楼框架,一板一眼地往人物身上硬套,闹出了不少笑话。


其实,这种错误很容易就发现其谬误:倘若《乞巧》伏元妃死便指元妃要被皇上赐死的话,那么《离魂》伏黛玉死岂不是说黛玉会死而复生,并与宝玉幽媾?这可能吗?


因此,这段情节所需要引起注意和特别探讨的,其实并不是四出戏目包含了哪些情节,或者暗示了什么内容,因为这些都已经由脂砚斋明白地揭出了谜底,无须纠缠了;而没有揭谜底的,是这四件事与元妃有什么关系。


四出戏由元妃来点,这充分说明了四件事与元妃或者元妃所代表的皇权有关。其中&quo;贾家之败&quo;与&quo;元妃之死&quo;是容易理解的,然而&quo;甄宝玉送玉&quo;和&quo;黛玉死&quo;与元妃或者朝廷的关系是什么呢,就大可商榷了。


有人说宝玉和宝钗的&quo;金玉良姻&quo;乃是出自元妃的赐婚,倘如此,她与&quo;黛玉死&quo;也就有了直接的联系;而我曾有过黛玉才是奉旨远嫁第一人选的猜测(详见探春篇),也同样证实黛玉之死与皇权迫害的直接关系。


然而&quo;甄宝玉送玉&quo;呢?莫非甄家的故事也与元妃有关?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quo;甄&quo;即&quo;贾&quo;,两者的故事是可以互代的,甚至某些时候,甄家的故事比贾家故事更具有现实意义。比如书中写甄家是&quo;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quo;、&quo;独他家接驾四次&quo;等,都是&quo;真事&quo;。而元妃省亲,暗示的正是江宁接驾事,故而,在省亲一回中又怎么可以不提到甄家、在元妃点戏时又怎能不暗示&quo;真事&quo;呢?


而这件事,便是&quo;甄宝玉送玉&quo;。


可惜的是,&quo;甄宝玉送玉&quo;究竟是怎样一个故事,又与皇宫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我曾做过多种推测,却没有一种能够真正说服自己,只好暂且搁置了。


最后,我们来说说元妃省亲的最后一幕:


众人谢恩已毕,执事太监启道:&quo;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quo;贾妃听了,不由的满眼又滚下泪来。却又勉强堆笑,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紧紧的不忍释放,再四叮咛:&quo;不须记挂,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quo;


庚辰本于此有双行夹批:&quo;妙极之谶,试看别书中专能故用一不祥之语为谶?今偏不然,只有如此现成一语,便是不再之谶,只看他用一'倘'字便隐讳,自然之至。&quo;


可见自此之后,元妃并未有过第二次省亲。这绝无仅有的惊鸿一瞥,就是贾元春在书中唯一的一次正面描写了。其后即使有照应元春言行的文字,也必然都是虚笔、侧笔,诸如宫中传出端午节赏赐或元宵节灯笼谜之类。


然而这省亲的后遗症却从此种下了,此后她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将大观园赐与诸姐妹和宝玉居住;二是令众人往清虚观打醮三天,并赏了端午节的礼。而这礼物,宝钗和宝玉是一样的,黛玉却和三春相同,降了一等。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请看下文。


2元春为什么不喜欢林黛玉


元春与黛玉、宝钗只有一次照面,即在省亲之时:


贾妃因问:&quo;薛姨妈、宝钗、黛玉因何不见?&quo;王夫人启曰:&quo;外眷无职,未敢擅入。&quo;贾妃听了,忙命快请。一时薛姨妈等进来,欲行国礼,亦命免过,上前各叙阔别寒温。


这是贾妃第一次看见宝、黛二人,并没有做任何表示,而宝、黛此前既然从未见过元妃,自然也无&quo;阔别寒温&quo;可叙,因此可想而知,叙话的大约是薛姨妈。


然而接下来的一段话却峰回路转:


贾政又启:&quo;园中所有亭台轩馆,皆系宝玉所题;如果有一二稍可寓目者,请别赐名为幸。&quo;元妃听了宝玉能题,便含笑说:&quo;果进益了。&quo;贾政退出。贾妃见宝、林二人亦发比别姊妹不同,真是姣花软玉一般。因问:&quo;宝玉为何不进见?&quo;


此前贾妃看见宝、黛二人时,并未有所表示。这会儿说了一番家常闲话,情绪稳定下来后,又听见宝玉能题,原该立刻提出宝玉进见才对。却不急着下令,而是突然想起观察宝、林二人来,看见她们&quo;姣花软玉一般&quo;,并无夸赞,却又忽然转而问起宝玉来。真正一波三折,初看大不合情理,细想却颇有趣味。


是否可以做这样的推测呢?——元妃在听到贾政说起宝玉能题,知道他&quo;果进益了&quo;后,高兴之余,自然便想起弟弟的终身大事来。于是便想起观察两位表妹来,心中未尝没有代弟择媳之意。看了一番,十分满意,难决高下,这才又想起要召见弟弟,比量一番。


接下来,元妃令众姐妹及宝玉作诗。看后称赏一番,笑道:&quo;终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姊妹可同列者。&quo;


这里可以看出,元春对宝、黛的才学是认可的,且将两人相提并论,并无薄厚之分。


倘若故事就到这里顿住,那么元春、宝钗、黛玉、宝玉四个人的故事就不会横生枝节,余韵不止。然而元春偏偏命宝玉连作四首五言律,&quo;使我当面试过,方不负我自幼教授之苦心。&quo;


于是,宝钗和黛玉在自己交了卷之后,看到宝玉苦思不已,便都代他着急,都想帮忙,其表现却是完全不同的,正是&quo;一样关心,两种态度&quo;,写得相当传神。


先看宝钗的表现:


彼时宝玉尚未作完,只刚作了&quo;潇湘馆&quo;与&quo;蘅芜苑&quo;二首,正作&quo;怡红院&quo;一首,起草内有&quo;绿玉春犹卷&quo;一句。宝钗转眼瞥见,便趁众人不理论,急忙回身悄推他道:&quo;他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他争驰了?况且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改了罢。&quo;宝玉见宝钗如此说,便拭汗说道:&quo;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quo;宝钗笑道:&quo;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蜡'字就是了。&quo;宝玉道:&quo;'绿蜡'可有出处?&quo;宝钗见问,悄悄的咂嘴点头笑道:&quo;亏你今夜不过如此,将来金殿对策,你大约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唐钱珝咏芭蕉诗头一句'冷烛无烟绿蜡干',你都忘了不成?&quo;宝玉听了,不觉洞开心臆,笑道:&quo;该死,该死!现成眼前之物偏倒想不起来了,真可谓'一字师'了。从此后我只叫你师父,再不叫姐姐了。&quo;宝钗亦悄悄的笑道:&quo;还不快作上去,只管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你又认我这姐姐来了。&quo;一面说笑,因说笑又怕他耽延工夫,遂抽身走开了。宝玉只得续成,共有了三首。


再看黛玉的表现:


此时林黛玉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因见宝玉独作四律,大费神思,何不代他作两首,也省他些精神不到之处。想着,便也走至宝玉案旁,悄问:&quo;可都有了?&quo;宝玉道:&quo;才有了三首,只少'杏帘在望'一首了。&quo;黛玉道:&quo;既如此,你只抄录前三首罢。赶你写完那三首,我也替你作出这首了。&quo;说毕,低头一想,早已吟成一律,便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他跟前。宝玉打开一看,只觉此首比自己所作的三首高过十倍,真是喜出望外,遂忙恭楷呈上。


对于黛玉代作的这首诗,元妃是赞誉有嘉的,指其为四首之冠——自然,那时她并不知道宝玉作弊。


回驾时,元春命人颁下赏赐,贾母的自然是头等,邢夫人、王夫人减了一等,&quo;宝钗、黛玉诸姊妹等,每人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宝玉亦同此。&quo;


至此,元春对宝、黛两个还是一视同仁的,赏赐也视如诸姐妹一般。


然而事隔不久的端午节赏赐,二人就忽然有了高下之分,变成宝钗和宝玉同等,而黛玉则与众姐妹一样,降了一等了。对此,宝玉的第一个反应是&quo;传错了&quo;,而袭人说,&quo;都是一份一份的写着签子&quo;的,不会错。


然而元春究竟为何错点鸳鸯呢?她在省亲时明明对宝、黛两个同等对待的,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偏心了呢?难道黛玉做错了什么?


有一个可能是在王夫人后来进宫探访时,不住向元春提起自己的外甥女宝钗,说起宝钗的诸般好处与黛玉的多愁多病,怂恿贵妃女儿为宝玉赐婚;而另一个可能,则是黛玉帮宝玉打小抄的行为,后来被元春知道了,从而厌黛喜钗,变了方向。


有个辅证,第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中,湘云夸奖&quo;凸碧&quo;和&quo;凹晶&quo;两个字用得好,黛玉说:


&quo;实和你说罢,这两个字还是我拟的呢。因那年试宝玉,因他拟了几处,也有存的,也有删改的,也有尚未拟的。这是后来我们大家把这没有名色的也都拟出来了,注了出处,写了这房屋的坐落,一并带进去与大姐姐瞧了。他又带出来,命给舅舅瞧过。谁知舅舅倒喜欢起来,又说:'早知这样,那日该就叫他姊妹一并拟了,岂不有趣。'所以凡我拟的,一字不改都用了。&quo;


同&quo;省亲&quo;隔了近六十回,竟忽然补出这么一段&quo;后传&quo;来,真正意外之文字。而这段文字,仅仅是为了再次描写园中景象布局吗?还是借这段话重新点出《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一段,提醒读者留意,黛玉不仅曾替宝玉拟名,还曾替宝玉作诗?


到这时,大观园已是悲剧揭幕,大势将去了,黛玉还在得意于&quo;大姐姐&quo;对自己眼光的肯定上,丝毫没有排斥之意,可见其天真。然而她没有想想:为何凡她拟的,&quo;一字不改都用了&quo;呢?果然只是因为她的才分高卓么?或者,正是元春&quo;见外&quo;的表现?


此前在园中时,元春看匾额,原有批改的习惯。比如&quo;蓼汀花溆&quo;只留&quo;花溆&quo;二字,将&quo;红香绿玉&quo;改成&quo;怡红快绿&quo;,&quo;杏帘在望&quo;题名&quo;浣葛山庄&quo;后又改回&quo;稻香村&quo;等。然而贾政将诸姐妹拟的名色送进宫后,元妃问起都系何人所拟,得知某些出自黛玉手笔,出自嫌忌,却只能有两种表现:要么一字不用,要么一字不改。


元妃的体度和涵养,让她选择了后者。


很有可能,彼时元妃已经借由太监、宫女之口了解到宝钗、黛玉二人在省亲作诗时的不同表现了。那宝钗在帮着宝玉之余,顾及的乃是皇姐的心思,&quo;他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他争驰了?况且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改了罢。&quo;何等体贴,何等细心,更重要的是,何等敬上!而黛玉,却是恃才傲物,逞自己之才干,把别人当傻子,完全越俎代庖,教唆宝玉打小抄蒙混过关起来,这不是&quo;欺君&quo;么?


当时元春虽然高高在上,太监、宫女可是黑鸦鸦站了一屋子的,那些人在宫里每天做的是什么,不就是&quo;察言观色,吹毛求疵&quo;么,宝钗、黛玉的这些小把戏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脱他们的&quo;眼观六路,耳听八方&quo;呢?


脂批说&quo;黛玉一生是聪明所误&quo;,这次题诗,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