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余国王

作者:王世贞

|

类型:人物·传记

|

更新时间:2019-10-06 22:17

|

本章字节:18334字

[《剑侠传》原文]


隋炀帝之幸江都也,命司空杨素守西京。素骄贵,又以时乱,天下之权重望崇者莫我若也,奢贵自奉,礼异人臣。每公卿人言,宾客上谒,未尝不踞床而见,令美人捧出,侍婢罗列,颇偕于上。末年愈甚。无复知所负荷,有扶危持颠之心。


一日,卫公李靖,以布衣上谒,献奇策,素亦踞见。公前揖曰:“天下方乱,英雄竞起,公为帝室重臣,须以收罗豪杰为心,不宜踞见宾客。”素敛容而起,谢公。与语,大悦,收其策而退。


当公之骋辨也,一妓有殊色,执红拂立于前,独目公。公既去,而执拂者,临轩指吏曰:“问公者处士第几?住何处?”吏具以对,妓颔而去。


公归逆旅。其夜五更初,忽闻叩门声低者。公起问焉,乃紫衣带帽人,杖一囊,公问:“谁?”曰:“妾杨家之执拂妓也。”公遽延人。脱衣去帽,乃十八九佳丽人也。素面画衣而拜。公惊,答拜。曰:“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之人多矣,无如公者。丝罗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公曰:“杨司空权用京师,如何?”曰:“彼产居余气·不足畏也。诸妓知其无成,去者众矣,彼亦不甚逐。已计之详矣,幸无疑焉。”问其姓,曰:“张。”问其伯仲之次,曰:“最长。”观其肌肤仪状,言辞气性,真天人也。靖不自意获之,愈百愈惧,瞬息万虑不安。而窥户者足无停履。既数日,闻追讨之声,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马,排闼而去。将归太原,行次灵石旅邸。既设牀,垆中烹肉且熟。张氏以发长委地,立梳牀前·靖方刷马,忽有一人,中形,赤髯而虬,乘蹇驴而来。投革囊于前,取枕欹卧,看张梳头;靖怒甚,未决,犹刷马。张熟视其面,一手握发,一手映身摇示,今勿怒。急急梳头毕,敛衽前问其姓。卧客答曰:“姓张。”对曰:“妾亦姓张,合是妹。”遽拜之。曰:“第几?”曰:“第三。”因问:“妹第几?”曰:“最长。””遂喜日;““今夕幸遇一妹!”张氏遥呼曰:“李郎且来见三兄。”靖骤礼之。遂环坐,曰:“煮者何肉?”曰:“华肉,计已熟矣。”客曰:“饥甚。”靖出市胡饼,客抽腰匕首,切肉共食。食竞,余肉乱切,送驴前食之,甚速。客曰:“观李郎之行,贫士也,何以致斯异人?”曰:“靖虽贫,亦有心者焉。他人见问,故不言;兄之问,则不隐耳。”具言其由。曰:“然则何之?”曰:“将避地太原。”曰:“然故非君所致也。”曰:“有酒乎?”曰:“大人西则酒肆也。”靖取酒一斗。既巡,客曰:“吾有少下酒物,李郎能同之乎?”曰:“不敢。”于是开革囊取一人头并心肝,却收头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曰:“此人天下负心者,衔之十年,今始获之,吾憾释矣。”又曰:“观李郎器形神宇,真丈夫也。亦闻太原有异人乎?”曰:“偿识一人吾谓之真人,其余将帅而矣。”曰:“何姓?”曰:“靖之同姓。”曰:“年几何?”曰:“仅二十。”曰:“今何为?”曰:“州将之爱子也。”曰:“亦须见之,李郎能致吾一见乎?”曰:“靖之友刘文靖者,与之狎,因文静可见之也,然欲何为?”曰:“望气者言,太原有奇气,使予访之。李郎何日到太原?”靖计之曰:“某日当到。”曰:“达之明日,日方署,我于汾阳桥待耳。”言讫,乘驴而去其行若飞。回顾已失,靖与李氏且惊且喜,久之,曰:“烈士不欺人,固无畏也。”但促鞭而行。


及期,入太原,候之,果下见,大喜,偕诣刘氏。诈谓文静曰:“有善相者,思见郎君,请迎之。”刘文静索奇其人,方议论岸辅,一但闻有客善相,其心可知,遽致酒延焉。既而太宗至,不衫不履,裼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虬髯默然居末坐,见之心死,饮数怀,起招靖曰:“真大子也。”靖以告刘。刘益喜,自负。既出,如虬髯曰:“吾见之,十八九定矣。然须道兄见之。李郎宜与一妹复入京。某日午时,访我于马行东酒楼。楼下有此驴及瘦驴,即我与道兄俱在其所矣。到即登焉。”又别而去,靖与张氏复应之。及期访焉,见二乘来,揽衣登楼。虬髯与一道士方对饮,见靖惊喜,召坐,同饮十数巡,曰:楼下柜中有钱十万,择一隐处驻一妹。某日复会于汾阳桥。”


如期至,登楼,道与虬髯已先坐矣。俱谒文静,时方奕其,起揖而语。少焉,文静飞书迎文皇看棋,道士与文静奕,虬髯与靖旁立为侍者。俄而文皇来,长揖而坐,神清气朗,满坐风生,顾盼伟如也。道士一见惨然,敛棋子曰:“此局输矣!输矣!于此失却局奇哉!救无路矣,复何言!”罢奕请去,既出,谓虬髯曰:“此世界非公世界也,他方可勉图之,勿以为念。”因共入京。虬髯路语靖曰:“计李郎之程,某日方到,到之明日,可与一妹同诣某坊曲小宅,愧李郎往复相从一妹悬然磬。欲令新妇只诣,略议从容,无令前却。”言毕,吁嗟而去。


靖亦驰马遄征,俄即到京。与张氏同往到一小板门,扣之。有应者出,拜曰:“三郎令候李郎,一娘子久矣。”延入重门,门益壮丽。奴婢侍妾三十余人,罗列于前。表衣二十人,引靖入东厅,厅之陈设穷极珍异,巾箱妆奁,冠镜首饰之盛,非人间之物,巾栉妆饰毕备。请更衣,衣又珍奇。既毕传云:“三郎来。”乃虬髯也。纱帽紫衫,驱走有龙虎之状。相见欢然,命妻出拜,亦天人也。遂延中堂,陈设盘筵之盛,虽王公家亦不侔也。四人对坐,陈馔次,出女乐二十人,旅奏于廷,似从天降,非人间之曲度。食毕,行酒,有苍头自西堂舁出二十牀,各复以锦帕。既列,尽去其帕,乃文薄匙钥之类。虬髯告靖曰:“此皆珍宝货帛之数,吾之所有,悉以充赠。何者?某本欲于此世界求事,或当龙战二三年,建少功业。令既有主,住亦何为?太原李氏,真英主也!三五年内即当太平。李郎以英特之才,辅清平之主,尽心尽力,必极人臣。一妹以天人之姿,蕴不世之艺,从夫之贵,荣及轩裳。非一妹不能识李郎,非李郎不能遇一妹。圣贤起陆之渐,际会如期,虎啸风生,龙腾云合,固非偶然也。将予之赠,以佐真主,赞功业,勉之!勉之!此后十余年,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意之秋也。一妹与李郎呼沥酒相贺。”复因命家童列拜,曰:“李郎、一妹,是汝主也,可善事之。”言讫,与其妻戎服乘马,一奴从后,数步遂不复见。


靖据其宅,遂为豪家,得以助文皇缔构之资,遂匡大业。


贞观中,公以左仆射平章事。适东南蛮奏曰:“有海船千艘,甲兵数十万,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国已定矣。”靖知虬髯成功也,归告张氏,共沥酒向东南拜而贺之。


乃知真人之兴,非英雄所冀,况英雄者乎,人臣之谬思乱者,乃螳臂之拒走轮耳。或曰:卫公之兵法,半是虬髯所传也。


[《太平广记》原文]


虬髯客


隋炀帝之幸江都也,命司空杨素守西京。素骄贵,又以时乱,天下之权重望崇者,莫我若也。奢贵自奉,礼异人臣。每公卿入言,宾客上谒,未尝不踞床而见,令美人捧出,侍婢罗列,颇僭于上。末年益甚。一日,卫公李靖以布衣来谒,献奇策。素亦踞见之。靖前揖曰:“天下方乱,英雄竞起,公为帝室重臣,须以收罗豪杰为心,不宜踞见宾客。”素敛容而起,与语大悦,收其策而退。当靖之聘辩也,一妓有殊色,执红拂,立于前,独目靖。靖既去,而拂妓临轩,指吏问曰:“去者处士第几?住何处?”吏具以对,妓颔而去。靖归逆旅,其夜五更初,忽闻扣门而声低者,靖起问焉,乃紫衣戴帽人,杖揭一囊。靖问:“谁?”曰:“妾杨家之红拂妓也。”靖遽延入,脱衣去帽,乃十八九佳丽人也。素面华衣而拜。靖惊。答曰:“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之人多矣,未有如公者。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靖曰:“杨司空权重京师,如何?”曰:“彼尸居余气,不足畏也。诸妓知其无成,去者众矣。彼亦不甚逐也。计之详矣,幸无疑焉。”问其姓,曰:“张。”问伯仲之次,曰:“最长。”观其肌肤仪状,言词气性,真天人也。靖不自意获之,益喜惧,瞬息万虑不安,而窥户者足无停履。既数日,闻追访之声,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马,排闼而去。将归太原,行次灵石旅舍。既设床,炉中烹肉且熟,张氏以发长委地,立梳床前;靖方刷马。忽有一人,中形,赤髯而虬,乘蹇驴而来,投革囊于炉前,取枕欹卧,看张氏梳头。靖怒甚。未决,犹刷马。张氏熟观其面,一手握发,一手映身摇示,令忽怒。急急梳头毕,敛袂前问其姓。卧客曰:“姓张。”对曰:“妾亦姓张,合是妹。”遽拜之,问第几?曰:“第三。”问妹第几?曰:“最长。”遂喜曰:“今日多幸。遇一妹。”张氏遥呼曰,李郎且来拜三兄。靖骤拜。遂环坐。曰:“煮者何肉?”曰:“羊肉,计已熟矣。”客曰:“饥甚。”靖出市买胡饼,客抽匕首,切肉共食。食竟,余肉乱切炉前食之,甚速。客曰:“观李郎之行,贫士也,何以致斯异人?”曰:“靖虽贫,亦有心者焉。他人见问,固不言。兄之问,则无隐矣。具言其由,曰:“然则何之?”曰:“将避地太原耳。”客曰:“然吾故非君所能致也。”曰:“有酒乎?”靖曰:主人西则酒肆也。靖取酒一剅。酒既巡,客曰:“吾有少下酒物,李郎能同之乎?”靖曰:“不敢。”于是开华囊,取出一人头并心肝。却收头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曰:“此人乃天下负心者心也,衔之十年,今始获,吾憾释矣。”又曰:“观李郎仪形器宇,真丈夫,亦知太原之异人乎?”曰:“尝见一人,愚谓之真人,其余将相而已。”其人何姓?曰:“同姓。”曰“年几?”曰:“近二十。”今何为?曰:州将之爱子也。曰:“似矣,亦须见之,李郎能致吾一见否?”曰:“靖之友刘文静者与之狎,因文静见之可也。兄欲何为?”曰:望气者言太原有奇气,使吾访之。李郎明发,何时到太原?靖计之:某日当到。曰:“达之明日方曙,我于汾阳桥待耳。”讫,乘驴而其行若飞,回顾已远。靖与张氏且惊惧。久之曰,烈士不欺人,固无畏,但速鞭而行。及期,入太原,候之相见,大喜,偕诣刘氏。诈谓文静曰:“以善相思见郎君。”迎之。文静素奇其人,方议论匡(“匡”原作“厈”,据明抄本改)辅,一旦闻客有知人者,其心可知,遽致酒延焉。既而太宗至,不衫不履,裼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虬髯默居坐末,见之心死。饮数巡,起招靖曰:“真天子也。”靖以告刘,刘益喜自负。既出,而虬髯曰:“吾见之,十八九定矣;亦须道兄见之。李郎宜与一妹复入京,某日午时,访我于马行东酒楼下,下有此驴及一瘦骡,即我与道兄俱在其所也。”公到,即见二乘,揽衣登楼,即虬髯与一道士方对饮。见靖惊喜,召坐,环饮十数巡。曰:“楼下柜中有钱十万,择一深隐处,驻一妹毕,某日复会我于汾阳桥。”如期登楼,道士虬髯已先坐矣。共谒文静。时方弈棋,揖起而语心焉。文静飞书迎文皇看棋。道士对弈。虬髯与靖旁立为侍者。俄而文皇来,长揖而坐,神清气朗,满坐风生,顾盼暐如也。道士一见惨然,下棋子曰:“此局输矣,输矣。于此失却局,奇哉。救无路矣,知复奚言?”罢弈请去。既出,谓虬髯曰:“此世界非公世界也,他方可图,勉之,勿以为念。”因共入京。虬髯曰:“计李郎之程,某日方到。到之明日,可与一妹同诣某坊曲小宅。愧李郎往复相从,一妹悬然如磬,欲令新妇祗谒,略议从容,无令前却。”言毕,吁嗟而去。靖也策马遄征,俄即到京,与张氏同往,乃一小板门,扣之,有应者拜曰:“三郎令候一娘子李郎久矣。”延入重门,门益壮丽,奴婢三十余人罗列于前。奴二十人引靖入东厅,非人间之物。巾妆梳栉毕,请更衣,衣又珍奇。既毕,传云三郎来,乃虬髯者,纱帽褐裘,有龙虎之姿。相见欢然,催其妻出拜,盖天人也。遂延中堂,陈设盘筵之盛,虽王公家不侔也。四人对坐,牢馔毕,陈女乐二十人,列奏于前,似从天降,非人间之曲度。食毕行酒,而家人自西堂舁出二十床,各以锦绣帕覆之。既呈,尽去其帕,乃文簿钥匙耳。虬髯谓曰:“尽是珍宝货泉之数,吾之所有,悉以充赠。何者?某本欲于此世界求事,或当龙战三二年,建少功业。今既有主,住亦何为。太原李氏真英主也,三五年内,即当太平。李郎以英特之才,辅清平之主,竭心尽善,必极人臣。一妹以天人之姿,蕴不世之略,从夫之贵,荣极轩裳。非一妹不能识李郎,非李郎不能遇一妹。圣贤起陆之渐,际会如期,虎啸风生,龙腾云萃,固当然也。将余之赠,以奉真主,赞功业。勉之哉!此后十余年,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志之秋也。妹与李郎可沥酒相贺。”顾谓左右曰:“李郎一妹,是汝主也。”言毕,与其妻戎装乘马,一奴乘马从后,数步不见。靖据其宅,遂为豪家,得以助文皇缔构之资,遂匡大业。贞观中,靖位至仆射。东南蛮奏曰:”有海贼以千艘,积甲十万人,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国内已定。”靖知虬髯成功也,归告张氏,具礼相贺,沥酒东南祝拜之。乃知真人之兴,非英雄所冀,况非英雄乎?人臣之谬思乱,乃螳螂之拒走轮耳。或曰,卫公之兵法,半是虬髯所传也。(出《虬髯传》)


[译文]


扶余国主


隋炀帝游幸江都,命司空杨素守西京。杨素持贵骄横,当时,国内很乱,大权都握在他手里。他目空一切,骄奢淫逸,非一般大臣能比。每当官员们进言或宾客拜访时,他都是倚在床上接见,叫美女抬出来,婢女罗列两旁,那架势都超过了皇帝。到了隋朝末年更为严重,不再考虑自己肩上的重担和责任,却有把持朝政的野心。


一天卫公李靖穿着平民衣服来见他,进言献策,杨素仍是倚在床上见他。李靖向前一拜说:“天下正乱,各地英雄竞起,你作为皇帝的重要大臣,应该以收罗天下英雄豪杰为能事,不应该倚在床上见客。”杨素这才收敛了傲慢表情,站起来与李靖交谈,谈过后他很高兴,接受李靖所献之策后,李靖便退了出去。


在李靖和杨素交谈时,旁边站着一个姬女,容貌美丽,手拿红拂,全神贯注地盯着李靖。李靖退出时,她紧跟出去问一小吏:“方才那位处士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小吏一一相告,姬女点头而去。


李靖回到住处,那夜天快亮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和低声的呼唤,李靖开门欲问时,却见一个穿紫衣戴帽的人,手拿一杖,杖上挂着一只皮袋,李靖问:“你是谁?”那人说:“我是杨素家的姬女红拂。”李靖请她入室,脱去了外衣,摘掉了帽子,竟是一个十八九的美丽姑娘,脸上没施脂粉,衣服却很华美,向李靖一拜。李靖倒吃了一惊,姑娘说:“我在杨司空家很久,看到过很多有名气的人,却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作为一个女孩家,终归要有一个归宿,所以我才奔你来了。”李靖说:“杨司空在京师有很大的权力,还不好吗?”姑娘说:“他只不过是”李靖听姑娘的言谈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便问她的姓,姑娘说姓张。又问排行第几?她说最长。看这姑娘的肌肤、仪表、形态、言词、气质,真是一个完美的人哪!李靖能得到这样的姑娘,当然很高兴,可又有点害怕,再三考虑有些不安。来偷偷观看的人,你来我往很多。几天后,也没听到杨素追查的消息。二人骑马回归太原。


走到灵石旅店住下了,店内炉中正在煮肉,已经熟了。张氏站在床前梳头,长发拖地,李靖在刷马。忽然有一个中等个、长一脸红而卷曲胡子的人,骑一头瘸驴也来到旅店。他把皮口袋扔在炉前,当枕头卧在那里,看张氏梳头。李靖很生气,可是还在刷马。张氏一看李靖的脸,心里明白了,她一手握发,一手向李靖暗示摆手,意思是叫他不要生气。自己便急忙梳完了头,向前问那人的姓名,躺着的那人说姓张。张氏说,我也姓张,我是妹妹,说着向那人一拜。又问那人排行第几?那人说,第三。那人问,妹妹排行第几?张氏答,最长。那人高兴地说,今天很幸运,遇到了一妹。张氏招呼李靖:“李郎快来拜三兄。”李靖很快地过来叩拜。而后,三人团团而坐,那人问,煮的什么肉?回答说。羊肉,已经熟了。客人说,我很饿。李靖到街市上买了胡饼回来,客人用匕首切肉,大家共同吃。吃完后,还剩一些肉,那人切了,在炉前吃了,特别快。客人说,我看李郎是一个贫士,怎么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妻子呢?李靖说,我虽然清贫,但我是个正人君子,别人问,都没说,老兄你问了,也就不隐瞒了。李靖便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那人问,你打算上哪去?李靖说,我想回太原避一避。那人说,我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了。又问,有酒吧?李靖说,西边酒馆里有。李靖去提了一剅(盛酒器具)酒回来。酒过数巡后,那人说,我有点下酒的东西,李郎能不能和我一起享用?李靖说,不敢当。于是,那人打开了皮口袋,取出来的竟是一个人头和心肝!他又把头装回袋中,用匕首切那心肝,共同吃。那人说,这心是天下忘恩负义者的心,我含恨十年,今天才报了仇,我没什么遗憾的了。又说,我看李郎仪表非凡,器宇轩昂,是真正的大丈夫啊!你听说太原有特殊人物吗?李靖说,曾经见过一人,我看他是个特殊人物,其余的只不过是将相之才。那人问,这人姓什么?李靖答,和我同姓。那人问,多大年龄?李靖答,将近二十。那人问,他现在干什么?李靖答,他是太原州将的爱子。那人说,很像啊,我要见他,李郎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李靖说,我的朋友刘文静和他很要好,通过刘文静就可以见到他,你想做什么?那人说,望气者说太原有奇气,让我访一访,李郎明天走,何时到太原?李靖计算了路程,说某日能到。那人说:“到达后第二天天亮,我在汾阳桥等你们。”说完,那人骑着驴像飞似的走了,回头看时,他已走了很远。李靖和张氏感到很惊奇,过了一段时间,说:“这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不会欺骗我们,不用害怕。”于是,二人迅速骑马而行。


按期到达太原,那人正在汾阳桥上等候,见面后都很高兴。三人一同去拜访刘文静。骗刘文静说:“我们很想念你,想见见你。”刘文静出来迎接,他平常就很尊重李靖,见面后便议论起国家大事。知道来客和李靖是好朋友,都是知己者,于是,摆酒设宴。这时,李世民来了,他不修边幅,敞着怀来了,可是他神气昂扬,面貌不同常人。虬髯客却沉默不语地坐在后边,见到了李世民,他自己却万念俱灰。喝过数巡后,虬髯客招过李靖说:“这才是真正的天子啊!”李靖告诉了刘文静,刘文静非常高兴,他走出来时,虬髯客说:“我看见了,就定了十之八九,还须要叫道兄看一看。李郎和义妹还要回京,等某日中午时,在马行东酒楼找我,楼下有我骑的这头驴和一匹瘦骡子,那就是我和道兄都在这。”说完又告别而去,李靖和红拂也答应了他。


李靖夫妇到京后,很快找到了这里,见了这两匹驴、骡,便上了楼,见虬髯客与一道士对饮,见李靖来了,非常惊喜,让坐,喝酒。喝过十数巡后,虬髯客说:“楼下柜中有很多钱,你选择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让义妹住在那里,这事办完后,你在某一天再在汾阳桥上相见。”李靖按预定时间到了,虬髯和道士已经先坐在了那里,他们一同去拜访刘文静,他正在奔棋,刘文静站起来寒暄之后,知道他们想见李世民,便写信请李世民来看棋。刘文静和道士对弈,虬髯客和李靖站在两旁。一会儿,李世民来了,寒暄之后坐下了,他神清气朗,笑意风生,顾盼左右,两目生辉。道士一见,很凄惨、悲伤,应了一手棋子说:“这局输了!输了!此后,不会赢了,奇呀,没有方法救了。”道士无话可说,他不下棋了,要走。出来时对虬髯客说:“这个天下不是你的天下,你到别的地方想办法吧,愿你自勉,也不用过多地思虑。”他们准备同回京城,虬髯客对李靖说:“我算了李郎的行程,某日能到京城。到后的第二天,可与义妹同到一个胡同中的小房去找我。我很惭愧,让李郎往返好几次,让义妹孤单地守空房,这次想叫你们到一起好好亲热亲热。”说完,虬髯客感慨而去。


李靖也策马扬鞭,很快到了京城,与张氏一同去拜访虬髯客告诉的那个地方。先见到一小板门,叩门,有人出来说,是三郎让在这里恭候娘子和李郎的,已经等了很久了。进了第二道门,就非常壮丽了,有三十多奴婢站在两旁。二十个下人领李靖夫妇进入东厅。厅内陈设,非同寻常,梳洗之后,更衣换装。有人传呼,三郎来了!是虬髯客,他头戴纱帽,身穿褐裘,大有龙虎之姿。相见后非常高兴。虬髯客让其妻出来拜见,其妻美若天仙。把李氏夫妇请到了中堂,陈设的豪华和丰盛,超过了王公贵族。四人对坐,菜、酒上齐之后,有二十个女子,像从天而降的仙女,演奏着人间没有听过的乐曲。酒足饭饱后,他的家人从西堂屋抬出二十个大桌子,桌子都盖着绣花帕巾。抬到面前后,揭开了帕巾,是一些帐簿和钥匙。虬髯客对李靖说:“这都是我的珍宝钱财的帐目,赠送给你吧。这是为什么呢?我本想在这个世界上创一番事业,大干它三二年,建立些功业,现在,真龙天子已经出现,我在这没什么作为了。太原的李世民就是真龙天子,三五年内,国家就可太平,李郎应该以你的才华辅佐清平之主,只要你竭心尽智,一定会超过一般大臣,义妹既具有天人之姿,又有非同一般的谋略,你跟着李郎,一定能享荣华富贵。这真是,非义妹不能识李郎,非李郎不能遇义妹。圣贤之辈开始出现,你们逼上了好时机,真是龙腾虎啸,群英荟萃,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送给你的这些东西,是让你用来为真主建功立业做些奉献,希望你们多努力。今后十年里,如果东南数千里外发生特殊事情,那就是我实现了愿望的时候,义妹李郎可洒酒为我祝贺。”又对左右手下人说:“李郎义妹从今往后就是你们的主人了。”说完,他和妻子戎装骑马而去,只有一个家奴骑马相随,几步后就不见了。李靖住到这里,成为富豪之家。用虬髯客所赠资产帮助李世民创建大业。


到了李世民执政的贞观中期,李靖官至仆射。东南蛮上奏皇帝说:“有一千多艘船只,十万多人马进占了扶余国,杀其主而自立,现在国内很安定。”李靖知道,这是虬髯客成功了。回家后告诉张氏,二人向东南洒酒遥拜祝贺。


从这件事我们可以看到,大丈夫的兴起,不是英雄所能预料到的,何况还有的不是英雄。有些奸臣贼子谋乱篡权,也只能是螳臂挡车而已。又有人说,卫公李靖的兵法,有一半是虬髯客所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