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八章

作者:胡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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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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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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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7228字

蕾尼早已累得坐倒了在地,布鲁菲德却在亢奋之中,他还是第一次使用“航行术”这样的高阶海术来驾御如此庞然大物,这样的情绪多少为疲惫至极点的他添加上动力,战舰正在他的操控下,在大海上乘风破浪。(手打)


看着布鲁菲德双手间那蔚蓝的光球,每一次摇摆都能令战舰走上正确的航道,蕾尼不由得赞叹道:“布鲁菲德,我得承认,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海术师。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相传大海最东面的尽头住着一群世外人,他们拥有一种秘法,可以让老头子看起来仍如青春少年。蕾尼小姐已经开始怀疑,布鲁菲德是否用那种秘法改变了他的真实样貌,要不然以他外貌表现出来的年纪,怎么可能拥有这么高超的精神力。


“问男子年龄同样是不礼貌的,呵呵!”尽管外面的暴雨仍在继续,海风仍是冰寒凌厉,但布鲁菲德的心情好多了,他说完这句仍不忘补充:“对了,请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会海术,还有我的精神力?”


“为什么呢?你的精神力可是神殿和大海的一笔重要财富呀!它将为你带来无穷的荣耀,还会为你在神殿里zhan有一个重要的位置。”蕾尼不解的仰视着布鲁菲德。


布鲁菲德心想,小丫头你懂什么,我现在处境尴尬,一切都得尽量的低调,这也是来自特洛克祭司的最大警告。谁知道托玛纳的法考尔金风暴正演变成什么样子了,会不会涉及到我身上?神殿恐怕也不会为我得罪这个庞大的家族,无论我在海术领域多么强大,也不可能一个人去对抗来自托玛纳无穷无尽的战舰。我的实力无容置疑,随时都可以公开,但要选择适当的时候,只有在适当的时候,获得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他心里如此想,口中却是回答:“这是我的请求,至于原因,日后我会向你慢慢解释!”


提到“日后”,不知为何,蕾尼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红了,这位年轻而强大的海术师如此说的时候,是不是代表着某种暗示呢?他虽然有点无礼,但单枪匹马将自己从海盗手中救出,却是实情。而且,他的无礼与神学院里那一张张永远都装得彬彬有礼的虚伪脸孔,也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个人是与众不同的,他是我生平所见过最天才的海术师。


而布鲁菲德内心的想法呢?他对蕾尼小姐的好感仅仅停留在最初见面的阶段,美丽,气质清秀动人,不过也仅此而已,她遇到变故时的笨拙倒是给布鲁菲德留下深刻印象,这份好感甚至此时已经打上了折扣,布鲁菲德现在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说一个完美的谎言,去解释过去一个小时里所发生的一切。


蕾尼觉得气氛有点暧mei的沉闷,于是说:“发生大的事,如果你不想暴露你…你的事情,那该如何向神殿解说呢?”


布鲁菲德又想了一会,才开始将自己构思出来的“真相”说了一遍,在这个“真相”里,他变得不再重要,但也不显得太过卑微,扮演主角的是一位侠盗式的海术师,是那位海术师将他和蕾尼救出了危难中的深渊,拯救他们之后,又飘然离去。


他把所有细节都讲得非常详细,好像这一切都是真的发生过,蕾尼小姐答应了他的请求,同意了这个说法,对于一名海术师而言,为友人说一个谎言,并没有触及他们的道德底线,但她想,布鲁菲德同时还作为一个祭司,对于一名道德高尚的祭司而言,竟然可以这么快就构思出一个接近完美的谎言,是不是有点那个了呢……


天已开始朦朦发亮,层层的浓云翻滚成团地往西北方卷去,太阳的光芒为它们染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缘,雨势开始变小了,风里的湿气降低了许多,海上的能见度大大提高,蕾尼往四周眺望时,喜叫道:“红土海军的战船!他们看到我们了,布鲁菲德,我们真正脱险了,减速!”


布鲁菲德非但没有减速,还为船只加了一个“庇护术”,点点荧光包围了他们的船,那在海军的眼里,他们就在海上凭空消失了。


布鲁菲德暗哼一声,如果让他们登船了,如何去解释那位凭空虚构出来的“高强海术师”呢,不过他也懒得向蕾尼解释太多,按照自己的原计划,在离红土码头有差不多半里距离的时候,他让船泊岸了,但他又担心平安泊岸的话,那显示出海术可能会太高了,而且也无法引人注意,所以他让半只船铲上了沙滩上,制造出足够响亮的声音。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聆听到巨响后,淳朴且好奇的红土镇民赶过来了,治安管理队赶过来了,神殿仍在搜索中的导师、学员们也赶过来了。


在这过程里,布鲁菲德发觉,蕾尼显得还算镇定,串通好的谎言里,她滴水不漏,于是布鲁菲德想,或许先前还太过小看她了,她拥有不少缺点,但总得来说,还是一个相当漂亮而且精致的花瓶。


忽然间,他脑海里拥起了这样一个念头,这个花瓶说不定能令日后平淡的日子多一些趣味……有些情感总是来得如此突然,但紧接着,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对自己说,你一定是疯了,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先把自己那一部分戏份表演好吧……


于是,在治安官的询问下,在神学院里的导师和学员们的注视下,布鲁菲德开始讲述起他这个非凡夜晚的经历,开始他还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说到他们那一组其余组员的惨死,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听众们都为之动容,托玛纳训练营里的演讲训练,布鲁菲德也从未如此淋漓尽致的发挥过,至于那伤感的泪水,倒有一半是真的,不过悼念的仅仅是那位值得尊敬的导师先生。


出于对于未来多一分把握的考虑,他没有揭发临阵逃脱的阿穆,仅仅是说,导师发现烟花湿了,无法发送出准确信号,所以让阿穆跑回去报信。


布鲁菲德想,就算不能因此而赢得此人的友谊,但也能把握住此人的把柄,阿穆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对自己会有好处的。与其憎恶他犯下的罪恶,倒不如利用他日后的表现。


蕾尼小姐,她远远做不到布鲁菲德那样声泪俱下,但一些凶险的场景,她轻柔的声音还是很能打动听众们,总得来说,人们相信了这两个年轻学员所说的话,神学院里罕有出现谎言,而且单凭他们两个确实没什么可能逃出海盗船坞,这是他们选择信任的最大理由。


蕾尼小姐偷偷观察着布鲁菲德,原本的好感忽然间变得荡然无存,她心里甚至暗暗起了强烈的反感,准确来说,是鄙视,这个男子,不久前异常漠然的对自己述说着其余人死亡的过程,不带任何感情。


但这一刻,他竟然可以说得如此动情,如此动听,真是虚伪!冷漠并不可怕,或者冷血也可以容忍,但故意粉饰的痛心面孔,虚假的泪水,内心凉薄,外表却难过的抽噎,这真是一项难以容忍的罪行!真没想到我竟然愿意陪他一起说谎,但开了头,蕾尼小姐还是坚持把属于自己那一部分谎言给说下去。


看着布鲁菲德不时看向自己那灼热的目光,蕾尼暗叹着,天啊,我竟然曾经对这样一个虚伪而充满野心的男子打开过心扉,有过好感,想起来也觉得是件可耻的事情。


其实她有点误会布鲁菲德了,先前对蕾尼述说过程的漠然,那是环境所导致的。


不过布鲁菲德理所当然的认为,蕾尼这位罕见美人已经爱上自己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有点欣喜,一个具有人格魅力的人,无论去到哪里,都不会缺乏爱情,尽管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花瓶,但它看起来足够美妙,那就足够了。


他甚至已经在憧憬借此可以摆脱过往那些给他留下阴影的感情,恐怕也只有布鲁菲德这样的人,才可以在这样的场面下,仍能对未来浮想翩翩。


无论如何,这一关,他算是跨过了。


一天后,那个秘密的海盗基地彻底被捣毁了,那是一个名为“午夜伯爵”海盗团的秘密基地,海军们笑得眼睛变成一条细缝,毫无疑问,这是一宗罕有的大案子,他们收获了超过十艘完整的大型战舰,还有大量物资,一个小型的金库……这些收获足够令他们升迁,大概不久就可以离开红土海域这个鬼地方了。


红土神殿呢?他们为死者举办了盛大的悼念仪式,将他们的死亡视作为神圣事业而牺牲,甚至将他们每一个名字都被刻在了光辉圣堂的贤人壁上,与无数先贤共存在一起,对于此,布鲁菲德嗤之以鼻,能称得上贤人的,那个夜晚大概只有那位导师先生,现在好了,只要死亡了,就是光辉的、光荣的、圣洁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说不定那块巨大的贤人壁上,大多数也是那样的货色,瞧那些神职人员的虔诚,那崇慕的眼光,那恨不得甘心替代的狂热,布鲁菲德终于明白过来,这是神殿高明的策略,是正确的。


只有阿穆是如此的诚惶诚恐,他面容憔悴,平常保持得很好的仪容仪态,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他是消失了一个夜晚才重新出现在人前,当时他失魂落魄,但当他明白过来,布鲁菲德并没有“出卖”他,他整整怔了好一会,才懂得编了个故事,来配合布鲁菲德为他所编织的谎言:是的,导师命令我去寻求支援,我在麦田里苦苦寻找,但碰上了一些麻烦,没能及时通知大伙……


两天之后,当布鲁菲德和阿穆终于有机会独处时,阿穆忽然在布鲁菲德面前跪了下来,探头就要去亲吻布鲁菲德的尾指,这可是一个奴仆表示愿意向主人效忠的动作,布鲁菲德被吓了一跳,他后退了一大步,把手缩开了,要不是阿穆的神qing动作看起来有足够的谦卑和虔诚,他的动作还将更剧烈一点。


布鲁菲德想,我有料到他会表示感激,赢得他的友情和忠诚,但没料到,他竟然表示得这样彻底。


阿穆垂着头,像被布鲁菲德的惊吓动作伤害了,颤声道:“布鲁菲德先生,你拯救了我的名誉,更拯救了我的未来,请容许我向表达最至诚的敬意和崇拜,也容许我,成为你私低下最谦卑和忠诚的仆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真诚,布鲁菲德差点也被感动了,但他立即就想到了面前这个男子在那个夜晚临阵逃脱的行为,他嘲讽的笑了笑,说:“阿穆,我们是用灵魂来交往的朋友,你这样的行为是在侮辱我了,请先起来吧!”


如果阿穆此时抬起头的话,定能看到布鲁菲德脸上那显而易见的蔑视和嘲讽,但他仍垂着头,沉声道:“布鲁菲德先生,如果你为我的鲁莽而感动困惑,我可以保证,在人前,我会扮演成你最好的朋友,只有在无人的情况下,我才会恢复成你仆人的身份,先生,请你答应我吧!”


布鲁菲德皱起眉,扭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条神学院附近的小路,随时都可能有人出现的,他不得不加重了语气,说:“阿穆,无论如何,先起来吧!”


阿穆将布鲁菲德的回答视为委婉的答应了,终于肯站了起来,头仍是微垂,双手背负,一副忠仆的模样。


布鲁菲德才温言道:“阿穆,我之所以帮助你,那是我觉得,那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那筒烟花,是不是被雨水打湿,而无法使用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足够的真诚,无奈仍不够老练。


阿穆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沉声道:“布鲁菲德先生,我发誓,当时确实如此,烟花湿了,不过……那是因为我要把它点燃的时候,我因为害怕,当时太过紧张,我的手…抖了一下,它掉进海里了……我,我太懦弱了!”


布鲁菲德的心也为之颤了颤,肯承认自己是懦夫,正视自身,这本身就是一种勇气了,他不由得认真打量着阿穆,也是他第一次认真审视着阿穆的诚意。


“接着,我好不容易才把烟花从海水里捞出来,但烟花彻底湿透了,再也无法燃点……我隐约听见了你们的惨呼声,我…我由于过分害怕,所以…跑了!”阿穆的头垂得更低了。


布鲁菲德却抿了抿唇,对方大可以说,所以我马上去找人帮忙……但他没有这样说,显然,他说了真话,向自己吐露了心声,阿穆这个人心灵虽然懦弱、胆小,但灵魂并非是无可救药的。


布鲁菲德为自己所下过的正确决定而感到高兴,他微笑道:“都过去了,不必再回头看,阿穆,你犯下的只是一个大多数常人都会犯的错误。只要坚强起你的心灵,日后你的灵魂仍是高贵的!”


“谢谢你的安慰,布鲁菲德先生,我将谨记你的教诲!”阿穆无比恭谨的回应。


“……”


不管如何,布鲁菲德认为,他生命里终于有了第一个信徒,一个愿意效忠于他的人,不过是否真心实意,还得留待时间去考验。


一个小时后,刚刚感受完主人威严的布鲁菲德,立即就迎来了他的谦卑时刻,因为特洛克祭司出现了。


这位魁梧的先生笑眯眯地打量着布鲁菲德,忽然不冷不热的暴了句:“嘿嘿,我终于明白我的老朋友维斯特祭司看上你什么了,相信绝不会是你那套出色的说谎技术。”


布鲁菲德立即明白过来,毫无疑问,这位如码头工人一般魁梧的先生,已经看穿了他的谎言,洞悉了真相,他赶紧垂下头,诚惶诚恐道:“特洛克大人,我仅仅是保护你我的安全!”


“别把我也扯上了!小滑头!”特洛克冷笑道,“我老朋友的信里仅仅说你拥有极为出色的天赋,可没说你拥有极为出色的能力,看样子,他也被你蒙骗了,你说,我日后是否还应不应该相信你所说的话?”


“对于维斯特阁下,我始终保留着最高的敬意,我并非有意对他隐瞒什么,只是我们相处的时光里,从未找到过合适的述说时机!”布鲁菲德不卑不亢的回答,他这次说的是实话,单就真诚上,倒找不出有什么可以挑剔之处。


特洛克默默凝视了布鲁菲德一会,才叹气道:“罢了,你是什么样的人,白色女神会用时间去证明!”


他话锋一转,又道:“托玛纳的风暴仍在继续,大王子果然病逝了,接下来,又会到谁呢?无论如何,你这次的低调,总算是做对了……”


特洛克喃喃的说着,也没和布鲁菲德作别,就这么自个走了,布鲁菲德却轻轻松了口气,这位先生慎密的心思,倒和他的个头一点都不相称呢。


之后,布鲁菲德赢来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光。


刚回到神学院那个属于他的座位时,菲纳小姐还回过了头,用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关切的注视着他,然后用玩笑的语调夸奖道:“布鲁菲德,你当时表现出来的英勇和镇定,获得了不少导师的认同和赞赏呢!”


布鲁菲德只好谦虚的回答:“我相信获得赞赏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名字差点就被刻在了贤人壁上。”


这种略带嘲讽和刻薄的谦虚方式,引来菲纳咯咯的笑声,无疑,她绝对是可爱动人的,尤其那对深深的酒窝,相信可以让不少男子醉死在其中而不能自拔,而且,她对布鲁菲德的好感也是显而易见的,但此时的布鲁菲德,印象更深刻的却是蕾尼伊格,遗憾的是,这位出奇清丽的女子,在那个夜晚之后,似乎对布鲁菲德冷淡了许多。


布鲁菲德心里想,或许她内心已涟漪圈圈,只不过表面上维持着应有的矜持……


但他却万万没有料到,蕾尼小姐已经开始蔑视她的救命恩人了,因为她觉得,布鲁菲德是一个天性凉薄和极端虚伪的人。


如此的转变,也与蕾尼的出身有关,一个来自红土海域东北部的贵族,曾经赫赫有名的伊格家族,却因最近几代人的不善经营,从一个大岛屿的主人,到被债主赶出岛屿成为流浪家族,再变成今天必须依附于别的大家族,才能在陆地上zhan有一席之地,其中最黯淡、辛酸的时刻,蕾尼都曾经历过。


在她看来,父辈们都是如此的善良,他们公正待人,有贵族的风范,却无贵族的架子,伊格家族之所以沦落至今天,完全是因为父辈们身边的奸诈者,那群伪善、凉薄、无耻的恶徒!


把伊格家族赶出家族岛屿的,是祖父最信任的助手;流亡途中,串通海盗来掠夺家族最后那一点财富的,是父亲最疼爱的侄子……


布鲁菲德在她眼中看来,无疑也是那一类人,有能力,懂得博取他人信任,但伪善、凉薄,不值信赖。


布鲁菲德和她,如今在神学院里也算是半个传奇人物了,他们曾经在海盗的秘密基地里逃生,还近距离接触过海洋侠客一般的传奇海术师,触摸过对方伸出的友情之手。


没有人怀疑过那位传奇海术师是否存在,两个生还者本身就能说明一切,单靠两个未满十八岁的神学院学生,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条战舰开出这么远的,传统的观念禁锢了人们的思维,令他们将真相拒于门外。


这是一个令布鲁菲德满意的结果,所以每次有人要他谈起那位传奇的海术师,他总是尽力投入到自己的角色,绘声绘色的描述他的“偶像”,蕾尼则刚好相反,每当有人问起,她都尽量避而不答,如果非得回答,也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如此做的目的,也仅仅为了遵守布鲁菲德要求她许下过的承诺。


如果有人细心观察的话,就能从蕾尼的叙述过程里,从她眼中读出不屑,甚至是蔑视。


偏偏就在她最蔑视布鲁菲德的时候,他们又再次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