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王败寇(1)

作者:时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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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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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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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5622字

童颜对鹤发的一席话似懂非懂,听到此言方才缓过神来,惊讶道:“师父为何不肯收他为徒?”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鹤发缓缓道,“欲为人师,便须知自己可以给对方带来什么样的指引。比如我第一眼见到你,除了你本身的武学天赋外,我更看到了你远超常人的冷静与克制,于是我清楚地知道经过训练可以把你培养成一个超级杀手;但对于许少侠,我却根本瞧不清楚他的前途,他身上有太多与众不同的天赋,反而让我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方向。我虽自命不凡,却也有自知之明,误人子弟之事绝不会做。”


鹤发的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许惊弦默然不语,尽管稍有失落,但令他更为感激的,是鹤发谦然回绝的态度带给他的一份自信。


童颜犹不肯放弃:“若是师父不愿,天底下还有谁能做他的师父?”


“为何一定要有师父呢?”鹤发信手遥指数十步外,“你们看到那棵大树了么?当你全无武功,用石子投向大树时,或许随便一击就中,靠的是直觉。但是如果你听了某人的指点,先练习眼力,又集气于臂,再注重脚步站位,腰腹发力,判断方向、力道、角度……或许你就再也掷不准了。即使投中,也错过了时机,更枉废了自身的天赋。庸师误人,便是如此。”他并没有直接说教,却从另一个角度传递了一种玄妙的信息,童颜与许惊弦皆隐有所悟,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良久,许惊弦方才正色道:“虽然无缘拜先生为师,但只请先生能够在武学上指点一二,晚辈亦觉受益匪浅。”


鹤发望向许惊弦:“告诉我,你最擅长什么武功?”


许惊弦凝神细想,除去注重精神修炼的《天命宝典》之外,他从小跟随义父许漠洋学过北疆的啸天剑法,研究过兵甲传人杜四遗留的《铸兵神录》,还与林青相处了一年多。除了许多武学口诀,林青也只正式传过他一套江湖上最普通的罗汉十八手;而在鸣佩峰后山上,他与四大家族长老愚大师借棋理悟出弈天诀;汶河小城中,仵作黑二教给他阴阳推骨术;在京师白露院里,蒹葭掌门骆清幽教过他华音沓沓心法;来到锡金,蒙泊国师曾传他虚空大法;又在御泠堂中习得屈人剑法与帷幕刀网……算起来各式各样的武功着实学过不少,有些甚至是江湖上的不传之秘,但所学虽多,却杂而不精,譬如那虚空大法虽然威力无穷,但与他本性全然不合,连粗通皮毛都算不上……


许惊弦细细想来,实是找不出自己最擅长的功夫,满脸迟疑,不知应该如何回答鹤发的提问。


鹤发摇头而笑:“等有一天你自己想通了这个问题,你就知道应该做什么样的努力,等待什么样的奇迹了!”


这一夜许惊弦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入睡,鹤发的话语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


在御泠堂三年来,他勤学苦练,武功进步神速,单论剑招与刀法,可算是堂中弟子中的佼佼者,只可惜没有相应的内力辅助,不能真正踏入一流高手的境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哪怕再苦练三十年也绝不可能在武功上胜过明将军,他无法在漫长等待中忍受报仇无望的煎熬,无奈之下这才离开御泠堂另寻他途,与其说这是对命运的抗争,不如说是在绝望中的最后挣扎。


但听了鹤发的一席话,令许惊弦眼前重现了一份光明,几乎已丧失殆尽的信心再度死灰复燃。正如鹤发所言:“一个人的成功并非来自对理想的完成,而是努力缩短与理想之间原本遥不可及的距离”。一如林青挑战明将军的本意只是为了武道上的追求,明将军不过是暗器王完成目标的过程中给自身设下的一道屏障。


或许许惊弦永远不可能战胜明将军,但是他可以战胜过去的自己,就算穷一生之力也无法攀至武道顶峰,但只要达到自己能力的极限,就足可告慰林青的在天英灵了。


许惊弦,有信心在充满变数的人生中追寻属于自己的奇迹!


第二日清晨,许惊弦早早起身,虽然他大半夜未眠,却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健旺,与往日阴郁沉闷的样子判若两人。鹤发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暗暗欣喜。


如鹤发所料,御泠堂的追兵始终没有出现。三人离开拉姆措,沿着日月山麓下的一条冰河往东南方行去。


天高云淡,一轮旭日无声地从云层中冉冉升起,浅红色的晨曦抹去了天空最后的一丝阴霾,晨辉映着云霞朝露,五彩缤纷。远峰奇拔峻秀,千年不化的积雪反射出耀眼刺目的银光,仿如暗藏着百万蓄势待发的雄兵。河面上冰层平整如镜,幽寒之气沁人肺腑,冰河下却是激浪暗涌,碎冰挤压碰撞的铿铿之声不绝传来,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洪流。


在空中盘旋的扶摇忽然发出几声短促的啸声,降落在许惊弦肩头,利喙轻啄主人的面颊,伸爪张翅,状甚急迫。


许惊弦轻抚扶摇羽毛,令它安静下来,轻声解释道:“这是扶摇发现敌人时发出的信号。但它应该不会把御泠堂的弟子认成是敌人……”


童颜眼望冰河对岸,冷冷道:“不是御泠堂,是那群苍猊来报仇了。”


只见冰河对面,几条苍猊先后蹿出,领头者眉生白斑,右前爪已断,正是苍猊王,那头雪白苍猊带了几个同伴,紧跟其后。


鹤发皱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童颜心知隐瞒不住,便把前晚与苍猊激战之事如实告知。


鹤发脸色渐沉,他曾在锡金生活过数年,深知苍猊性情之凶猛不亚于狮虎,一旦与之结仇,分外难缠。


许惊弦歉然道:“都是我闯下的祸,便由我去应付吧。”


童颜却道:“苍猊王是我伤的,怎么也轮不到你出面。”言罢手按短剑,就要越过冰河迎战。


鹤发知道锡金人将苍猊视为神物,杀之不详,当即出言制止童颜:“能避就避吧,我教你武功可不是为了对付它们的。”


童颜见鹤发隐有怒意,不敢争辩。而定睛望向对岸的许惊弦却吃惊道:“且慢……它们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那苍猊王断了一腿,奔行不快,刚至冰河边已被那头雪白苍猊超过。出乎意料地是,那雪白苍猊并没有扑向这边的童颜一行,竟然张口便往苍猊王的后腿咬去。那苍猊王转身避过,不再奔跑,而是背靠冰河,弓身竖发,如临大敌般直面雪白苍猊。而其余的苍猊并不加入争斗,而是围成半圆形,中间留下丈许方圆的空地,仿佛是为苍猊王与雪白苍猊间腾出了一块战场。


就见更多的苍猊从雪山中奔出,总共有二十余只,它们将两头怒目相视的苍猊围在其中,低低的吼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在为争斗的双方打气助威。而扶摇眼见大敌在前,飞至苍猊群的头顶,挑战般发出唳声,但那群苍猊却根本不予理会。


许惊弦与童颜面面相觑,不知何以如此。


鹤发长叹一声:“我曾听锡金人提及过苍猊的一些习性,看来这两只苍猊应该是在争夺王权。能者为王的道理并不仅仅适用于人类,动物亦然。”


许惊弦恍然大悟,苍猊王受童颜所伤,能力大打折扣,那头雪白苍猊无疑是猊群中仅次于苍猊王的强者,便趁机向它挑战。即使属于同一族群,弱肉强食也是万物永恒不变的法则。


那雪白苍猊大吼一声,疾跃向前,劈爪便往苍猊王的头顶抓去。苍猊王稳立不动,偏头避开,张开大口,两排森森的剑齿反噬雪白苍猊的利爪。雪白苍猊收回利爪,并不退让,而是借势横身撞来。


这两头苍猊皆是体格健硕,重达数百斤,一撞之下各自打了个滚,隔开五尺的距离,重又对峙起来。


显然,雪白苍猊在气势上已然完全压过苍猊王,不断主动进攻。只听吼声连连,一黑一白两头巨兽在冰河前嘶咬不休。苍猊群自有自己的规则,其余苍猊并不选择相助何方,只是伏地观战,静待着新的王者诞生。


那苍猊王虽然新伤未愈,元气大伤,但余威犹存,雪白苍猊也不敢太过逼近,一击不中立刻退开,保持安全距离,但它每次扑击皆是势大力沉,忽左忽右,或上或下,进击间颇有法度。苍猊王虽稍处下风,但凭着丰富的经验往往能够提前预判对方的行动,守得极为沉稳,不给雪白苍猊丝毫可趁之机。


雪白苍猊数度扑前,都被苍猊王一一化解,它转而采用游斗之术,围着苍猊王不停打着圈子,伺机袭击。苍猊王断了一只前爪,行动大是不便,完全没有昔日的敏捷,只能一味守御,败势渐浓。


三人隔岸远观两兽剧斗。


鹤发道:“人类最初的武功便是由模仿野兽猛禽的行动而来,本意或只是为了舒展筋骨、强身健体,渐渐却成了制服野兽的本领,甚至演变成人们彼此之间争强斗胜的工具。且不论人类天性中征服欲之好坏,单从武功的角度来说,虽然经过数千年的去芜存菁,生出各种门派,基本要旨却始终不变——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击倒对手,就是最有效的武功。但许多武功故意变化出惑人眼目的花招虚式,固然有诱敌之效,但在明明有机会直捣黄龙、一招制敌的情况下,却偏要生搬硬套一些花巧招式,不免本末倒置。相比之下,这些猛兽反而更懂得攻击的效率。”


童颜失笑:“依师父所说,我们岂不是还应该向它们学习?”


“那又有何不可?”鹤发微笑道,“以人为师,不过是墨守成规的继承。以天地自然为师,方能够开宗立业、自成格局。”


许惊弦闻言心中一动。鹤发看似无心之语,却在有意无意间点醒了自己。他不肯收自己为徒,莫非在暗示天地自然才是自己最适合的师父?可是,欲以天地为师,那需要何等的气度,何等的悟性?自己能做到么?


只听鹤发又道:“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正的高手不会刻意于招式的精妙,而是更注重效力。我之所以只传你六招剑法,正是不愿让你沉迷于招式之中,如果有一天你能自创机杼,才不枉我的一片苦心。”


童颜有会于心,点头道:“师父曾教过我:天底下没有完美无缺的武功,只有无懈可击的王者。”


“正是如此。所谓无懈可击,并不是指拥有强大的力量,而是能够在各种情势下做出正确的判断,隐忍不代表怯懦,果敢不等同莽撞。人力有穷尽,掌握关键的时机发出致命一击才是智者所为,这就是返璞归真的高手与普通人的区别。”


听着鹤发童颜师徒的对话,许惊弦脱口发问:“可是,若没有强大的力量,又如何能发出致命一击?”


“你错了。击败对手只需要‘足够’的力量,而非‘强大’。”鹤发微微一笑,“尽管力量相差悬殊,山兔却可以力博雄鹰,野马亦能够匹敌群狼,靠的绝不是蛮力。历史上以弱胜强的例子不胜枚举,关键是能够正视彼此的优劣,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许惊弦沉思不语。如果说之前他对于童颜夸赞鹤发的话还有所怀疑,此刻则渐已认同。同样的道理,林青也曾对他说过,但鹤发无疑表达得更为浅显易懂,令人不由折服于他敏捷的思维与雄辩的口才。


苍猊的吼叫声打断了许惊弦的思绪。他抬头望去,只见冰河对面两头苍猊的争斗已近尾声。雪白苍猊的游斗战术极其有效,趁着苍猊王转动不便,只以利爪袭击苍猊王的腰腿之处,虽非要害,但连续数击之下,苍猊王已被抓得伤痕累累,气力不济下稍有闪失,又给雪白苍猊一口咬在腰侧,撕下一大块血肉来。


苍猊王痛得一声怒吼,鼓起余勇奋起反扑,一爪正正拍在雪白苍猊的面门上,顿时现出几道抓痕。但它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加之失血过多,顷刻间又被雪白苍猊连咬几口,眼看不敌……


蓦然就见苍猊王跳出战团,提爪抬首,几乎直立而起,仰天发出一声低沉而无奈的咆哮。这特殊的咆哮声大概标示着胜负已决,原本静立在一旁观战的苍猊群顿时齐声吼叫,兴奋地围着雪白苍猊连连转圈,祝贺新王者的诞生。


这一瞬,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苍猊群竟然一起转向刚刚失去王位的苍猊,发起了一轮新的进攻。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惨烈撕杀,昔日的王者无力地抵御着属下的围攻,转眼间便连受重击,眼看就要被群猊杀死。


而那只雪白苍猊则立于河边的一块大石上,漠然地看着苍猊王被群猊围攻,全无阻止之意。


许惊弦与童颜齐声惊呼:“为什么会这样?”


鹤发亦是面现诧异,长叹一声:“我也不清楚为何会如此。或许这就是猊群的规则,新王即位之日,便是旧王毙命之时。”


苍猊被锡金人视为神物,轻易绝不去招惹,即使是高原上的锡金老人,也未必尽知苍猊的习性。


那苍猊王在猊群的围攻下且战且走,最终被逼至冰河边缘。它忽然昂首望天,发出一声如悲如泣的啸声,苍猊群闻声暂时停止了进攻。有几只小苍猊欲要伸舌舔食苍猊王沿路流下的血线,却被几头壮年苍猊阻止,那或许就是对昔日王者最后的尊重。


苍猊王缓缓转头,傲然望着曾经的臣民,神情中有一种仿如英雄末路的凄凉。然后它一声狂吼,拼力高高跳起,笔直跃入冰河之中!


那河面上的冰层虽厚,却禁不起苍猊王重达数百斤身躯的撞击,一声炸响后裂开一个大洞,而苍猊王,已掉入冰河中。


三人直看得目瞪口呆,苍猊王此举形同自戕,但此刻的它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维护自己残存的尊严。


苍猊群静了下来,在岸边排成方阵,凝望着水面上苍猊王露出的硕大头颅。纵然苍猊王略通水性,但四周都是滑溜溜的冰层,它根本无法爬上岸来,何况天寒地冻,冰流湍急,无论如何也不能久持。


许惊弦忽道:“童颜,帮我救它!”说罢也不等童颜答话,已足尖轻点,腾身往冰河上跃去。


几个起落间,他已至苍猊王身边,伸手往苍猊王抓去。谁料那苍猊王竟毫不领情,反朝着他的手咬去。幸好许惊弦收手得快,方免受伤。飞在空中的扶摇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啸声,似乎在埋怨主人为何会救援它的对头。


然而许惊弦却并不放弃,绕着河面的冰洞转至苍猊王身后。苍猊王处于冰河中无法闪避,已被他揪住长长的颈毛。但许惊弦内力不济,拼尽全力亦无法将重达数百斤的苍猊王提出水面,那冰层不堪承重,轧轧作响,仿佛立刻就会让他也陷落于河中。这一刻,童颜已随后赶到,将衣带运功掷出,紧紧缠在苍猊王的身上,大喝一声将苍猊王硬生生地拖出了冰河!


猊群在岸边不安地吼叫着,有几只苍猊已蠢蠢欲动,然而踏上冰河几步后又犹豫着退了回去,心知冰层无法承受自己的体重,故而不敢冒险过河袭击,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许惊弦与童颜将苍猊王救走。


那只苍猊王似乎一意求死,连连挣扎,又张开大口欲咬断衣带,但它重伤之下如何经得起童颜的神力,不多时已被他强行拉至对岸。鹤发并不阻止两人的行动,只是面上隐有忧色,微微摇头。


许惊弦喝住欲要攻击苍猊王的扶摇,撕下衣襟匆匆给苍猊王包扎伤口。那苍猊王精疲力竭,闭目大口喘息,簌簌发抖。天气寒冷,伤口流出的血液已被冻结,黏在它纯黑如墨的毛发上。许惊弦索性从行囊中拿出自己换洗的衣衫,耐心地给苍猊王擦干身体,又替它按摩肌肉,舒筋活血。如此良久,苍猊王方才缓缓张开双眸望了许惊弦一眼,目光呆滞,隐隐还带有一丝敌意。


鹤发叹道:“你就算此刻救活了它,但它重伤之余也根本无法生存下去,莫说是那些天敌,仅是高原的恶劣气候也足以致命。”


许惊弦定定道:“我会等它养好伤后再放走它的,若是先生不愿与之随行,我们就此分手也无不可。”他的声音虽低,却十分坚决。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么?”鹤发苦笑道,“我只是觉得此举虽是善行,却未必得体。所谓物竞天择,这是苍猊千百年来传下的规则,你又何苦逆天行事?”


许惊弦倔强地一摆头:“我才不管什么规则!若不是我,它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所以我一定要救它!”鹤发听罢,摇头不语。


童颜皱皱眉:“这家伙体型巨大,要怎么带它走呢?”


许惊弦望着离岸半里外的一排树林,突然想起了少年时的游戏:“我自有办法,只是可能要耽误几天的行程……”


童颜笑道:“那有何妨。我可不想这么快回家。”


鹤发喃喃自语般低声道:“只怕让人担心的并不止如此。”他的目光游弋处,瞧见对岸那头雪白苍猊冷厉的目光,心中莫名地一颤。


许惊弦与童颜砍下一棵大树,以剑为斧,削成一块三尺见方的平板,将苍猊王放在其上,又以长绳缚扎木板,沿着冰面拖行。那木板底端用树脂涂抹过。以便减少摩擦。如此果然省力不少。只是这样一来,三人就不得不沿着冰河的方向改而往南前行。


苍猊王逆来顺受地任他们摆布,全无挣扎,似乎落败于王位之争已令它丧失斗志。而那猊群则仍是不肯放弃,在那只雪白苍猊的率领下沿着对岸遥遥跟随,不时发出挑战似的吼叫。


雷鹰扶摇果不愧是鹰帝之质,看到苍猊王落难,也不再纠缠于昔日恩怨,反为它叼来些野味。但苍猊王对喂至口边的食物只是浅尝辄止,不知是食难下咽还是决意求死。


鹤发对许惊弦道:“我方才见你出手,行动敏捷灵便,并未受内力不济之限,只是发劲时力有不逮,似乎并不像是丹田受损的状况。”


许惊弦解释道:“三年前蒙泊国师曾将他七十年的功力输入我的体内,如今仍滞留不去。”童颜听到蒙泊的名宇,身躯微微一震,若有所思。


鹤发紧锁眉头:“我只知你丹田受损,却不知其中详情,你不妨如实告诉我,或能解治。”许惊弦心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便将当年如何在擒天堡遭受御泠堂红尘使宁徊风的“六月之蛹”,前往鸣佩峰治伤又被四大家族之首景成像借机废去丹田之事毫无隐瞒地说出。


鹤发抚掌道:“这便是了。你只是丹田受挫,经脉不但无损,反而因蒙泊强输功力而容量大增。虽然无法修炼上乘内功,却不似废去武功者一般手足酸软,甚至耐力更强,一切行动与常人无异,练习招术并无阻碍,只是运功发劲会受到影响。外力来袭时,你的身体会自然做出反应,散于四肢百骸的内力便能保护你不受伤害,但若是你想要伤人,却又有心无力了。”


“可有什么补救之法?”


鹤发大笑:“这种情况可谓万中无一,甚至是习武者梦寐以求的境地,又何须补救?”


许惊弦满脸怀疑:“天底下哪一个习武者愿意落到这种地步?”


鹤发不答反问:“习武最基本的目的是什么?是自恃武力欺压百姓,甚至动辄杀伤人命么?”


许惊弦摇摇头。


鹤发续道:“那么既可以达到强身健体的效能。又不会有错手伤人的顾忌,岂非一举两得?”


“可是,扶危济贫也是习武的目的,若无相应的能力,如何与恶人相抗?”


“纵算是大奸大恶之徒,也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童颜在一旁插言道:“对付恶人何用那么麻烦,一刀杀了岂不干净?”


鹤发摇头低声叹道:“你杀性太强,稍遇不顺便痛施辣手,如此不过徒增杀孽,于己有损无益。但我又知你桀骛不驯,散漫无羁,若是横加阻止,压抑天性,反而会有碍武功的进,所以才强行给你定下那五次约定,只盼能对你的杀性稍有限制。但如今看来,你根本还是不明白为师的一片苦心,尽管你现在的武功已远胜于我,但终你一生,也只能做一个杀手而已。”


原来鹤发当年收童颜为徒时,已瞧出他天性嗜杀,出手决绝。便定下一个古怪的约定,凡事皆要遵从师命,但给童颜五次自作主张的机会,五次之后或是弑师后自立门户,或是自尽以谢师恩,只希望能用师徒之情令童颜稍有收敛。无奈童颜嗜武若狂,只为见蒙泊国师一面,便在玉髓关执意与顾思空等人赌命,算来已是第二次强违师命了。


鹤发又道:“所谓武者仁心,并不仅仅是善待弱小,还应该于己于人处处留有余地,得饶人处且饶人,若只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滥杀,与那些倒行逆施的恶人本质上又有何分别?”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许惊弦,“真正的武者,不但要凭武力约束恶人,更要懂得约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