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立刚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13
|本章字节:5712字
那个晚上,我终于还是固执地在楼下站了一个通宵。这可能说明我依然是不甘心的,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呢?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的时候是控制不了局势的。
天快亮的时候,雨慢慢地停了,渐渐有了晨跑的人,他们经过我的时候,都好奇地打量我几眼。我什么也不管,继续在楼下傻傻地站着,直到大多数学生们起床,上食堂,去上课……一直到上午九点多,历鹃始终没再出现。
我渐渐感到额头发热,脑袋发晕,赶紧扶住一根路灯杆,摇摇晃晃地站在路边,像一个纸人。风吹过来,几乎要把我像风筝一样吹到空中去。我突然呕吐起来,一边吐,我一边又一次确信,以后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历鹃了,这个真正走进了我内心的女孩儿,就这么走出了我的生活。人与人之间,就像广袤天空上的云朵一样,飘来飘去,分分合合,谁也把握不住谁。想到这里,我心底不禁涌起几分无奈和悲伤。于是我不再等待,筋疲力尽地回到了小旅馆。
刚一回去,就遇到了芳妹,她正在我小旅馆门口,一见我就嚷嚷:“哎,雷总,我正找你呢,马大嫂说你一晚上没回来,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什么事啊?”我疲惫不堪地问。
“哎呀,是这么个事儿,我妈妈脖子上长了个瘤子,老家县医院治不了,过些天就打算来风城的省医院看病,我爸爸和哥哥也都陪着来了。城里面宾馆贵,我们想干脆住你旅馆,包两间房,先算十天,看你能不能给我们打个折?”
我说:“当然可以啊,现在学生马上就快离校了,正是生意淡季,你们来包房,那是照顾我生意啊,学生平时60元住一天,暑假半折,30元,你们是四方街的熟人,每间房就给你按20元一天算吧。”
芳妹喜形于色,说:“那可太好了,能省不少钱啊。”随后,她看了看我,说,“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哎呀,肯定会发烧,我赶紧给你喊医生来。”说着,叫出马大嫂,扶着我进了小旅馆,找了间空房躺下。
尽管芳妹喊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给我打了针,可是,我依然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三四天。
卧病在床的那几天,我反复做着一个古怪的梦,梦见纯净的蓝色天空下,一片纯净的蓝色海面,二者相交处有一座开满巨大鲜花的岛屿,我在那硕大的花朵与高高的枝叶间穿行,脚底踩到厚厚的花瓣。然而我却分不清地上是真正的花瓣,还是那个叫做命运的东西为了一场从古到今的魔术,所搭建的纸做的风景。
或许因为感激我优惠给他们一家人便宜的旅馆价,芳妹在我生病那几天,只要有空就来看我,还悄悄把他们“英雄谱”餐馆的鸡汤偷出来给我喝。我的病快好那天,芳妹的父母和哥哥到了,住进了我的小旅馆。他们白天去医院挂号、排队,晚上回小旅馆住宿。
芳妹的父亲是个乡村民办教师,不卑不亢,十分有礼有节。母亲虽然是个普通农妇,但通情达理,待人很得体。她的哥哥以前在广东打工多年,当装修工,做泥水活是把好手,这次是为了给母亲治病,专程从广东回来的。
他们一家子都勤劳朴实,很好相处,我很快和他们熟悉起来,彼此全无拘束。芳妹还自作主张地对我说:“雷总,以后我不喊你雷总了,我喊你雷哥!”
我笑笑,说:“随便你。”
那时,已经到了2009年6月30日,我其实每天都在心里默默算着这个日子。因为这天是外语学院大四毕业生离校的日子,从此,历鹃就要离开这里了。
那天中午,我还是无法抑制地给历鹃打了个电话,这才发现她已经停机。这年头,和一个人断掉联系,比断掉风筝的线还要容易。我心里想,如果我努力去找,例如回到老家的那个小镇,四处打听,或许还是能找到她新的联络方式,但是,即便再联系上了,面对历鹃我又能说些什么?
于是,那之后每天我都反复对自己说:“忘记她吧!”就像她肯定会忘记我那样——彼此相忘于江湖,可能是我与历鹃之间最好的结局。
到了7月2日,风城外语学院正式放假了。喧嚣了一学期的四方街,随着学生们的离开,也再度冷清起来。
芳妹妈妈的病情已经基本检验出来了:原来并非恶性肿瘤,而是甲亢。通常的甲亢,又叫“粗脖子病”,往往是脖子特别粗。但有极少部分甲亢,脖子并非变粗,而是在脖子上长出一个大肿块,乍一看十分吓人,小医院往往会以为是疑难杂症,但其实只要切割了,并按治疗甲亢的方法对症下药,并无大碍。也不算什么大手术,总体花费不到四千。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7月中旬,芳妹妈妈去做了手术,然后在医院病床上休息了两天就出院了。我带着芳妹,开车将她妈妈和爸爸、哥哥都接了回来,继续在我的小旅馆里休养。其实在手术之前的几次接送,也都是我义务做的,所以芳妹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很有好感。尤其是芳妹的妈妈,对我印象特别好,有一次当着芳妹,对我笑呵呵地说:“我们芳妹,如果能嫁个雷总这样的男人,那就好了,唉,就怕她高攀不起啊。”芳妹听了脸一红,埋怨地嗔了一声:“妈!”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我配不上芳妹,她那么漂亮,又那么年轻,我都成小老头了。”
芳妹妈妈说:“哪里,男人就是该岁数稍微大点才懂心疼人。你看芳妹的爸爸,跟我同岁,从来不晓得让我一分,两个人顶了一辈子。”大家听了就都笑了起来。
暑假里,四方街几乎全无生意。每家店除了留下看守的人之外,可谓空空荡荡。我想着,既然有芳妹一家人在,相当于有人给我看店,我何不出趟远门,散散心呢?
于是,我主动跟他们提出,请他们在这里住到8月中旬,我不再收住宿费,而他们则帮我免费看店。可以让我抽出身来,到一直想去的丽江住个把月。
这是一个双赢的建议,他们立即就答应了。因为这样一来,芳妹妈妈不必急着走,毕竟刚做了手术,不宜长途颠簸,还可以多观望一下康复状况,万一有什么不稳定,也能及时到省医院去复诊,免得回了老家,往返起来很麻烦。
加之芳妹的哥哥也想在风城了解一下装修市场,他打算一边找个装修的工作先做着,一边看看风城的行情是否适合将来拉起个小装修队承包点家装业务,毕竟广东还是有点远,照顾不到父母,而老家小县城的装修市场不旺,相对说来,风城是个不错的考虑目标。
就这样,大家意见一致,一拍即合。他们守店,我则去丽江旅游。临离开四方街的前一晚,芳妹悄悄送给我一个小荷包,上面有她绣的玫瑰花纹。
“哎哟,我们芳妹越来越心灵手巧了。”我开玩笑说。
芳妹的脸微微一红,说:“拿着装东西方便,免得漏出你的大钱包被小偷盯上……到了那边,你要记得和我发发短信啊。”
我看着月光下的芳妹,和一年前她刚来四方街时相比,眼睛依然漆黑漆黑的,却多了一些成熟;小鼻子依然翘翘的,更添了一些自信;个儿依然是一米六五多点,修修长长的,但却丰润了许多,略微有点前凸后翘的感觉了。
我心里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