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立刚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0
|本章字节:5500字
原来,由于那些天我的注意力全放在历鹃身上,先是满心欢喜地和她谈恋爱,后是诚惶诚恐地陪她治病,以至于竟没意识到,二号院的杜老师与何军他们已经渐渐势如水火了。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谁也不会想到,长期以来,在四方街从一开始就关系良好、近似于盟军的的二、三号院,会在2009年4月完全敌对起来。
以前,他们一个经营餐馆,一个经营旅馆,在目标客源上毫无冲突,在区位上却有着许多“地缘政治”上的共同利益,因此,它们几乎是天然的联盟。还曾经互相为对方的顾客打折,互相宣传,扩大顾客群,度过了很长的一段蜜月期。
可如今,仿佛印证了英国首相丘吉尔的一句话,“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他们终究因利益的重叠而走到了彼此的对立面。这使我深深感到,丘吉尔所说的,其实何止适用于国与国之间!商家与商家之间,甚至人与人之间,也同样如此。
人世间确实也总有太多的偶然。如果,最强大的阿黄不曾忽然衰落;如果,阿黄的一号院不是转给了何军而是给了罗矮虎;又如果,何军他们不是将一号院改造成餐馆,那么,他们与二号院的盟军关系肯定还将长期延续下去。
然而,仅仅因为那些“如果”没能发生,于是何军张超与杜老师,最终必然地走向了对立。
其实还有一个如果,那就是,如果四方街的餐饮生意依然有2008年夏天刚开张时那么火,供不应求,不存在客源分流的问题,他们也不会对立起来。
然而,先是夜市开张,分割走很大一块蛋糕;后是外语学院校内的商业街在2009年春也终于落成,里面有好几家馆子,分走了更多的学生。无论是小马还是杜老师的餐馆,生意都差了许多,时常出现无法满座的情况,这在2008年是难以想象的。而在此时,何军半路杀出,导致竞争就更加白热化了。
自从夜市通往四方街的新路修好之后,一号院就被边缘化了。之前,因为阿黄开的是网吧,并无竞争者,所以尽管地理位置由起初的黄金口岸变成了边缘角落,却依然不愁客源。但网吧被拆,变成餐馆后,位置的劣势一下子就显现出来。学生们总是从夜市直接到我的四号院,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往左,就是小马那儿;一路往右,先到杜老师那儿,再过去才是一号院。
因此,何军他们的餐馆,生意远不如起初预计的好。为此,他们想出了办法,将员工的绩效工资和拉来顾客的数量挂钩。于是,一号院餐馆的三个服务员全部走到大路上去拉客,或是蹲守在三号院,一见有吃饭的学生往二号院方向过来,就半路拦截了,接引到一号院去。
二号院的强哥和杜老师面对这种情况自然不能坐视。他们也迅速将员工收入与拉来客人数量挂钩,并在夜市通往四方街的口子上摆了张服务台,派芳妹站在那儿,运用“美人计”,一见有学生来,就微笑着示意他们去“英雄谱”。
起初几天,这种竞争还不算很严重。但到了4月中旬,两家餐馆都各发了一次绩效工资之后,两边员工间的竞争就逐渐过火起来。终于,在4月下旬的这天,双方的两个男店员由抓扯进而撕打,其中二号院的那个男员工用一个空啤酒瓶,直接打破了一号院那个男员工的头。
我走过去的时候,被打的那个男员工已经蹲在地上,一大股鲜血正从伤口处往外冒,十分吓人。何军一边脱下衣服包在那人头上,一边赶紧安排自己的员工们抬着伤者放到车里,向兴南镇街上的镇卫生所疾驰而去。
晚上十点何军才回来,看起来非常疲惫。我到三号院去了解了一下情况,说是缝了好多针,总算没什么大的危险。
我发现,何军明显有些避重就轻,不愿多讲两家餐馆的冲突,却着重说了新发现:被打那个员工,外号杨嘎子,刚二十出头,正是不懂得轻重的年纪,应聘到餐馆打工还不满一个月,地皮都没踩热,花花肠子就乱冒了,打起了二号院芳妹的主意。可人家芳妹是有护花使者的,二号院的小丁追芳妹都半年了,虽然没追上,但早就义务当保镖了的。杨嘎子时常对芳妹说些轻薄的话,这次还在芳妹屁股上拍了一下,说是她屁股上有只苍蝇。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都说杨嘎子色胆也太大了,就算要赶苍蝇,也轮不到他啊。“怪不得小丁要冲动起来,确实杨嘎子不对在先。”何军笑着说,言下之意是,这次打架,主要并非因为抢生意,而是店员之间的个人恩怨,仿佛两家餐馆之间的气氛因此就变得缓和起来了。
“唉,幸亏没出更大的事,要是出了人命就麻烦了,这四方街啊,走了阿黄,反而更复杂,水更浑了。”何军接着补充说,“确实是没想到啊。”
我心里忽然有些疑惑——“走了阿黄”——莫非举报阿黄的,就是何军?尽管他的话里并无明显漏洞,也无逻辑上的必然,但我却忽然有这样一种直觉。然而我同时知道,这是问不出个究竟来的。
张超在一旁说:“这事儿该怎么解决?他们打了人,难道就连医药费都不赔吗?”
何军叹了口气说:“算了,要他们赔,他们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这就要闹到镇派出所去,那边巴不得我们这里出事,好各打五十大板,到时候我们花费的只怕比医药费还多。这次就忍了算了。”
张超听了也叹着气点了点头。我一看事情也差不多解决了,就回了自己的小旅馆。
第二天上午,我刚打开旅馆的门,就看到杜老师仿佛是很随意地路过我旅馆门口,并摆摆手朝我打了个招呼。见我也朝他点头,杜老师立即身形一闪,快速踅进我的小旅馆里,拉着我走到吧台旁,压低声音悄悄地问:“雷总,听说你要和何军他们合伙经营?”
我大惑不解:“有这样的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杜老师说:“我也是听别人瞎传的,说是你们连电视机都共享了,下一步打算两家旅馆合并,搞股份制经营呢。”
我觉得这世上捕风捉影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于是大致解释了一下,说我只是因为不想另买天线,电视机牵了他们的“大锅盖”而已。
杜老师听了,却似乎并不完全相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我就知道,雷总是个聪明人,不会站错队的。我跟你说啊,这次,阿黄本来是打算把一号院转给罗矮虎的,却被何军给半路截了,现在罗矮虎正恨得牙痒痒呢。还有,何军也实在太不厚道了,以前我对他那么好,可他明明看到我老早就在开餐馆,他也比着在我旁边开了一个,还喊人在我门前拉走客人,世上还有这样的理儿吗?”
“是啊,这一点,他确实有点过分。”我附和着说。
一看我点头称是,杜老师很受鼓舞,他咬牙切齿地用更小的声音,又给我列举了何军两大罪状,其中一条,甚至可能使我受到不利影响,我听了,不禁也不得不认真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