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暗花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43
|本章字节:25094字
这一回,她准备得充分了些,带上了点礼物。说是礼物,其实不过是她亲手做的小点心。为了将来离开沈府的生活能够自由富余,必要的时候再倒贴小白脸,她现在必须节俭,所以目前她的资金流动严格奉行了只进不出的原则。
至于做点心,就用松风园的小厨房以及厨房里的原材料就行了。管小厨房的媳妇子叫顺子嫂,顾名思义,她嫁的男人叫顺子。其实她虽然是“嫂”,但也和方初晴一样,是二十来岁年轻漂亮的女人,因为方初晴闲来无事总帮她做点事,所以两人关系不错。
方初晴不太会下厨,不过做面点却正式学过,虽然不怎么出色。那时她大学毕业后找工作受阻,一度想开个糕点铺子来着,也下过一番工夫。
她不知道景鸾口味如何,但想着甜甜嘴也能甜甜心,就做了沙琪玛。又想着,久病后的人只怕嘴里没什么味道,应该来点鲜香的,又做了翡翠干贝蒸饺(这两样是和电视里的饮食节目学的,选这两样也是因为它们都不是做起来太麻烦的点心)。
只是她这厨艺学的时候就不很高超,后来找到工作后又久不做了,手生得很,在维维的帮助下,她的沙琪玛做了二斤,却只挑出二两还能看的。翡翠干贝蒸饺发挥不错,三十粒中挑出了十五粒可用。
午饭后,顺子嫂帮她把点心放在一个两层的精巧小竹篮里,让她挽着和维维一起出了门。探病嘛,当然不能打扮得太花枝招展了,所以她穿着一件白地儿小碎花的夏布偏襟上衣,系一条湖蓝色罗裙,头上也扎了块绣花帕子,因为她的玉簪在百日宴上摔碎了,金钗也被龙足踩扁了,怕头上光光的不好看。
有了维维陪着,她并不担心会迷路,但也认真记下了路径。到了流心院的地界儿,远远就看到陈皮和田七在晒草药,立即上前要求通禀。
“不巧了,我们爷不在。”田七道,看到方初晴似乎有些不信,又加了句,“真不在,一小时前才被二爷叫到广武院去了,说是有事商量。”
“那既然这样,就请把这篮吃食送给景爷。”方初晴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可是却没见到。
不过转念一想,景鸾是沈澜的幕僚,在沈府里虽是半主半仆的地位,但哪个主子都得高看他一眼。自己一介小小的奶娘求见,本来就有点冒失,人家完全可以不理会,田七和陈皮没必要撒谎。
“方姐姐这么客气呀。”田七的性格比较活泼,从篮子的缝隙中闻了闻,逗趣道,“不像是府里常吃的那些,难道是方姐姐亲手做的?哎哟,这可珍贵了呀。”
“不管怎么说,上回景爷帮了我大忙,我是应该谢他的,又听说景爷病了,早该来探望。不过无思和无我还小,离不开人,今天是好不容易才抓出空来。”方初晴说得一本正经。
一边的陈皮点了点头,突然道:“可不,我们爷为了救方姐姐,要挟四爷不许告发,这才给拔的刺。”
啊?!
方初晴一愣,这才明白为什么四圣人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她曾经疑惑过,却没有细想,原来是景鸾暗中保护了她。可是,他却一个字也没说。这种情操……他还叫什么景鸾呀,干脆叫雷锋得了。
“景爷真是天下间的一等好人,做好事不留名的。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无以为报,我真是……”方初晴感动得想起了自己的储备银,琢磨着要不花上一两银子买点东西?可是,景鸾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外面买的未必和他意。那还是……别花冤枉钱了,用其他方式报答吧。
想来想去,她还是不舍得钱。但在电影里,这种情况下应该做双鞋或者绣个荷包什么的,可是她钉个扣子还行,其他的……要不,还是恢复一下面点手艺,隔三差五送些花样新鲜的点心来?
“一小时前被二爷叫走的?”维维突然问,“那正是府里传饭的时间,景爷吃好了没?到二爷那儿去吃,走过去……只怕时间又过了吧?”流心院地处偏僻,离各院的距离都不算近。景鸾坐着轮椅的话,只怕需要花的时间更长些。
田七一拍脑门道:“我和陈皮正担心这个呢,我们爷才吃了两筷子,二爷院里的人就来叫了。爷怕有什么急事,直接就跟着走了。他的胃一向不好,病也……”
“别胡说八道,在二爷屋里还会饿到?”陈皮拦了田七一句,但又说,“就怕二爷爱吃的全是硬食,我们爷大病初愈,克化不动。”
维维一听,立即兴奋地道:“那不如我和方姐姐去一趟广武院,既让姐姐当面表达下谢意,再把这些新奇的小点心送过去。万一景爷还没吃,先垫垫也好呀。不过,非得说是田七哥哥和陈皮哥哥的意思,这也算个名目嘛。”
这丫头,明明是想借机近距离接触沈澜,却编出这么一套话来。当面表达谢意?胡扯!和四圣人发生的冲突能当着外人直说吗?那时说不定她被追究,连景鸾也未必落下好呢。
“那就说方姐姐来给我们爷送谢意,我们两个想着爷中午没怎么吃东西,而且这点心还是趁着最新鲜的时候吃最好,所以就麻烦两位姐姐跑一趟了。”陈皮想了想道。
虽然维维比他们年纪小,但府里的小厮们嘴甜,见了稍整齐些的丫头,甭管大小,都是叫姐姐的。其实方初晴应该被称为嫂子,不过松风园里的人叫她姐姐,外人也就跟着这么喊了。
“这样说挺好。”维维轻轻拉了下方初晴的手臂。
方初晴本不想去广武院,不过看维维那么期待,一时心软,就应了下来。但是她总觉得这么做不合规矩,到了广武院门口还在犹豫。她们也不是被主子奶奶派来办差传话的,巴巴地提着一篮子吃食追景爷到二爷处,像什么话!
正踌躇间,就见从大敞四开的院门里匆匆走出一位大叔,很面熟,正是她初入府时给钦差大人李不和李好引路的。奇怪的是……她总觉得认识这位大叔似乎更早一些。
“赵管事。”维维连忙施礼,方初晴也照做。
在沈府里,除了大管家张杰,仆人中最有地位的就是各院的管事了。而广武院有景鸾帮着照应,事情不多,所以赵管事还兼顾着松风园,权势比其他管事还要大些。
“哦,是牟家的维维呀。”赵管事似乎心情不错,笑眯眯地道,“可是大奶奶招呼二爷有事?这位是哪院儿的呀?”
方初晴被关在松风园中很少出来,赵管事虽说常来常往,却没正式见过她,因此竟不认识。再说她头上包着帕子,也让人看不出是媳妇还是姑娘。
“这是小世子和小公子的奶娘,方姐姐。”维维殷勤介绍道。
赵管事“哦”了一声,向方初晴望来。
方初晴做出了正常人类的社交表情,也就是笑了笑。可没想到赵管事居然愣住了,似乎触动了心底什么可怕的回忆,居然变了脸色。
“你……你……”他指着方初晴,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话。
方初晴也被吓着了,生怕那熟悉感是因为她借以重生的这个身体里有残留意识,是和赵管事认识的人。那么她编得溜儿圆的谎言将全部被戳破,真揭穿了这一切,她要怎么办?万一人家把她当妖怪给火烧了呢?可这身体的原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赵管事,您怎么啦?”维维惊讶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嘴唇皮儿都青白了。”
赵管事一惊,觉出自己失态了,忙换了一副笑脸道,“没什么,突然头晕。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维维口齿伶俐地把来意一说,赵管事点头道:“那就进去吧,二爷他们正在后院呢,找前头的小厮通禀一声,我有事,先走了。”说着就快步离开。
“这么好说话?”方初晴愕然问。
“想是他兼管着松风园,就把咱们当自己人了吧?”
是这样吗?她怎么觉得赵管事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似的?而且走得那么快,说好听点叫健步如飞,说不好听的……好像是身后有鬼追一样。
那她要怎么办?收拾细软先逃掉再说?
不,不行,不能慌!她若先跑掉,反倒叫人怀疑。而既然她暂时想不出与赵管事是什么关系,干脆就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好了。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像的人多了,怎么证明她是借尸还魂的?只要她一口咬定先前那套谎话全是真的,别人能奈她何?
跨国做案,就算是江无忧下令,也只能查到马国没她这号人,并不能知道她到底来自哪里。再说,之前她编得好,早说她娘家没人了,要查的话也不是一年半载可以查得到。要逃,那时再逃也不迟。
就这么定了,一定要顽抗到底!她就是这身体的主人,她已经是了!她不断做着心理暗示,踏进了广武院的大门。
听说二爷院里是不用女人侍候的,所以百日宴那天,方初晴连一个丫头婆子也没看到。可现在她和维维站在抱厦边等传话小厮回话时,却看到一个身段风流的绝代佳人及两名面貌伶俐的丫头从游廊中走过去。
“这是二爷的新宠,名叫晴翠。”维维偷偷对方初晴说,“是画屏院的头牌姑娘,还是个清倌人呢。听说哦,等闲王公贵族要见一面,她也不肯,清高得跟公主似的。可上次二爷出征,她直接拦了二爷的马,说要跟二爷到北边去,红袖添香,追随英雄。”
“澜二爷一定美得冒泡。”方初晴微讽一句,觉得晴翠这娃的心思和表达方式忒琼瑶了。大家的名字中都有个“晴”字,为啥这娃就不明白,平白为男人献身一点也不伟大呢。
“没有。”维维有点酸溜溜、又有点得意和骄傲地说,“二爷当场说阻拦大军行动的都要斩。可是皇上却说,美人为英雄牵马坠镫本就是佳话,何必弄得这么血腥呢?不如成全了美人心意,收在屋里,但不能跟着上战场,就等在广武院得了。”
“皇上这是赐婚?”方初晴吓了一跳。
“不是不是。”维维双手猛摇,“皇上就是让二爷收在房里,说以后是娶是遣,不关他事。”
方初晴听到这,只感觉哭笑不得。敢情这位皇上真爱多管闲事,她还以为被举荐为奶娘是特例呢,原来早有先例,就连之后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的德行也都是一样。只不知江无忧这么做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呢,还是深谋远虑地埋下楔子与伏笔?
但话说回来,她一个从异界漂泊而来的灵魂有什么好利用的。那么,又一个事实可以证明,江国皇帝确实是个大变态,右师王爷是个大阴人。因为毕竟沈澜顺水推舟地接手了这个女人不是吗?他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倘若心里不愿意,就算是圣旨又如何呢?
“我在马国的时候,还真不知道江国的风气如此开明。”方初晴叹了一声。难道这地方和中国那万恶的旧社会不一样?像晴翠这种摇钱树似的女儿,妈妈们怎么能轻易就放她出来,让她自己挑男人?或者晴翠和某些云游和尚一样,是在画屏院挂单的?
“她是那种地方出身,本来就不要脸。”维维撅着小嘴咕哝了一句,“良家女子怎么做得来这种事。她摆出那种样子,可不就是为了引男人们着迷吗?”
方初晴一听就笑了,捏捏维维粉嫩嫩的小脸道:“小醋坛子,你可酸死我了。她迷不迷死二爷,与咱们没关系,我倒是好奇二爷其他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维维脸红了,躲开方初晴的魔掌后笑着说:“二爷身边的女人从来只留一个,不过经常换就是了。他嫌女人话多,烦。姐姐别看这女人现在得意,也不知何时就给送走了。”
好无情的男人哪!方初晴感叹。沈澜回府很久了,只怕画屏院的头牌清倌人也早就不清了,不知将来她会流落到哪里?如果她只惦记这个男人的权势倒罢了,假如连心也押上,肯定又是一番凄惨情景。
看到维维一脸愤愤然,好像她的二爷是被迫把美人收到屋里似的,方初晴连忙岔开话题,讨论起今天做点心的得失来,还说以后再“研究”出几样来,好好给景爷补补身子,看景爷瘦的。
正说着,传话的小厮回来了,带她们去了后院的一处五角凉亭。那凉亭宽阔敞亮,以漆成红色的粗木为栏,大气中透着风雅。亭中并无石桌石椅,其中有两个人坐着交椅,一个人坐轮椅,三人面前摆着张八仙桌,上面一点蔬果也没有,只一壶茶,三只杯。他们彼此间也不大声交谈,只偶尔说点什么,如同画中人物,年深日久地印在白得晃眼的纸上。
看起来……他们三个就像是吉祥的一家。
方初晴和维维被带到凉亭后就迅速观察了情况,之后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心中感慨万分。本以为此处只有沈澜和景鸾的,没想到江无忧也在。他们三个貌似才洗完澡,全部散着发,穿着丝绸中衣,衣带系得并不严谨,敞着胸,光着脚。江无忧自然还是全身黄黄的,谁让他是皇上呢。景鸾穿白,看起来显得更加文弱优雅,让人的心都疼起来,而沈澜则穿着黑色,冷色调嘛,感觉蛮凉快的。
好一幅美男休夏图,色女们有幸看一眼,也会觉得人生不虚此行。不过……洗澡?把景鸾叫到广武院就为了洗澡?
再看他们三个彼此心领神会、一切尽在无言的模样,方初晴产生了极其不纯洁的联想。二爷院里为什么只用小厮?景鸾为什么孤零零的?江无忧为什么放着三宫六院的美人不管,总是往沈府跑?难道他们是……三p?沈澜,霸道万年绝攻。景鸾,秀气别扭受。江无忧,腹黑半攻半受。
坏了坏了,她被腐女们腐蚀了脑子,只要看到漂亮男人在一起,就会产生联想。难道男人们之间不能有友谊了?不能有生死交情?总这么想实在也很病态。虽说专门叫来洗澡有点奇怪吧,但去公共澡堂中的话还不是一起洗?能有什么问题。
“哇,哪里来的村姑,倒真是清新可爱呀。”到底还是江无忧先发的话。
“皇上夸奖了。”方初晴假装听不出他话里嘲笑她装扮的意思,没什么诚意地道谢。
“见了皇上,缘何不跪?”沈澜插了句嘴,声音还挺威严。
不过方初晴并不怕,虽然维维在一边跪得老老实实的,她却大大方方地说:“是皇上的恩典,许我不跪。”
听到这儿,江无忧轻笑了起来,点头道:“有这事!朕许她除了佛祖、道祖外可以不跪任何人,包括你。不过你那小篮里放的什么小点心呀?朕洗过澡后总是很饿,你家二爷又是个吝啬鬼,只喝茶,越喝越饿。”他前半句是对沈澜说的,而后半句却是对方初晴说的。
“这是极品名茶龙丘,全江国总共也就不到一斤,我府里才只有二两,烹菜所用之水是用去年落在梅花花心上的初雪融的,还嫌?”沈澜皱了皱眉,不客气地道。
江无忧自觉理亏,所以不搭话,只一个劲儿问方初晴带的什么好吃的。
“是送给景爷的。”方初晴摆出先小人后君子的样子,反正这皇上也不太着调,不用太拘谨了,“前些日子我被三奶奶派去给太太办事,结果迷路了,是景爷派陈皮送我去的画庐,今天我是特意来感谢的。”
“这点好处也要感谢吗?那朕还给你荐了工呢,让你来到沈府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没见你谢朕?”江无忧托着腮,似乎很无奈似的找小茬,但他一脸兴味,倒像是在逗弄人。
于是方初晴毫不客气地道:“民女不是请皇上吃了包子吗?”
“哦,有这事?”一直不语的景鸾突然笑道,“原来就是你让二爷输了赌局呀。”
“应该说,是晴儿让朕赢得彻底。”江无忧貌似有些尴尬,但眼睛却闪闪亮着,“不过百日宴那天沈澜救了你的命,说起来是帮了个天大的忙,你又要怎么谢他呢?”
而方初晴听到“晴儿”二字,身上又一阵过电似的发麻,可说到沈澜的救命之恩,她倒觉得没什么好报答的。毕竟这是在沈府,他有义务提供保护。因为那起刺杀事件,她吓死的细胞先不提,那根古玉簪子没让他赔就够对得起他的了。
不过这些只是心中想想,既然江无忧发了话,她只得硬着头皮屈膝施礼道:“先谢过二爷。”
哪承想人家还不领情,冷漠无感情,而且很傲慢地道:“我没有救你,只是你挡住了我出剑的位置。”
那不正好?两不相欠!人家不接受好意,她也没必要觉得亏欠。方初晴冷哼了一声,自己感觉没出声,可三个男人全听到了。
沈澜皱起眉头就要发火,景鸾见状连忙拉过话来道:“初晴,你带的什么好吃的给我。说起来,我也是饿了呢。”
看到景鸾温文的笑容,方初晴感觉舒服多了,恭恭敬敬走上前,打开竹篮道:“我厨艺不佳,就是两样普通的点心,景爷尝尝吧,不好吃的话,不笑话我就行了。”
景鸾点了点头,招呼小厮拿了三双筷子和三只白瓷游鱼花纹的小碟子来,先是给江无忧呈上一只蒸饺和一小块沙琪玛,然后给自己装了两个蒸饺,最后把大块沙琪玛全放在了沈澜的碟子里。
方初晴这个意外呀。看起来景鸾是不吃甜的,江无忧是杂食动物。可难道这个大阴人喜欢吃甜?不会吧?成熟点的男人都不爱吃甜的,何况他这种脾气秉性?他这种人应该天天吃干馒头就臭豆腐,而且不给水喝才对。
她偷瞄着沈澜,见他的吃相极其……从容,看着很文雅,但速度非常快,人家景鸾细嚼慢咽,连两粒蒸饺还没吃完,他的大块沙琪玛已经不见了踪影。
“味道不错,但做工差些。”与他同速的江无忧给了评论,然后转过头又问,“朕的右师王觉得如何?”
沈澜没说话,居然把头别了过去。
方初晴这个气呀!好吃不好吃,倒是给点反应呀。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吃了人家亲手做的东西还看不起人?摆出一副被迫品尝的样子来,太自恋了!
“晴儿,你这手艺再练练准行。回头不当奶娘了,跟朕回宫去做御厨可好?”
才不去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呢。方初晴暗想,嘴里却道:“民女是村姑,上不得台盘,就不进宫给皇上丢脸了。”说完,就去看景鸾。
见景鸾斯文地吃完最后一口蒸饺,轻声道:“我倒觉得很好吃,用了心的东西都是好吃的。初晴,我收下你的谢意,那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他说得隐晦,方初晴明白是关于四圣人的事,于是微笑着点头,好像和他共同拥有了秘密似的,无形中就有了亲近感。再看景鸾有点苍白的面色,想到他为了救人而累病,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打算回头去问问陈皮和田七,看流心院有没有小厨房,她得了空就可以去做点柔软好消化的面点给景鸾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晴儿啊,朕这回来沈府,原是要找你的。”江无忧突然说,“可是朕的右师王说从北疆带回一种草药,用做药浴的话很是强身健体。臣下一片孝心,朕怎好拂了这美意,倒耽误了正事。不过托朕的福,他们二人也浸了龙汤。”
“皇上说笑了,您找民女能有什么事?”方初晴很意外,不明白江无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早知道你忘了,朕何必花那个冤枉钱。”江无忧好像很后悔似的说。
方初晴一听“钱”字,立即两眼发亮,突然想起了金钗的事,连忙道:“怎么是冤枉钱呢?那是皇上为人公平,兼之从不欠人的高贵品格。这样的赏赐,民女岂敢推诿?”
“真会说话儿,转弯儿也快。沈澜,学着点儿。”江无忧笑道,之后叫了一声小德子。
凉亭四处宽阔,方初晴没看到什么人,可江无忧话一出口,小德子就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上回刺杀事件中,江无忧的两个贴身太监全受伤了,此时小德子还脸色略显苍白,但显然并无大碍了。
他手中抱着一个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缎盒,听了江无忧的吩咐,就把盒子递到了方初晴的手里。
哎呀,买一赠一的好事呀!这个盒子看起来很名贵,很值几个钱,那么可以想象,里面的金钗说不定也是特别高级,就是那种用料考究、做工精湛、名人设计的,更说不定还镶了珠宝啥的。
方初晴很想克制立即打开观赏的欲念,可是没能成功,几乎缎盒一入手就立即打开了。但结果……她很生气,因为她觉得江无忧是故意耍她的!
当初她确实说要江无忧赔他一个大点的,但也不是这样的大法。这是金钗吗?虽然模样是饰物,但其实……简直是一柄金匕首!怪不得她刚才接过盒子里手上一沉,差点脱手。这东西能戴吗?不把人的脖子压断,也得把头发全坠得扯下来!
“怎么?不好看?还是不喜欢?”江无忧笑眯眯地问,“没见过女人看首饰时像你这么猴急的。”
变态就是变态,太无聊了所以来捉弄人吧?听说他做上大江国的帝位挺不容易,现在似乎也有不少反对势力,他怎么就那么多闲心来欺侮人玩呢?
可是她绝不能流露出气急败坏的样子来,不然她就输了!为什么要输给一个大变态?方初晴赌气地想着,然后换上一张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很好看,民女也很喜欢,大小特别‘合适’。”
“那朕给你戴上吧?”江无忧伸出手,笑得眉眼弯弯,喜庆又好看。
方初晴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还跪在那儿偷看沈澜的维维身上,“这是皇上御赐的,怎么能随便戴在身上,必是放在屋里,早晚三炷香来膜拜。”她一边说一边收起盒子。
短暂的气愤后,她迅速地想开了。金钗变成金匕首也好,一来可以防身,谁再动她的念头,她请出金匕首就自卫,这是皇上赐的,谁敢夺过去?某种程度上,这好比给武器加上了别人无法反抗的属性。当天她非要江无忧赔金钗,并不是为了爱美,而是要存钱,要知道大江国的金价是很高的。而这只大金钗分量十足,值不少银子呢。如果在地价低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换一套小房子。
不过她才不会把这大金钗放在屋里,回头弄个匕首的套子,随身带着好了。
“皇上,说完‘正事’了吧?”沈澜不耐烦地插嘴道,“臣也有要事回禀,闲杂人等退下。”
他令堂的,沈二这是直接赶人哪!都说吃人的嘴短,可沈澜的嘴一点不见短,还有渐长之势。这第一次正式拜访广武院就以被轰出来告终,不过方初晴想了一下也就淡定了。这不是在现代,不是在中国,是在异时空的封建大江国,她一个下人有什么人权呀。
忍了吧!但脑海中想象着把某些嘴长家畜的头安在沈澜脖子上,还是很阿q地爽了。哈哈!有趣!
再谢过江无忧后,方初晴抱着放着金匕首的小盒、挽着已经空了的小竹篮,兴高采烈地退下。
维维追在后面,转着小心思,才走到回廊,她就故意惊叫一声道:“方姐姐,我们又忘记给赵妈妈送衣料了,这事耽误很久,这几天就办了吧,不然真的很说不过去。”
“小丫头,别跟我掉花枪,你是想见……”方初晴伸出两根手指,望着四下无人,低声道,“姐姐跟你说过,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有云泥之别,你这丫头怎么就想不开呢。”
维维小脸一红道:“我没要怎样,真的是为给赵妈妈送衣料。”
她嘴里虽然辩驳,但方初晴知道,她就是为了来见沈澜,哪怕远远地看着也好。唉,少女情怀总是诗呀。沈澜一年中有半年在北边,回府的这些日子,暗恋他的大小丫头全恨不得往广武院跑,也怪不得他不用女人侍候,确实很麻烦。
在这一刻,方初晴突然理解起沈澜来。正不知如何回答维维才不伤害小姑娘的心,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声从偏院传来。是……男人的惨叫声。
方初晴和维维都吓得一激灵,面面相觑。
难道广武院里有地牢,专门为江无忧审讯犯人或者干脆搞秘密逮捕并暗杀?那可得赶紧躲开,知道宅门秘密的人都可能活不了了,何况是国家机密,必须迅速远离不可。
想到这儿,方初晴拉起还在发愣的维维就走。她是小老百姓,柴米油盐酱醋茶、外加银子和房子是她应当关心的,至于其他秘密,还是不知道为好,难得糊涂呀。
她走得很急,才拐过一段粉墙,就和另一个方向来的人撞上了。因为对方速度也很快,所以撞得她往后连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怀中的缎盒虽然还抱得紧紧的,竹篮却滚落到道旁。而那人被身后的两个丫头紧急扶住,只是疼得皱起眉头,却并没有摔倒。
“你瞎了眼了?走路不看着点!”其中一个丫头对着方初晴就骂,横眉立目的,看起来很泼辣,“广武院是闲杂人等可以乱闯的吗?”
维维被方初晴挡在身后,所以只趔趄了一下,听对方出言不逊,立即不乐意了,还嘴道:“是大家互相撞到,怨得谁来?你嘴里少不干不净,到底是谁瞎了?你既然知道这是二爷的地界儿,就该知道二爷最怕人吵,你还在这里鸡毛子喊叫,讲的到底是哪家的道理?”
那丫头一愣,意识到自己是嗓门大了,不禁僵在那儿。于是另一个丫头接口道:“哪家的道理也没有下人逞威风的,你又这么厉害干吗?”
方初晴跌得七荤八素,愣了几秒才发现和她狭路相逢的正是晴翠,画屏院的头牌姑娘。她才爬起来要说什么,就听维维冷笑道:“是呀,我们是下人,可也没听说二爷抬举谁做了这广武院的主子,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
好丫头!吵起嘴来真有两下子!不过晴翠姑娘毕竟是沈二的新宠,她们一时不低头,可能难免吃亏。意识到这一层,方初晴立即把维维拉到身后,歉然道:“抱歉抱歉,是我走得太急了。所幸三位并无大碍,不如揭过这事如何?二爷喜静,真吵起来,咱们挨板子事小,惹怒二爷就不该了。”
“你是什么人?”晴翠问,扬着下巴,眼角都不扫方初晴一下,态度还真是傲慢,真的是鸡窝里飞出的活凤凰的做派。所以说,有的男人就是很贱,越是眼高于顶的,他们越是捧着。其实细看,晴翠虽然长得漂亮,但气质上却缺少太太和大奶奶的那股的孤高感,有点硬装的感觉。不过她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了,再会点琴棋书画,未必需要多好,能装门面就行。但是好家伙,现在这气度,简直全和政城都装不下她了。
“我是来帮大奶奶办事的。”方初晴随口找了个“正当”理由,没想到晴翠似乎很介意似的,虽然还是不正眼瞧人,但眼皮却抖了抖。因为方初晴正在观察评判她的容貌,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咦,她为什么介意梁竹月呢?照理说,她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交集呀?难道又是豪门恩怨?
“大奶奶找二爷有什么事?”晴翠的表情很快又回到了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这个……主子的事,我们当下人的不敢议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她故意说得含含糊糊,说完略施一礼,也不等晴翠发话就离开了。
一路上,维维还愤愤不平,但方初晴的八卦心却全系在沈澜身上。他能容忍晴翠住在广武院里,想必是喜欢她吧,至少不会讨厌,至少最近如此。可晴翠为什么一听到大奶奶的名字就有点不自然呢,难道沈二和大奶奶……
不不不,这个太惊悚了!之前在现代看,她最怕的是乱伦情节,看的时候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男人似乎都喜欢梁竹月那类型的美女,高雅得让人心疼,柔弱得让人产生保护欲,越是强大的男人越是喜欢这种女人。比如江无忧、比如死掉的沈沅、比如沈二……
想到这儿,她不禁一哆嗦,加快了脚步,逃似的往松风园走。哪知冤家路窄,才到松风园大门口,就见到大奶奶和王妈妈缓缓走来。
梁竹月最近几天身体好了些,又恢复了在琴阁待到近黄昏的习惯,可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方初晴愣了,连忙问安。
“你们这是打哪儿回来?”王妈妈看了一眼方初晴手里的缎子盒,还有后来维维提着的竹篮子。
方初晴犹豫了下,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可维维嘴快,几乎老实地把她们今天所有的行踪全汇报了一遍,包括了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广武院还没干净吗?”听完,梁竹月甩了一句话就进去了。听语气,不干净的东西当然说的是晴翠。
而王妈妈则在园子门口,沉着脸对维维道:“往后不要总跑到别的院去,毕竟大奶奶是寡妇,我们松风园中里当差的又都是女人,万一有哪个嚼舌根子的说点什么,只怕好说不好听。”
说完又转向方初晴道:“初晴,不是我说你,你年纪长维维几岁,又是个嫁过的,该知道要避嫌。上回无思无我的百日宴,就有人在背后编排皇上和你……前些天又有人说你对二爷痴心妄想,你这又去找景鸾……我知道你是正派人,可常言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再说人言可畏,男人家倒罢了,女人的名声坏了,今后可没办法做人了。”
“老子做人做得好开心,今后还要再嫁呢。”方初晴暗道。不过她对王妈妈说的那些事实在很震惊和无语。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她辩解了一句,“今天找景爷,真的只是道谢。至于二爷……”
王妈妈一抬手打断她道:“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可天下间就是有是是非非传来传去,我们只能注意自身,不让人抓住把柄。我看,今后你还是少出园子,安安生生地过好日子,多好!”说完也进去了,留方初晴在那儿目瞪口呆。
如果说那天和江无忧的情形让别人误会倒罢了,她和沈二根本今天才第二次见面,哪来的暗恋之说?
所谓谣言,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听到。
所以,当方初晴从王妈妈那里得知自己命犯虚假桃花后,简直百口莫辩……和皇上不清不楚,百日宴那天有野合的嫌疑;痴恋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沈澜;勾搭温润如玉的公子景鸾……
天哪,她哪里还是一个纯洁坚贞、自强不息的小奶妈,已经完全变成了人尽可夫的荡妇***了,原来悲剧的人生真的不需要理由!
“我没敢告诉姐姐。”事后维维支支吾吾地对她说,“如今蘅芷院里人多嘴杂,好多话就是从那边传出来的,说姐姐迷二爷迷到……平白地喊二爷的名字。还有人说姐姐喜欢二爷到……失心疯了。”
原来是那天为大姑奶奶解围时作下的孽,真是冤枉死了,果然好心遭雷劈。难道是沈澜听信了这些谣言,所以才对她特别的冷淡?那他这人的判断力和脑容量真值得人怀疑了。
不过她想了一会儿就不再懊恼了,干脆决定我行我素,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地做人。之前她一直老老实实,希望低调地混过第一年的重生时光,但她拿的钱多、工作轻松、不知哪根筋对了变态皇帝的胃口,只凭这几样就足够遭人嫉恨的了。那么不管她如何注意言行,也照样会被中伤,这次不就是空穴来风吗?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太紧张?她是一年后就要离开的人,到时候就选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人生,谁还会知道她的“风流韵事”呢?
所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打的去吧!
另一方面,王妈妈让她尽量不要出松风园,使她产生了逆反心理。她是当奶娘的,可不是做囚犯,凭什么不许她四处走动?当然,她也不会在明面上跟王妈妈对着干,那样大家今后不好相处,还平白地激化了矛盾。她又不是白痴,不会给自己增加敌人,因此她决定私下往景鸾那儿跑。
当天晚上睡不着时,她回忆过了,至少还记得几十种面点怎么做。而景鸾救了她却保持沉默、不求回报,这种高尚情操值得她认真对待。
想着景鸾貌似对饺子比较有好感,她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小厨房偷偷做了一品芝麻酥饺和山药蒸饺两种,芝麻有养血的功效,山药补肾,都对身子弱的人有好处。好在景鸾饭量不大,除了要送去的,还留了不少贿赂了顺子嫂和打下手的媳妇子。这样,她们就不会向王妈妈汇报她偷溜的事了。
她才喂过奶,打算等大奶奶出门去琴阁就跑去流心院,但这时却传来了大奶奶病情加重的消息,而且听说病势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