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履行诺言(2)

作者:泰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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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武侠·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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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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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682字

罗希克坐在湍急的河边钓鱼,他生了很大的气,过了半天也没有钓上一条鱼。他也没吃一点儿东西,冬天的中午显得非常荒凉,人们劳作了一上午,都回家吃饭去了,罗希克的背后是一大片芒果园,一只鸽子停在树枝上咕咕地叫着,他的心里觉得更烦躁了。戈巴尔坐在他的旁边无聊地看着风景,河边的水草上有一只蜻蜓,一双透明的翅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好看。前几天罗希克本来说好了要教戈巴尔玩棍棒的,但是他心情不好,就不想去理他了。戈巴尔觉得无聊,于是从瓦罐里抓了一条蚯蚓,拿来吓坐在一旁的绍罗碧,这个时候罗希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绍罗碧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她准备了很多枸酱叶,想要等着罗希克向她要。这时,罗希克觉得很饿,于是他说:“绍罗碧,你能不能弄一点儿吃的来?”


绍罗碧听完非常开心,她正在等着这一刻呢!于是她匆忙地跑回家,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她就拿了一些炒米饭过来,罗希克吃饱了,便一整天都没见他哥哥。


邦什博栋的身体变得很差,又因为罗希克不听话,他的心情也变得很糟糕。他昏昏沉沉地睡着时,梦见了父亲,醒来之后心里更加沮丧了。他认为,父亲托梦给他,是因为父亲担心他们家族没有人延续香火,所以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第二天,邦什博栋几乎使用暴力让罗希克坐下来织布,他觉得,这不是罗希克不喜欢就可以不做的事情,而是家族手艺的传承。罗希克被逼着坐下来了,过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干活了,但是他很不习惯,因为手指不灵活,线头总是断掉,这样,还没织完一块完整的布,接线就花去了他很多时间。不过邦什博栋却并不在意,因为每个人刚开始做这活都是这样的,过几天就会变得灵活了。


不过,邦什博栋没有想到的是,罗希克天生就很聪明,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不需要磨合。现在他的手指不灵活,不是因为需要训练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不愿意做这个,如果他愿意做这个,他立即就能上手,而且如今他还为做这个而觉得羞耻,因为来找他玩的伙伴们都看见了他在干他们祖传的行业。


邦什博栋感觉到自己和弟弟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于是便想办法托自己的一个朋友告诉罗希克,说自己打算让罗希克和绍罗碧订婚。邦什博栋认为,罗希克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们的关系也会变得和以往那样亲密。不过,罗希克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他心里想:“如果哥哥认为我和绍罗碧结婚,我就会心满意足了,那么他就错了。”


罗希克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他不想顺着哥哥的想法去做。因此绍罗碧这个小姑娘就受到了他莫名其妙的讨厌,由于罗希克的讨厌,她也不能给罗希克递枸酱叶了。罗希克开始处处躲避她,她主动和他说话他也不理,直接转头就走,这样剧烈的变化让绍罗碧觉得非常伤心,她一个人在家,每当想到罗希克时,就会伤心得大哭。


以前罗希克拉手风琴的时候,总是会拉着她一起弹,可是现在,她都听不见罗希克的琴声了。绍罗碧觉得非常绝望,也弄不懂罗希克到底在想什么,她感觉整个天空都塌下来了。


现在,罗希克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而这个村庄太小了,至今为止,只要他高兴或者愿意,他就可以独自占领家乡的树林、小河、渡口、沼泽的任何地方。有时候他独自一个人去,有时候会带着一群伙伴,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其中一个地方玩耍。


那时的他还小,总以为世界就一个村庄这么大,可现在他觉得这个村庄太小了,他认为外面有更加广阔的世界,他的心已经翱翔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



罗希克爱上了自行车。


因为有一天,他看见村子里的财主给他的孩子买了一辆自行车,那男孩正在练习骑车,但还不太熟练。罗希克跟他借了这辆车,他很聪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骑自行车。他骑着车跑出了很远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像长出了一双翅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他很享受骑车时自由的感觉,他觉得以前看起来很远的地方,现在骑着车就能够很快地到达。罗希克甚至觉得,这个自行车像法宝一样,能够让他实现自己的愿望。


把自行车还给那个孩子之后,罗希克觉得如果没有一辆这样的自行车,那他这辈子就白活了。他想要得到一辆自行车。再说,对他来说,自行车的价格也不算太贵,总共才一百二十五卢比,只要支付一百二十五卢比,就可以获得自由,简直是太便宜了!


罗希克想向哥哥借钱,他的内心挣扎了很久,因为他曾经发誓不再向哥哥索取任何东西,但他现在太想要一辆自行车了,他不能够再信守自己的诺言,于是他走到哥哥面前,对他说:“我要借一百二十五卢比。”


邦什博栋听到他的话后很开心,因为罗希克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话了,也很久没开口向他要过什么东西了,弟弟的冷漠让他感觉自己比生病还要痛苦。于是这一刻他觉得非常高兴,他想:“让省吃俭用全都见鬼去吧!我再也不能这样过日子啦!我应该满足他的一切愿望才对!他很久都没有对我开口啦!”


但是,他又矛盾起来,他想:“如果把钱给罗希克,家族的传宗接代该怎么去实现呢?他说借?他能还得起一百二十五卢比吗?如果他能还得起,我肯定借,可是罗希克根本还不起啊。”


邦什博栋马上变了一副表情,狠下心来对罗希克说:“我没有钱,我也弄不到一百二十五卢比。”


原本抱着希望的罗希克很愤怒,后来,他去跟他的朋友们说:“如果没有这笔钱,我是绝对不会结婚的。”


邦什博栋觉得很好笑,因为自古以来只有给新娘一笔礼金的,从来没有过新郎也要钱的。


罗希克恨透了他的哥哥,他再也不去织布机上干活了,如果有人问他不干活的原因,他就说自己生病了。不过他根本就没有生病,他的精神依然好得很,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邦什博栋很伤心,他安慰自己说:“算了,以后我也不让他干活了。”


但他还是很生气,于是就折磨起自己的身体来。有一年,全国开展了抵制洋货的运动,所以手织布的价格连涨了好几倍,那些已经改行做机器织布的织布匠们,也都回到织布机前工作了。邦什博栋更是马不停蹄地工作,织布机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如果他听不见织布机的声音,他就会觉得很烦躁。


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他想,如果罗希克能够帮他一把,那六个月之内就可以赚到平时两年才能赚到的收入,他就可以给罗希克买自行车了。不过罗希克一点儿也没有帮助他的哥哥。没办法,可怜的邦什博栋只能带着生病的身体,没日没夜地干活。


最后,邦什博栋的两只手已经不听使唤了,一停下工作,他的手就酸麻得要命,有时候又像失去了知觉似的,而且因为长时间坐在那里,他的背痛得好似骨头断裂了一样。但即使是这样,罗希克也从不回家,一直在外面玩。


有一天晚上,邦什博栋坐在织布机前拼命地工作,织布机再次出了毛病,无法正常运作,他就开始修理织布机,但他心里很着急,因为时间被白白地浪费掉了。


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阵悠扬的手风琴声,他听出来,是弟弟罗希克弹的民间乐曲,他已经好一阵子没听见这样的声音了。


以前他总是会一边织布一边听罗希克弹琴,可是现在他很烦躁,他再也没有那种心情了。于是他放下正在修理的织布机,走到门口,看见罗希克坐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正在为他弹奏手风琴。他的火气顿时大了起来,冲他嚷嚷了几句,罗希克便生气地大喊道:“我再也不吃你做的饭了!我要靠自己生活!”


邦什博栋也很生气,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他说:“光说大话是没有用的!你有多大本事我清楚得很!你想学财主老爷,弄些花花肠子,弹弹琴,是根本没用的!你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说完之后,他觉得非常痛心,他走进屋子里,在席子上睡着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做任何工作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刚刚罗希克是在给一个马戏团的负责人弹琴。有一个马戏团来到塔纳戈尔演出,罗希克看见了,想去那个马戏团工作,于是他就把自己会弹的曲子一首首弹给那个负责人听,让他了解自己的才能。


以前,邦什博栋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尖酸的话,后来邦什博栋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很懊恼。他对弟弟说了如此重的话,在这件事过后,他觉得那笔钱让他憎恨,因为那笔钱,他和弟弟的关系才搞得这么僵硬,他不会再保存那笔钱了。他存了那么久的钱,却并没有带给他任何幸福。


他应该把这笔钱交给想要的人。罗希克是他最疼爱的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里开始浮现出很多的回忆。罗希克很小的时候,还不会很清楚地喊“哥哥”,只会咿咿呀呀地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他喜欢用他那胖胖的小手去抓织布机上的线。当时邦什博栋正在工作,不得不把他抱在怀里,于是他就去抓邦什博栋乱蓬蓬的头发。小时候的罗希克长得十分可爱,他爱用他那还没长牙齿的嘴去咬罗希克的鼻子或者嘴唇。邦什博栋把这些事都回忆了一遍,他内心十分痛苦,因为那个时候的罗希克和现在相比起来,是多么可爱啊!


他叫了几声“弟弟”,但是并没有听到回答,他的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了,于是他强撑着重病的身体站起来。他走出了房门,暮色已经降临,他看见罗希克一个人坐在门边的台阶上,身体旁边放着手风琴,他的手支撑着下巴,好像在想什么。邦什博栋解开身上的钱袋,朝他缓缓地走了过去,用快要哭出来的语气说:“你拿去买自行车吧,别生气了,这些钱都是为你攒的,既然你想要,就给你吧,只要你能开心些。”


但是他预想中罗希克感动的一幕并没有出现,罗希克愤怒地站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自行车我会买,妻子我也会娶,但是我不会再用你的钱,我会用自己的能力赚钱,去操办这一切。”


他说完,不再去看他哥哥的表情,就匆忙地离开了。邦什博栋从他的态度中清晰地知道,他们俩再也不可能和好了,再也不能讨论关于钱的话题了,而其他的话题,也再也不可能有了。



戈巴尔今天一个人去钓鱼了,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他总是叫罗希克和他一起去,因为这些天罗希克对他的态度并不好,他受了些委屈,因此想故意让罗希克看见。而绍罗碧跟罗希克彻底闹翻了,她再也不想看见他,也总是躲着他。她不知道罗希克为什么变成那样,她也等不到罗希克向她解释,于是她只能够在暗地里默默流眼泪。


今天中午,罗希克到戈巴尔的家里,戈巴尔看见他的时候,脸色还是很难看。不过罗希克却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亲切地揪他的耳朵,问他最近怎么样。戈巴尔不说话,罗希克就挠他的痒痒,刚开始戈巴尔还很生气,心想着这个人变化多端,他前几天还对他生闷气,不理睬他,这几天却又来捉弄他了。戈巴尔面对他的嬉皮笑脸,最初还做出顽强的反抗,不过没过一会儿他就扛不住了,他还是很喜欢罗希克的,于是他们又嬉皮笑脸地和好了。


罗希克问戈巴尔:“你想不想要我的手风琴?”


戈巴尔觉得很吃惊,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手风琴?如果罗希克真要送给他的话,那该是多么贵重的礼物啊!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啊!不过罗希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把手风琴送给他呢?不过戈巴尔实在是太爱手风琴了,他毫不犹豫地说想要,于是罗希克就把自己的手风琴送给了他。戈巴尔收到这个手风琴之后,信誓旦旦地说这把手风琴由他来保管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要是想让他还给罗希克,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罗希克看了看四周,并没有见到绍罗碧,他发觉已经很多天没见到她了,于是他问:“绍罗碧呢?怎么没有看见她?叫她出来吧。”


戈巴尔点点头,然后走进房间,过了一会儿,他一个人出来了,他对罗希克说:“绍罗碧说她没空见你,她正在晒豆子。”


罗希克想绍罗碧一定在生他的气,于是就说:“走吧,我们去找绍罗碧,看她在哪儿晒豆子。”


戈巴尔带着罗希克走进院子,罗希克根本就没有发现豆子,还看见绍罗碧背对着他们站在牛棚前面,身子一抽一抽的,罗希克走到她身后,低声对她说:“绍罗碧,你生气了?”


绍罗碧没有说话,罗希克就用手去拉她的手臂,绍罗碧生气地甩掉他的手臂,依然对着墙壁站着,不肯转过头。


曾经有一段时间,罗希克非常喜欢制作绣花的被子面,以往的姑娘们绣花,都会有一个老人家们留下来的各种现成花样,不过罗希克从来都不用那些花样,他脑子里有一些奇怪的玩意儿,绣出来的东西全凭自己的想象。绍罗碧也会绣,不过她绣得很普通。罗希克绣花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非常惊奇,她很崇拜罗希克,不知道他的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好玩儿的东西,她觉得他绣的被面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被面。不过,罗希克的兴趣慢慢地减退了,那个被面还差一点点没绣完,只要罗希克坐下来,再认真地绣两个小时,肯定就能绣完了,不过罗希克却感到厌烦了,于是就没有再去碰过那床被面。绍罗碧恳求过他很多次,他都没有答应。他非常倔强。


这件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了,但是昨天半夜,罗希克爬起来,把那床被面绣完了。


罗希克轻轻地对绍罗碧说:“绍罗碧,我昨天把那床被面绣完了,想送给你,你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