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孟祥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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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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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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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662字

无意中在网上看到这样一个投票:你还记得你的第一个同桌吗?要如实回答哦!


我想了想,点了:记得。


他的种种暴行至今我还历历在目。他曾经上课时揪过我的辫子,疼得我哇哇直哭,他还冲着老师一脸坏笑;他曾经考试时用圆规刺过我不小心越过三八线的胳膊肘,疼得我冲他大叫,最后被老师视为作弊;他曾经下课时和我骂架,吐沫星子溅了我一脸,夹杂着五香麻辣条的味道。


他也曾经,在我一年级的时候,偷偷地亲了我的脸一下。


那并不是一个很愉快的天气,阴沉沉的,略微有点小雨。我一个人下了课就跑了出来,坐在走廊的台阶上,透过学校的栅栏看外面打着伞的行人,红红绿绿的。


有一对情侣打着一把粉红色桃心的伞,两个人互相搂着腰,男的背着一个女式挎包,女的手上拿着一个冰激凌。我想如果以后也有一个那样温柔体贴的男生照顾我该有多好啊!你瞧,我从小就喜欢胡思乱想。


我沉醉在幻想中的笑容被我同桌齐天大圣窥视到了。至于为什么叫他齐天大圣,源于那次在操场上放风筝。我可怜的蝴蝶风筝被一阵大风吹到树枝上了,那可是我妈妈帮我做的,在我又哭又闹无济于事之后,他一个箭步跑到大树底下,蹭蹭蹭几步就帮我摘了下来,他擦擦汗,微笑着递给我,我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后就叫我齐天大圣孙悟空吧!”他骄傲地拍拍胸脯。


“那好吧……”


现在想想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了一下。


等等,跑题了。然后呢,齐天大圣一脸坏笑地对我说:“是不是看到帅哥了?哈哈!”我说:“没有啊。”他说:“你一定是看到帅哥了,不然笑的这么色迷迷的。”我说:“哪里有啊?”他说:“我不就是啊!”然后我做呕吐状。


他突然捧起我的脸,那个时候我梳着两个大辫子,一边扎着一个蝴蝶结,有几缕很长的刘海儿遮住了眼睛。他用手将我的刘海儿拨开,然后就轻轻地亲了一下我的脸蛋。忘了是左边还是右边了,总之我的脸瞬间红了,嘴巴变成了大大的o型。上课铃打了,他跑回了教室,还不忘回头冲我做一个鬼脸,我当时真有种想扁他一顿的感觉。


我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同学们都像一窝蜂一样往教室涌,又望了望路上走着的行人,一个个都打着伞,开心地说着话,好像没有人注意到我。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怎么好像做贼心虚啊,可贼又不是我。


上课时,我也心不在焉,齐天大圣时不时看看我,看得我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我瞪了他一眼,他老实了很多,我发现他第一次穿得还算整洁,白色的短袖衬衣,休闲裤,一尘不染的样子,头发也长了很多,像鸟巢一样。那个时候我们都还不懂时尚与名牌,只要干净舒适便认为是最好的衣服。


我认为那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吃五香麻辣条,因为我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异味,好像有淡淡的香水味,肯定是这小子偷偷喷了他妈妈的。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不懂爱。的确,这件事情也被我忘得光光,他好像也没有再提起过。


以后的日子仍然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生活在画三八线再擦三八线中,生活在双方的吐沫星子中。


怪不得现在的我变得这么强悍,原来是从小锻炼出来的。


老师家长为我们同桌天天打架伤透了脑筋,据说谁也不承认是自己先动的手,而我又总是掉眼泪,所以齐天大圣背上了黑锅的罪名。


在老师和家长的开导下,我们恢复了平静的生活,桌子重新变得干净了。我变得内向,他也变得沉默。


总觉得这日子过得不那么惊心动魄了,让从小就喜欢冒险与刺激的科幻影片的我很不自在。


后来,渐渐长大了,同桌也换了好几个,可他的印象却特别深。以至于在若干年后的今天,我还记得,他曾经在我稚嫩的脸蛋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也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一道象征着友谊的浅浅的痕迹。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小学同学聚会上。那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我们约好了下午2点在麦当劳门口见,然后一去kv唱歌。


早上我正和闺蜜逛商场,新买了一条连衣裙,配上小熊的粉色发卡,我迫不及待就换上了。照照镜子,闺蜜对我大声尖叫,这与我以前的风格迥然不同,连我都不敢相信镜子中的是我自己。


中午我们吃的土豆粉,热腾腾的土豆粉又辣又麻,吃得我们一身大汗。然后又去小店里歇了会,淘了一个包包,上面全是蝴蝶结,特别搭我的鞋子,那个姐姐低价卖给了我,说看着我很可爱,我不禁脸又红了。和闺蜜告别之后,我便来到了麦当劳门口。


看着里面的人吃得满脸欢笑,我却在这里站着进行日光浴,我几度想进去买一个圣代,但都忍住了我的馋猫嘴,为了减肥,誓死不吃任何甜品!


我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选在麦当劳门口见面了,为什么我就是个路痴呢?


我一直站着等,可为什么连他们的半个人影也看不见?我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放了我鸽子。时间一秒一秒地往前流,现在看来时间真得很漫长。


我现在有一个冲动——把我的手机砸了,为什么每次手机总是在关键时刻就没电了呢?可恶啊!


我望来望去,麦当劳里的人进进出出,几乎全部都是成双成对,而我却茕茕孑立。


远处有一家乞丐,用“一家”这个词语是我在观察了很久才决定的。妈妈是一个瞎子,梳着辫子,上面全是油污,很乱。一个小朋友除了眼睛亮晶晶的很有神之外,浑身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他坐在一个破旧的编织袋上,眼睛看着远处在掏垃圾的爸爸。没错,他们是一家子,爸爸从垃圾桶中拿出来了一个没有吃完的面包,然后快步走到了小男孩的身边,给了他,小男孩美滋滋地吃着,吃了几口,又喂给了他瞎眼的妈妈。在他起身的一刹那,刮了一阵风,编织袋被吹得很远,小男孩把面包放在妈妈的手上,惊呼一声就像丢了宝贝一样,跑着将编织袋捡了回来。他路过我的身边,看见了我刚买的漂亮的包包,冲着我笑了。我才发现,原来他的牙齿真得很白。


我的眼睛充满了温热的液体,我努力眨眨眼睛,希望不要让他看见我的泪水。


我不想给这个乐观的小男孩带来任何悲伤,这不是我的初衷。


我在麦当劳外卖口买了三个香芋派,然后轻轻地递给了那个小男孩,他的妈妈看不见,他的爸爸在捡垃圾,小男孩很害羞,又冲我微笑了,我也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继续等待我的朋友们。


我的心情愉快了很多,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的心里充满了感动。


无所事事中,我扭头往后一看,齐天大圣正在发短信,我揉了揉眼睛,就是他!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


“齐天大圣!你没看见我啊?”我生气地问他。


“啊!莫小爱!我正给你发短信呢!你怎么……这身打扮!我还真没认出来!”他一脸无奈地冲我笑笑。


“我的手机没电了,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一节课的时间!”


“哎呦,我们刚才从这路过怎么没看到你?他们都已经到了kv,要不是我好心下来找你,可能你就要一直在这里等下去。感谢我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我的眼泪就一直流,止不住地,我很委屈,换了一个新造型,竟然没人认得出来。


“你别哭啊,哎呀,别哭了,我帮你拿包,我帮你拿衣服。”他将我手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全一个人拿了。


我还是一个劲儿地哭,我用包打他,还是不解气。


“好了好了,kv的钱我替你出了!”


“好耶!”我破涕为笑。


他差点没倒地下。


我们到了,昏暗的包厢里坐着许多人,我很多都快认不出来了,他们见了我也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像见到外星人一样。也许是我的变化太令他们惊讶了,因为我自己都很惊讶,风格大变,辫子也梳起来了,很淑女的样子。我才发现,我们的确很久没见面了。


齐天大圣唱得很好,几乎次次都是满分,令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他唱歌时陶醉的半眯的眼睛,让人看了神魂颠倒。


我也不甘示弱,唱了好几个满分,他们都开始起哄,最后几乎是我们两个pk赛。他们建议我们两个合唱一首歌,我们想了想。


“《今天你要嫁给我》怎么样?”我们几乎异口同声。


“这首歌我最熟了。”


“切,我还获过奖呢。”


“好了好了,赶紧唱吧!”


轻快的音乐声中,大家打着拍子,意料之中的满分。


最喜欢听他唱周杰伦的歌,那首《蒲公英的约定》,愉快中夹杂着淡淡的伤。后来才知道,这首歌是我听到他唱的最后一首。


我这个人就是爱胡思乱想,爱幻想着一个个美好的故事,这不,听着他唱歌,又开始了。


他和她并肩坐在操场上。她穿着洁白的裙子,梳着马尾辫,脸上泛着幸福的笑容。他随手将篱笆旁的蒲公英摘了下来,弯成一个环,郑重地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很认真地对她说,长大后,我要娶你,一起旅行……


他和她在幸福小学上学,在同一个班,还是同桌。他是有名的捣蛋大王,属于那种让老师头疼的学生,而她呢,是班长,学习好,人缘也好,于是老师特意把他安排到她的旁边,希望能将他的学习提上去。


时间久了,她发现他很幽默,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他体育好,篮球打得好,她经常在体育课上悄悄偷看他打篮球的姿势,每天放学,他都会坚持让她和他练习跑步。而他呢,渐渐开始学了,并且开始请教她问题,那有些羞涩的脸庞,眼睛泛着纯洁而求知的光,让谁看了,都会耐心地讲,一声“哦”后,便开始认认真真的写。老师经常表扬他,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中午放学,她又在和他讲题,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讲完后,他们便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操场上传来阵阵蝉的叫声,“知了——知了——”炎热的夏天,有暖风吹过,伴着那清脆的声音。


“你知道么?今天晚上有摩羯座的流星雨呢,我们去看吧!”他说。


“好啊好啊!在哪里看呢?”


“放学了,我们在操场上等。”


“好的。”


多么天真啊!那么美好而又单纯!


丁玲玲,下课了,他们的心早已飞到了天上。跑到操场,坐在草坪上,开始写作业,边写边等待天黑。不知不觉中,字迹变得模糊,天黑了。他们很高兴,尽管彼此都饿着肚子,他们躲开了看门老大爷的巡查,静静地看着天空。


“你说会有流星么?”


“当然了。”


……


“我困了。”她坚持不住了。


“我也是啊。”


“可流星怎么还没来呢?”


“也许它已经睡觉了吧!”


“那我们还等么?”


“我听说,在流星雨等不到的时候,可以在纸上写一个愿望,只能一个哦,然后将蒲公英的种子放进去,再叠成飞机,用力仍向天空,那样,到了蒲公英开放的季节,我们就能实现了。”


“好棒啊!那我们现在写吧!”


“让我想想写什么呢?对了,就写这个。”


他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摘了一个篱笆旁的蒲公英种子,还没有长大的,小心翼翼地放到纸上,叠了飞机。


“嗖——”他用力扔了上去。飘啊飘啊,不见了踪影。


“真的没有了,真的不见了!”


“是啊,一定是飞到了流星上,去叫醒那沉睡的星姐姐了!”


“你写的是什么?能告诉我么?”


“不可以的,要等到蒲公英开放的时候才能说哦!”


“好吧,我等着,要拉勾哦。”她甜蜜地笑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二天上学,因为回家太晚了,他们都睡过了头,来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上了一半的课,他们被罚站在走廊,被老师狠狠地打了手心,让他们记住这次教训。他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窗边飞来一只蜻蜓,碧绿的,好美丽,他们开始观察它,没有出声,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为了不打扰那美丽的蜻蜓。


转眼,秋天到了,大街上飘飞着蒲公英,他们又坐在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现在可以说了么?你写的是什么?”她眨着大眼睛,像他问她题的时候一样。


“告诉你,”他用手挡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说:“长大后,我要娶你,一起旅行……”


“去哪里呢?”


“我想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然后,我们过着幸福的生活。”


“我想去大草原,我想和你一起赶着羊儿,唱着轻快的歌。”


“那我们投硬币决定吧!正面就听你的。”


叮当,是反面。


“呵呵,我赢了。”


“不行不行,你耍赖!”


“没有,没有。”


“再来,再来。”


……


蒲公英飘到他们身上,轻轻的。


马上就要毕业了,他们都记着那小小的约定,彼此心里的秘密,他们都相信那绝对会实现的,因为流星姐姐现在已经醒了。


“我会等的,我会一直等下去……”


“我也会的!”


毕业了,他们哭着说。


就这样一直等,等啊等,时间却冲淡了一切。


因为,蒲公英的花语是——无法停留的爱。是啊,他们的生命很短暂,但是很美好,很纯洁,不是么?


有时候,小时那些天真的想法,会给人带来一辈子的美好遐想。虽然短暂,但是热烈,是无法代替的爱,是最美好最真挚的爱。


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听说他去外地唱歌了,每天都要奔波于各个城市,然后挣上一点演出费。


淡忘了,都淡忘了。。


你就像一朵蒲公英,飘啊飘啊,飘进了我的心房,又飘走了。


懵懵懂懂的我,明白了,无法停留的爱,那就让它飞吧。


他模糊的面容,还会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叫他,嘴巴在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后转身离去,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