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迦孪(7)

作者:张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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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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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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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284字

脑中太多谜团纠结成一团,华玄只觉脑袋剧痛,不敢再想。又听得江龙涛吼道:“萧泯,不必再装模作样了,交出迦孪,否则我便掐死你女儿!”扼住萧悦儿的手劲又加大了三分。萧夫人嘶叫一声,身子摇晃,萧泯急忙将她扶住。


纪天瑜喝道:“江龙涛,你堂堂东海逐浪使,竟然对一个智障的小女孩下毒手,不觉得有失身份吗!”江龙涛咬牙笑道:“江龙涛蒙受帮主大恩,一直无以为报。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找到惩恶扬善花,让帮主恢复如初。江龙涛为此已苦等三十载,手中染的血早已洗不干净,岂会在乎多一条人命!”


这时突听一个声音道:“江逐浪使,有件事我不明白。”众人扭头瞧去,那人却是夏静缘。纪天瑜上去拉住她的手道:“静缘,你要问他们什么?”夏静缘道:“既然惩恶扬善花每十年只会在观音诞辰日开一次,而且无论是青迦孪还是赤迦孪,都只有花开后的那一盏茶时分才有效用,换言之,迦孪花救人或是杀人的时效,只在那一盏茶中。时辰一过,花瓣枯萎,便与尘埃无异。观音诞辰尚未到,迦孪未开放,温庄主怎么可能被青迦孪花瓣所害呢。况且就算温庄主是被青迦孪所害,辛翎掌门的死因又是怎么回事,那团绿影如何解释?”


江龙涛眉头深皱,无言以对。何慕云与温东升却面透悚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惧至极的事。何慕云看着江龙涛道:“不错,观音诞辰未至,如何能以青迦孪杀人,莫非……莫非真是他……他的诅咒!”江龙涛沉着脸道:“我可不信!老夫从不信鬼神,温有德与辛翎之死,定是这姓萧的诡把戏。谁不知道,萧清冷与孙凝情同手足,六道轮早已设下重重圈套,要替孙凝报仇!”萧泯摇头道:“不,我没有。”


江龙涛双目中透出凶光:“看来与惩恶扬善花相比,你这个傻女儿根本死不足惜。好,我便先刺瞎了她的眼睛!”右手双指作势抓向萧悦儿眼睛,他出手实在太快,华玄和纪天瑜待要相救已然不及。然而便在这时,突然有个黑影向江龙涛直撞过去。江龙涛脸色微变,左掌向那黑影推去,黑影纸鹞般飞起,重重落在菜地中不醒人事,竟是山伯。萧泯脸色忧急,奔过去将山伯扶起。


趁此间隙,华玄与纪天瑜齐步抢上,两人默契十足,华玄身躯一晃,已隔在萧悦儿与江龙涛之间。纪天瑜则抓住萧悦儿的左手,一把拽了过去。江龙涛被华玄身子阻挡,无法施力,只得眼睁睁瞧着萧悦儿被夺。


江龙涛霎时大怒,掌心中冒出一团白气。双袖鼓荡起来,如波浪般起伏不止。纪天瑜正将萧悦儿交还到萧夫人手中,见状急忙大叫:“傻瓜蛋小心!这是乘风兴浪掌的起手式,左手扬风,右手起浪,双手掌力叠加后发出,威力惊人!”华玄神情一凛,奋袂攘襟,骈指一点,直戳江龙涛颈部,便要先发制人。谁知就在此刻,江龙涛左袖摇摆,如狂风怒卷,劲道顷刻间由左臂传至右臂,右臂随即直上直下,如巨涛升涌,飞泻而下,疾取华玄左肩。


华玄应变也是极迅,左肘内缩,自上而下地划出,以争衡功凭空掘出了一道沟渠,顿时将江龙涛的掌力引到了身后。江龙涛的掌力偏出,击中了挂在房檐上的那些竹笼,竹笼纷纷落在地上。华玄的右手招式却依然不变,凌厉的素灵指力,还是直指江龙涛颈项。


江龙涛脸色一变,右手收在面前,左掌回撤,侧击华玄的右手腕。谁知华玄右手掌势不变,食指与中指却不可思议地向掌背弯折了一个直角,直指江龙涛左手掌心。江龙涛万想不到华玄有此怪招,左掌不及回撤,掌心劳宫穴顿时被点中。


江龙涛神情慌乱,急退两步,右手去解左手穴道。华玄拔步上前,又是一指戳向江龙涛头顶百会穴。谁知原本神色慌张的江龙涛,目光中突显狡黠之色,突然伸出方才被点穴的左掌,右五指骤张骤阖,掌心中迸发出一股刚猛无俦之力,直击华玄胸口。这下轮到华玄猝不及防,他胸口立时中了一掌,身子一荡,直飞出去老远。


华玄跌倒后便要爬起,却觉喉口滞闷,胸腹之间如有波浪滚动,顿时匍匐在地,使不出半分气力。夏静缘和纪天瑜急忙一左一右将他扶住。


江龙涛笑道:“我苦练乘风兴浪掌数十年,两只手掌早已练至诸穴如铁,外劲不侵,你那区区一指,岂能伤我分毫,我故意后撤,便是要引你上前。你中了我的乘风兴浪掌,两个时辰不能运功。如今只剩下你这个小妮子要收拾了。”双目直视纪天瑜,步步紧逼过来。


纪天瑜一咬牙:“我和你拼了。”便要冲上去,倏然间听得扑棱棱响声,十多只飞鸟腾空而起,扑向江龙涛,原来都是从方才被江龙涛打落的那些竹笼中飞出来。


江龙涛双手一阵乱挥,劲力迸射处,登时有数只鸟毙命,啪啪地摔落在地。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有一道青光,不知从何处射来,嗖地一声没入江龙涛前额。


江龙涛脸色一僵,双手停滞半空。那些鸟儿纷纷落地,寻找自己被害的伴侣。华玄凝视着江龙涛,突然之间双目瞪大,难以置信!


只见自江龙涛额头上爬出了一道道的青线,如枝蔓一般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江龙涛瞋目张口,喉咙中发出荷荷声,四肢却丝毫不能动弹,没有过多久,便见一片青灰色将他整个儿覆盖住了。几乎几眨眼的功夫,江龙涛已经化作了一尊青色的雕像。


庵外的逐浪帮弟子本来涌进来,见到这幅景象,一个个都傻了眼。何慕云与温东升只吓得神魂飞荡,一下子瘫软在地,面如土色。何慕云颤声道:“是孙凝的诅咒,是孙凝那……那三十年前的诅咒!”


华玄死死盯着江龙涛的“石雕”,只见他与那温有德的尸体一模一样,惊骇之中却有一丝希望在脑中升腾而起:这世上真有惩恶扬善花,静缘还有救,静缘还有救!


六、往事


森敞的轮回大殿中,萧泯坐在高处,萧夫人陪伴在他身旁,夫妻二人都是眉头紧蹙。华玄、纪天瑜与夏静缘也都站在殿中,神情肃穆。何慕云手脚戴着镣铐,垂首而立,被八名六道轮弟子看守着。大伙显然都尚未从方才的恐怖景象中回过神来。


方才在辟尘庵中,江龙涛化作石雕,逐浪帮弟子惊悚四散,逃往大海。纪天瑜追出庵外,随即见到了被点穴的崔卫风和十多位六道轮弟子。


崔卫风穴道解开,便率弟子擒绑了何慕云与温东升。山伯受伤甚重,断了三根肋骨,萧泯亲手替他接回断骨,命崔卫风将他送回六道轮。华玄调息了两个时辰,胸口中乘风兴浪掌的余劲渐渐消散,已无大碍。华玄随后仔细验过江龙涛的尸身,发现他的症状,与温有德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江龙涛前额上多出了一条寸许长的裂口。


风波平息,诡异的迷雾却越来越浓。江龙涛他们如何会对惩恶扬善花如此熟谙,何慕云口中“孙凝的诅咒”又是怎么回事?带着连串疑问,华玄与纪天瑜夏静缘随着萧泯夫妇回到六道轮,只盼能从何慕云和温东升口中掘出真相。


温东升早已吓得说不出话,被六道轮弟子押走。只有何慕云神智依然清醒,但是此刻的他,也是面如死灰,缄默无语。华玄急于知晓惩恶扬善花的来龙去脉,当即问道:“何门主,你方才说,三十年前,华山之上,孙凝乃是服下了青迦孪化作了石雕。也就是说,孙凝确实从天竺带回了迦孪花?”何慕云冷面不答。


纪天瑜厉声喝问:“何慕云,你不必装聋作哑,众所周知,当年围攻孙凝的共有五人,其中便有你、辛翎和温有德。如今他们二人都已毙命,只剩你一人,你若想活命,须得将当年孙凝被害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何慕云脸上浮现出一股骇然之色,仍然闭口不答。


华玄紧接着又问:“你们明明见到孙凝夫妇化作了石雕,为何三十年来,却只字不提迦孪花的事,反而散布出孙凝勾结天竺妖女意图不利于武林的谣言?”何慕云目光左右闪躲。萧泯脸色一变,问道:“莫非,这些都是从你们编造出来的!”


何慕云紧咬牙关,神情惶恐。华玄踏前一步道:“如今瞧来,再昭然不过,你们五人逼迫孙凝,绝非因为他是大奸大恶之徒,而是为了从自天竺带回的那朵花!”


何慕云身子剧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虽未承认,神情却已默认一切。


萧泯悲愤道:“听说当年你们自己或亲友受伤,孙叔叔曾不遗余力地救治你们,更将你们五人视作了至交,为何……为何你们要恩将仇报,将他赶尽杀绝!”


“不!”何慕云终于开口道,“这不是我们五人的主意,是逐浪帮,是逐浪帮!”


纪天瑜道:“难怪江龙涛要插手此事,逐浪帮果然便是幕后黑手。何门主,如今连江龙涛都已罪有应得,你还是要隐瞒自己当年的罪孽吗!”


何慕云连连摇头,脸上满是哀怨,深吸了一口气,陈述道:“当年孙凝自天竺而回,在江湖上掀起巨大波澜,人人以为他自天竺带回了迦孪,然而无论是谁上门求询,皆无所获。就算是我、温有德、辛翎、玄鹤和陆西来,他也丝毫不透露。我们都以为,孙凝并未把惩恶扬善花带回来,便也没再多想。然而这时逐浪帮帮主赵无惮却找到我们五人,原来他觊觎迦孪花已久,不信孙凝没带回这朵花,便要我们与他联手,从孙凝手中夺取迦孪花。”


夏静缘憎恨道:“于是你们便投靠了逐浪帮,来对付有恩于自己的人!”何慕云苦着脸道:“逐浪帮乃五庞之一,势力雄厚。帮主赵无惮武功高超,心狠手辣。我们除了服从,又有什么法子。不过赵无惮答应我们,一旦迦孪得手,便会分我们每人一瓣。”说到这儿,目光中又露出贪婪之色。


华玄道:“于是你们便开始筹划那阴谋?”何慕云点头道:“孙凝为人刚硬,我们不便强夺,只有智取。我们定下的计策,是由逐浪帮暗中监视药王门的一举一动,我们五人则明地里与孙凝交往,争取从他嘴中探出迦孪花的口风。然而无论我们如何套问,孙凝始终避而不谈。但我们也发现,孙凝从天竺回来后,性情已有改变,他不再理会药王门的事物,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这更加深了我们的疑惑。不知为何,赵无惮却显得越来越着急,不住地催促我们找寻迦孪的线索。”


萧泯突然问:“孙叔叔的妻子妮摩拉怀孕时受到三位蒙面人的袭击,便是你们所为吧!”何慕云道:“那三人是赵无惮派来的,他已经沉不住气了。可正因如此,打草惊蛇,让孙凝防备更甚。眼见距孙凝从天竺归来,已将近一年,我们依然一无所获,未免心灰意冷,已有放弃之意。然而便在这时,逐浪帮截获了一封孙凝传给萧清冷的飞鸽传书。”


萧泯惊讶道:“孙叔叔给我爹爹的信!”何慕云点头道:“原来孙凝在信中告诉萧清冷,要你爹即刻赶到药王山来,说他即将要对武林公布一件大事,信中隐约提到了惩恶扬善花。”


华玄大惊,心中却有冒出一个谜团:“孙凝既然带回了惩恶扬善花,为何回来时闭口不言,直到一年之后,才想到要公诸于众?”


又听何慕云继续道:“我们见到信后,着实又惊喜又担忧,惊喜的是迦孪确在孙凝手中,担忧的却是再不动手,等消息传遍江湖,这迦孪可就轮不到我们了。于是我们与逐浪帮暗中商议,如何从药王门夺取迦孪,又能不将迦孪现世的消息泄露出去。最后赵无惮想出了法子,便是从天竺女子身上借到由头,诬陷孙凝与天竺邪教勾结,意图对中原武林不轨。我们便可名正言顺地闯入药王门,夺取迦孪花!”


萧泯哀伤道:“原来如此,孙叔叔念着我爹爹,本想以迦孪花替他医治伤痛,却落入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徒的圈套中。只恨我爹爹有病在身,未能提早赶到药王山,否则有他在,焉能让你们得逞!”


纪天瑜突然问道:“那么药王门的四位药使,也是被你们杀死,然后嫁祸给了孙凝?”何慕云却摇头道:“不,我们攻上药王山时,那四人便已死了,绝不是我们动的手。”纪天瑜道:“你胡说!”何慕云道:“一件是秽,两件也是秽,我既已承认逼死孙凝夫妇,又何必否认这四条人命。”


华玄凝视何慕云,见他神情颓丧,不似作伪,心中一动,暗忖道:“若他所说不假,杀死四药使的便另有其人。秋药使手中抓着的冬凌草和醉吟花,定然暗指了什么。”


纪天瑜又问:“你们逼死了孙凝,可夺到了迦孪花吗?”何慕云道:“孙凝可不会如此便宜我们,他临死前,将迦孪从崖上掷出,此花被一头老鹫叼走。眼见它飞得越来越远,幸得我守在山腰的弟子万箭齐发,将它从空中射了下来。可惜等我们找到老鹫的尸体,它爪中的迦孪花已经凋谢尽了。”


华玄道:“可迦孪花终究是落尽了你们手中了。”何慕云摇摇头,双眼瞪大:“我们本以为千辛万苦,终于得到这惩恶扬善花,只要等到花开,便能大功告成,可谁知,谁知那孙凝的诅咒竟然……竟然显灵了!”


华玄脱口问道:“孙凝的……的诅咒?”何慕云颤声道:“‘我……我夫妻死后,魂魄将……将会附于迦孪之上,每隔十年,便随迦……迦孪重现人间报仇雪恨,凡……凡今日觊觎迦孪者,无……无论十年、二十年、三……三十年,皆……皆逃不脱此咒!’”


萧泯惊讶道:“这……这是孙叔叔临死前说的?”何慕云点点头:“起初我们并未将这诅咒当回事,耐心等了十年。二十年前,距离观音诞辰日还有数日,赵无惮便与我们五人聚集在泰山上,我们将需要医治的师兄弟或是亲友也都带了过来。静等花开,观音诞辰日凌晨时分,惩恶扬善花如期开了,赤迦孪共开了八瓣,我们每人都摘了一瓣赤迦孪,陆西来与玄鹤他们是自己受伤痛煎熬已久,迫不及待吞了下去。辛翎给她被人毒害的丈夫、温有德给他重病不治的老母,都服下了一瓣。”


夏静缘在纪天瑜耳边道:“原来他们也不是都为了自己。”纪天瑜道:“就算为了亲人朋友,也不是为非作歹的借口。”


华玄却问:“服下了赤迦孪,结果如何?”何慕云眼中突现惧色:“结果……结果……突然间,却听得四人大声惨叫,他们……他们竟然化作了四尊石雕!”


华玄震惊道:“惩恶扬善花,赤花是药,青花为毒。为何他们四人服下了赤迦孪却遭了恶报?”何慕云惧怕道:“那时我们其余人也都愣住了,不敢再吞服赤迦孪,过了一盏茶时分,眼睁睁瞧着迦孪花凋谢殆尽。赵无惮亲手剖开了四人的尸体,发现他们体内中毒之状与当年的孙凝一模一样。”


纪天瑜和夏静缘互看一眼,目光中透出惊悚。纪天瑜喃喃道:“莫非,莫非真是孙凝魂魄作祟?”


又听何慕云继续道:“发生了这件事后,我们哀痛之余,愈加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遭到诅咒的就是自己。好在之后相安无事,再无一人离奇死亡。又过了十年,将近观音诞辰之日。我们五人随即赶赴到东海,乘着赵无惮那艘雪鳞大船,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孤岛上,静待花开。”


纪天瑜道:“陆西来与玄鹤已经应验了那诅咒,你们还敢服下迦孪花吗?”何慕云道:“虽然如此,但我们手拥迦孪花,总不能每次只是看着它绽放凋谢。为了迦孪花,我们甘愿冒险,不过那回我们学乖了,早在乘船之前,赵无惮抓了一个在街上流浪的乞儿,先给他身上下了剧毒。等到那迦孪花开之后,便先给他尝尝一瓣赤迦孪,他身上的毒要是解了,便证明孙凝的诅咒不复灵验,我们便可放心吞服。只是可惜了那一片赤迦孪。”


夏静缘忍不住骂道:“想不到你们如此狠毒,为了自己的私欲,连无辜的孩童也不放过。”


何慕云咬牙道:“为了迦孪花,我们早已丧失了理性,若换成你们,只怕也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