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中国拆弹部队第十一章 (3)

作者:冯骥

|

类型:历史·军事

|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1

|

本章字节:10704字

冯处长在找到高等之前,先到了炊事班。他吩咐炊事班长到炊事车的车盘底下检查一下。炊事班长觉得这一天的事儿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敢多问,依言伸手到车盘底下一摸,不想竟然摸到一个小纸包的时候,他陡然间觉得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复杂多了。


冯处长亲自打开了纸包,包里赫然露出三根雷管,纸上则画着地雷的内部构造图。炊事班长腿一软,这是怎么回事?


冯处长没有跟他解释,经过请示,他直接找到了高等和陈晨,宣布了上级命令。


很快,高等被单独隔离了起来。按要求,他必须把自己藏有雷管以及画地雷内部结构图这个事情详细写下来,交代清楚。冯处长嘱咐帐篷外的哨兵,写完之前,严密监视帐篷内的人,谁也不许进,哪也不许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陈晨也没了办法,只好无奈地先回到了狼山的考核基地。


考核基地被车载强光灯和卡车的远光灯照射得到四面通明,主考官贺权神气地迈着步子,等待一大队和二大队的队伍整理完毕。


崔鸣与严肃整齐了队伍,跑到贺权面前立正报告。贺权回了礼,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两位队长,忽然笑了。


这一笑,崔鸣和严肃都有点发毛,不想贺权接着却对两位队长说了一句:“笑一个!”


崔鸣和严肃对视,彼此都疑心自己是听错了,贺权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并且做了个示范,让两个人照做。崔鸣和严肃这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似于笑的表情。


笑都不会!贺权嘴角一扯。不过是个考核而已,又不是送死,一个个脸板得都跟刷了层糨糊一样。即使面对死亡,也应该笑对死亡!看来都没有读过鲁迅先生的著作,鲁迅先生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只有好的心态,才能带来好的结果。


听了贺权一番高深的理论,崔鸣在心里暗骂扯淡!严肃跟他的想法差不多,这个贺权,别的没看出来,装派头,玩虚的,比谁都行!


贺权清了清嗓子,宣布了此次考核的细节和规则。


此次考核,贺权一方为守方,两个扫雷大队为攻方,扫雷队队员每人身上都带着烟雾感应器,守方使用激光子弹,被击中的人身上冒烟,阵亡退出考核。


“攻方没有武器,穿越雷区时,排雷器材就是一根探雷针,也可以是刺刀,匕首,但所有人一律不能穿防护服,而且也不会告诉你们所穿越的雷场面积和地雷型号,我在终点等你们,只负责记录成绩。”


话音刚落,队员们面面相觑,贺权看了一下手笔,指针指向晚上7点58分。


“休息一个小时,晚上21点,考核正式开始。”贺权一挥手,解散了队伍。


这是考核吗?比实战还严酷!崔鸣在心里回忆着考核的要求,一抬头,看到陈晨回来了,赶忙迎上去问事情的结果。


崔鸣本以为事情处理完了,却不想高等已经又被隔离起来了。陈晨只说事情还在调查,这让崔鸣干着急没办法。


崔鸣心里十分不满,怎么说高等也是自己的兵,尽管这个兵捣蛋一些,也不允许别人随便欺负啊。在这点上,崔鸣跟个护蛋的老母鸡心态差不多。


考核马上要开始,崔鸣也顾不上高等了,他跟陈晨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去检查战士们的准备状况。


许多战士都是第一次看见这阵势,紧张不已。尽管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胃口。崔鸣挨个拍拍战士们的肩膀,希望他们能够放松一点,只有放松自己,才能在未来的行动中拿出最好的表现。


到张晓菲面前的时候,崔鸣的手还没够着他的肩膀,他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条件反射似的挺直着身体,像是等待崔鸣的训话。


崔鸣的手缩了回来,想想,又拍了拍张晓菲肩膀,“待会,别掉队啊!”崔鸣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了。


在山坡的另一面,严肃与关键正带着二队的士兵整队,在扫雷二队的红旗下,关键激情澎湃地做着考核前的动员。


“……我们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勇气,完成祖国交给我们的重任!就像一根根探雷针,深深地***未知的死亡地带里!今天的考核,我们一定要……”关键声情并茂,严肃在一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队伍中的赵保家忽然举起了手,关键停止自己的演讲,示意他发言。


“报告!指导员,你……违规了!”赵保家后面这一句明显底气不足。


关键眉毛一挑,让他说说自己什么地方违规的。


“扫雷纪律第三条第七点,探雷针***土的土壤深度不得超过自身的三分之二,否则可能因力度过大引爆地雷。”


队伍里传来轻微的笑声,有人也想笑,但看到关键和崔鸣严肃的神色,又憋了回去。


这个土包子,关键那个气呀。怎么连个比喻、修辞都不懂,真是个较真的货!


“他不懂,指导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严肃不耐烦的说,趁势截断了关键的发言,向大家问;“指导员讲得好不好?”


“好!”二队齐声回答,声音却是软绵绵的,无精打采。


“想不想吃饭?”


“想!”这一声力壮山河,看来都饿了。


严肃想了想,又补充了几条。根据他的经验,待会儿尽量少吃点饭,这样上了雷场身子能轻;有该拉的该撒的,赶紧放干净,别存在肚子里添累赘;还有就是,夜里山里冷,多搓手,活动手指,别冻木了。


“记住了没?!”严肃问,听到整齐的回答声后,他才放心地让大伙吃饭去了。


赵保家趁严肃和关键没注意到自己,跑到了一从树棵子里面,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家村长的电话,这次他没有叫村长找来他爹妈,而是急促地告诉村长,请他务必转告自己爹妈,他马上就要参加考核了,还是排头兵,让爹妈就等着自己立功的消息好了!


赵保家说完这些挂了电话,瞅瞅四下无人,藏好手机,又溜了回去。


炊事班的帐篷前,楚男正在给大伙打饭,张晓菲四下看看没有高等影子,问楚男高等怎么没跟炊事班一起过来。楚男也不太清楚,于是就搪塞张晓菲说,可能随后就到吧。张晓菲嘀咕了一句走开了,估计又是在感叹高等的好运气。


晚21点整,随着三枚红色信号弹依次升空,考核正式开始。


崔鸣带着一大队的士兵埋伏在前线的战壕里,借着信号弹的光,考核人员才第一次看到了这块模拟雷场的情况。这是一片大且植被茂盛的土地,地形复杂,有凹地、有山坡,纵深很长。远处隆起的高地边还有一片树林,光线太暗,一下还看不清状况。


一队接到的作战指令是,天亮以前要在这片混合型雷场上,开辟出一条宽五米的纵深道路,使我军步兵和坦克能顺利向山顶发起攻击,同时对敌进行抵近侦察,至少要摸清楚敌方火力点的位置并交出作业图。


崔鸣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听陈晨念刚拿到的作战指令,不禁在心里暗骂道,真会挑地方,都赶上奥运会了!


思索片刻,崔鸣回身叫孙军带上几个兵,先去侦察一下地形,孙军领命,挑了4个战士,纵身越过壕沟,冲进雷场,匍匐着往前去。


爬行几步后,一名士兵首先发现了地雷,他马上停下了移动,着手进行拆除。刚扒开浮土,一颗不知道从哪个位置射来的子弹就击中了他。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其他几个战士也中了弹,身上纷纷冒出白烟,当场“牺牲”了。


孙军见势不妙,就地一滚,躲到了草丛中,回身向壕沟内的崔鸣喊话,告诉他有敌人埋伏,但看不清楚方位。


崔鸣看到初战不利,急得一拍身下的地,招呼身边的战士就要往前冲,陈晨担心有诈,赶忙拉他先等等看,可是一把没拉住,崔鸣已经越过了壕沟跳进了雷场。


崔鸣领着一众士兵刚跳下,一阵猛烈的枪声就从对面树林里响起,一片火舌闪过,一大队的几个士兵身上便马上冒起了白烟。


陈晨也跟在后面踉跄着跳了下来,他一边躲闪,一边叫战士们隐蔽起来。战士们各自找地方隐藏身体,子弹依旧在身边呼啸,打在草丛上,溅起一串串白色烟雾。


在雷场的另一侧,严肃带领着二大队也陷入了苦战。对面的贺权领着士兵对二大队群枪激射,激光束在二队头上横飞,压得他们根本抬不起头来。严肃伏在最前,看清楚形式后,朝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都不要动,他就不信耗不过对方。


果然,不一会儿,对面的枪声就稀疏了起来,随着四周逐渐恢复平静,昏黄的月光也照耀在了雷场上方。


时机已到,严肃带着队员慢慢地匍匐前进,大家全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每个人手里的避雷针都不断地在***地下,试探前路是否安全。


一名士兵发现了地雷,但是没有光线,苦于无法下手。严肃心中有些焦灼,这莫不是要唱一出《三岔口》?!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考核,能通过的有几个?


士兵排雷时看不清楚状况,但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却早已经落在了贺权方的监视中,在热成像夜视仪里,拆雷士兵近得如同就在眼前。


眼看第一颗雷即将被拆除,一小块光斑在拆雷士兵的身上闪动起来,随之一声狙击步枪的声响,士兵中弹。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对方的子弹像是长了眼睛,每一个冲锋在前的士兵身上都接连冒起了白烟。


严肃直骂邪乎!光听见报告中弹没听见一个人说拆雷成功,这考核,实在是太他妈的严酷。


崔鸣和孙军趴在草丛里,眼瞅着前面五个士兵身上冒起白烟,站直身体走出了雷场,被淘汰了。


崔鸣发现自己面前这片雷场布的都是国外生产的雷,见都没见过,别说拆了。他再也忍不住怒火,朝对面喝问:“为什么要玩阴的,布这些他们根本不熟悉的外国雷,这不是存心制造难题么?”


话传到了树林里的贺权耳朵边,他轻蔑一笑,这种问题太幼稚,不屑回答。抬枪又是一梭子,雷场中又有几个几个士兵“当场牺牲”。


被激光枪击中的,加上排雷不慎触雷的,眼看着面前的队员一个个被淘汰,严肃心急如焚,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理压力。


关键拆除了一颗地雷,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舒缓一下疼痛的腰,严肃见状,忙起身按他下去——已经晚了,两个人几乎同时中弹。


严肃恨恨踢了一脚旁边的树丛,连他都“阵亡”了,估计二队也不会再剩下其他人了。可是关键却示意他往前看,只见前方十米开外,两个士兵正如同蛇一般曲线匍匐着,不时有地雷被拆除扔到一边。


这两个人正是二队的秦雄和赵保家,二人结伴同行,一边前进,一边用探雷针探路。遇到地雷,就把探雷针咬在嘴里,用双手扒土拆雷。赵保家的手很快就破了,可他似乎全然没有察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行与排雷上。在他擦汗的时候,鲜血抹到了脸上。秦雄关心地让他歇歇,赵保家满不在乎的一笑,现在哪顾得上这点小伤,他谢绝了秦雄递过来让他包扎伤口的小手帕,继续躲避着枪弹前进。


崔鸣身边的战士也所剩无几,他伏在地上张望,清点人数。身后不远处的石头旁似乎有一片黑色投影,他爬过去,一拽对方的脚脖子,把战战兢兢的张晓菲拖了出来。面对崔鸣的怒喝,张晓菲辩解道,前方牺牲太大,他躲在后面主要是为了保留革命火种。


要不是形势危急,崔鸣真想站起来一脚把他踹到前面去。


陈晨制止了他,低声唤张晓菲跟上自己。看他一个身体残疾的人都率先冲在前面,张晓菲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雷场里能看到的活动人影已经不多了,贺权方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借着草丛树林间渐渐升腾起的奶白色烟雾,赵保家和秦雄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在他们身后,是一溜被排出的地雷。


秦雄的探雷针再度发现目标,他轻车熟路地扒开上面的土层,不想还是触到了某个地方,白色烟雾随之飘出,秦雄急中生智,看看周围没有动静,站起来拉开裤子,一泡尿给浇熄了。


赵保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差点忘了手里正在拆除的地雷。


秦雄看着烟雾消失,松了口气,他系上裤子准备抬脚,脸忽然变了色——就在他的裤脚上,连上了一条细细的线。


那是一条绊发雷的雷弦。秦雄抬头,隐蔽在树上的绊发雷雷弦已经绷直,只要他稍微一动,地雷即刻就会爆炸。


秦雄哭丧着脸,一动也不敢动,轻轻地唤赵保家过来。


赵保家匍匐过来一看,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可他也手足无措,着急地问秦雄怎么办?


秦雄吩咐赵保家用手拉住绊发雷的弦别动,然后自己轻轻地抬起脚,抽出了已经有些麻木的腿。


赵保家趴在地上,保持着拉弦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秦雄看了看他,犹豫了几秒钟,开了口:“保家,兄弟,想不想赢一队?”


“我知道了,班长,你先走吧!”一向反应迟钝的赵保家此时却忽然开了窍。


秦雄又看了赵保家一眼,赵保家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秦雄是队长,代表的是二队,他赢了,不就是二队赢了吗?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秦雄安全离开。


赵保家看着秦雄迅速向前穿行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融化,他不再看前方,低下了头,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颗绊发雷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