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双手抱着沙袋，用头敲打着沙袋。

武侯骑到程平会身上，双手压住程平会的肩。

程平会挣扎着，“松手！”“不松。”“真不松手？”“不骗你，不松手。”“再不松手，我不客气了！”“我不喜欢你客客气气的样子。”“哎！哎！你们俩别打了！烦死了！”赵林不耐烦地走上前去拉武侯。

程平会张开嘴狠狠咬住武侯的手。“哎哟！”武侯大叫着松开手，手臂一挥正好顺势给赵林脑袋一拳，赵林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不动了。

武侯站起来呲牙咧嘴甩着手，“怎么还咬人啊？人类在进步，你倒退化了！”程平会一骨碌坐起来盯着赵林看，“惨了，惨了，赵林非死即伤，问题严重了！”武侯伸手试试赵林的呼吸，说：“气若游丝，印堂发黑，脸色晦暗，命不长矣，呜呼哀哉，民之不幸，国之不幸……”“噗嗤！”赵林笑出声，接着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出来了。赵林四脚八叉躺在地上大叫：“啊！……”医院，邱汉章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梅芳为邱汉章掖好被子，轻声说：“茗月，你爸爸心脏不好，以后要注意，不能再受刺激了。”

“嗯。”梅芳走出病房，邱茗月跟着梅芳来到病房外。“梅姨，我……”邱茗月欲言又止。

“怎么了茗月？”

“梅姨，您知道赵庭叔叔牺牲的事情吗？”梅芳面容一变，点点头没说话。

“梅姨，赵林都知道了，他一定恨死我们了。”

“时间会减轻所有痛苦，一切都会好的。”邱茗月擦着眼泪，“我该怎么办呢？”

“茗月，小林马上要出国比赛，不能分神，明白吗？等他完成任务后，你们好好谈谈。”邱茗月点点头。

“好孩子，回去好好照顾你爸爸。”“嗯。”邱茗月走进病房坐在床边。

“小月。”“爸。”“小月，恨爸爸吗？”邱茗月点点头，又摇摇头，“爸，这些年你心里够苦的了。”

“别生小林的气，是我欠他的。”邱汉章心痛地看着女儿，“唉！是我想得过于天真了，有些事情是可以弥补的，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都是爸爸不好，害了你，也害了小林。”

“爸，别说了。”邱茗月扑到邱汉章身上，抱着邱汉章哭起来。

梅芳回到办公室给秦大海打电话：“老秦啊，小林知道赵庭牺牲的真相了，邱汉章也为此住院了。唉！”电话里沉静片刻，传来秦大海的声音，“纸里包不住火，他早晚会知道的。汉章怎么样？”

“汉章的情况还好，我担心小林出事，我怕小林想不开。”“想不开也要想！”秦大海说，“他是特警，随时面对死亡，经受不住死亡的考验就不是合格的特警！”

“你这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替小林想想？现在不正是关键时候吗？”梅芳气得提高声音，“你就不能帮帮小林？”

秦大海沉默良久，说：“他是特战队员，随时准备战斗，每时每刻都是关键时刻。他要是过不了这道坎，趁早离开特战队！”

“冷血动物！”梅芳用力挂上电话。

秦大海苦笑，我冷血吗？我冷血就是为了不让战士们在战场上流血！

叭！叭！叭！一组集训队员射击完毕，高阳喊道：“赵林！”

“到！”高阳看着赵林，“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集训队！”

“知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吗？”

“为参加‘世界反恐特警部队竞技比赛’！”

“知道就好！”高阳拿起靶纸拍到赵林胸口上，“看看你的成绩！”赵林低下头，不用看，成绩不理想。

高阳绷着脸，“下一轮再这样，退出！”

“是。”赵林垂头丧气走到一边，将靶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半夜里，赵林躲在宿舍楼后面的角落里喝啤酒。武侯和程平会找到赵林，程平会抢过赵林手里的啤酒瓶，“行了，别喝了，浑身酒气，想被集训队开除就直说！”

“我就是想喝。”

武侯拿起酒瓶往赵林怀里一塞，“喝吧，喝吧，喝完滚蛋！我们不送你！”赵林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冷笑着，“真是好兄弟，落井下石。”

“你没把我们当兄弟，我们高攀不起。”

“我怎么没把你们当兄弟？这不是有酒请你们一块喝？”赵林拿起一瓶酒递给武侯，“干杯！”武侯推开酒瓶，一脸怒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喝酒？这是害我们！还敢称兄弟？”

“好心没好报。”赵林笑笑，自己接着喝。

程平会自言自语道：“借酒浇愁愁更愁。”赵林一口酒喷出来，“醋老西儿，啤酒都喝出酸味来了！”

程平会从兜里掏出医书，稀里哗啦翻看着，“我给你讲讲喝闷酒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啊？”

“去！”赵林将程平会踹到一边，“田蕊把你调教得不错啊？还是娃娃亲好啊！多简单多直白！哈哈哈哈！”赵林笑着，“哪儿像我们？我找谁惹谁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武侯说：“你没错，邱茗月也没错。”

赵林瞪着武侯：“那是谁的错？”“错就错在赵庭营长和邱汉章营长不该当兵！”武侯冷冰冰地说，“他们不当兵，就不会执行任务；不执行任务，就不会有牺牲！”“是啊！”程平会说，“赵林，你也不应该当兵。你不当兵，就不会遇到邱茗月；不遇到邱茗月，就不会有这些纠葛了。”

“什么狗屁理论！”赵林苦笑着，“没喝酒就说胡话！”武侯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我们都不当兵，一定活得更自在更潇洒。”

你呢，此刻一定和什么什么天鹅翩翩起舞，醋老西儿说不定都当爹了……”程平会打了武侯一拳，“武侯，你呢？”

“我？被烤全羊包围着。”

“山羊来了！”程平会低头猫腰顶向武侯，武侯跳着躲开了。

“哈哈哈哈！”赵林大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大家都不当兵，我们还能过安稳日子享受这些吗？”

“当兵有什么好？吃苦受累还有危险，不如不当。”

“武侯，这不是你呀！”赵林斜眼看着武侯，“你不是发誓要当中国最好的特警吗？”武侯抓起地上的啤酒瓶猛击赵林头顶，“啪”的一声，酒瓶碎了，玻璃渣和啤酒液四溅，赵林懵住了。

“武侯！你干什么？你疯了？”程平会推开武侯，看了看赵林的头顶，没事，平日里不是白练的。

“你还记得啊？我是发过誓要当中国最好的特警！你也发过誓！醋老西儿也发过誓！我们都发过誓！你忘了吗？你忘了我提醒你！”武侯指着赵林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像特警吗？醋老西儿你告诉他，他像什么？”

“酒鬼。”“整个一酒囊饭袋！行尸走肉！”

“武侯，言过了，是酒鬼。”

“醋老西儿，别捣乱，一边去！”

“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事是没落到你们身上，懂个屁！”赵林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玻璃碎渣，走进洗漱间，打开水龙头，把脑袋伸到水龙头底下，哗！凉水冲刷着赵林的脑袋。

孔圆圆来到病房门口轻声唤邱茗月，邱茗月走出病房，孔圆圆对邱茗月说：“赵林他们马上就要参加比赛了，可是赵林的成绩不理想，眼看要淘汰出集训队。”

邱茗月一惊，“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想不想帮赵林？”邱茗月急得想哭，“都是我不好。”

“赵林不能退出集训队！”

邱茗月带着哭腔问：“怎么办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孔圆圆一脸坚定地看着邱茗月：“只有你才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圆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不论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赵林能参加比赛！”

“给他打个电话。”邱茗月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他现在恨死我了，听到我的声音，只会更生气！”

“他在气头上那么说，这几天他也该冷静下来了，他爱你就会原谅你。”

“圆圆，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邱茗月实在没有勇气给赵林打电话。

“没有时间了，赵林再不提起精神就输定了！你想看到他被淘汰吗？”

警校，集训队训练间隙队员们在玩“角斗士”。30名队员两个人一组，一名队员背着另一名队员，两名队员配合着将篮球投进篮筐，其实这也是一种训练。

赵林背着武侯，武侯手里抱着篮球，其他小组队员围上来抢，赵林横冲直撞突围到篮筐下。“左，往左！”武侯举着篮球指挥着赵林。赵林看不见篮筐的位置，赶紧往右移动。“左！往左！”武侯说话的时候，篮球被别的队员抢走了，投篮，中！

武侯一拍赵林的脑袋，“让你往左你往右，怎么左右不分？丢球了吧？”赵林双臂一松，武侯从赵林后背上摔下来。赵林擦擦脑袋上的汗，走到场边端起水壶一仰头，凉水灌下去。

武侯也过去喝水，“赵林，你心不在焉。”赵林擦擦嘴。

“赵林，我奉劝你一句，顾此失彼。”武侯说，“目前，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出国比赛。这不是你个人的事情，这是咱们头上的警徽赋予咱们特警的责任！在祖国荣誉和军人使命面前，你们那些个情啊爱呀的，是不是暂时放一放？等咱们载誉而归的时候再慢慢理会？”程平会正好过来喝水，接着说：“赵林，好几天了你都不在状态，你现在的样子可不行。很快集训队员就要进行最后角逐，确定比赛队员名单，赵林，你可要把握好，我希望我们三个人都在上场队员名单里！”

“赵林，电话！”通讯员喊。

赵林放下水壶跑进值班室，拿起话筒，“我是赵林。”电话另一端，孔圆圆将话筒递给邱茗月，邱茗月犹豫着。

“喂？”赵林的声音。

孔圆圆将话筒塞进邱茗月手里。

“喂？讲话！”

邱茗月握着话筒，嘴唇动动，没出声。

“喂？”赵林疑惑地看看话筒，犹豫道：“茗……是你吗？”

“赵林。”

电话两头都静止了。

孔圆圆着急地推推邱茗月，示意邱茗月说话。邱茗月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了，“赵林，不管你多恨我，多讨厌我，你一定要坚持！你要是退出集训队，我到死都不会原谅我自己！赵林，算我求你了！”邱茗月扔下话筒哭着跑了。

孔圆圆拿起话筒，气呼呼地说道：“赵林！你还是男人吗？你就不会说几句话？我告诉你，你要是就这么输掉了，我不会再理你了！我看不起你！你的队友们也看不起你！你的家人、你牺牲的父母也看不起你！”孔圆圆使劲挂上电话，也想哭。

赵林挂上电话走出值班室，抬头看看火辣辣的太阳，默默走向队友们，一拍武侯的肩，“上来！”武侯蹿上赵林的后背。“杀！”赵林大喊一声，背着武侯冲进场地。

邱茗月离开护士站，哭着来到医院后花园，坐在湖边看着湖水发愣。孔圆圆找过来，看见邱茗月没事，松口气，坐在邱茗月身边。

“圆圆，你看，湖水怎么没有裂缝呢？”

“水怎么会有裂缝？”

“是啊，水怎么会有裂缝呢？圆圆，如果水有了裂缝怎么办呢？”

“瞎说什么？我看你是晒晕了。走，回病房。”

邱茗月没有动，依然看着湖水。“你看它们，荡来荡去，不管刮风下雨电闪雷鸣，就是没有裂痕，多好啊！”

“当然不能有裂缝，不然，你这只天鹅不就掉下去了？我们到哪儿去看美丽的天鹅公主？”

“圆圆！”邱茗月恼怒地看看孔圆圆，“人家这么难过，你还开玩笑？”

“唉，你这脑袋瓜里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是不是学艺术的人都这么多愁善感、浮想联翩？”邱茗月望着湖水叹口气。

“茗月，我不是说过了吗？等赵林比赛回来，你们都冷静下来了再好好谈一谈。”孔圆圆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水里，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邱茗月自言自语道：“我怕赵林情绪受影响，要是真的不能参加比赛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他要是真的过不去这道坎是他活该！”孔圆圆咬牙切齿道，“我最看不起这种没心胸没气量的男人！”

“这不怪他，换了谁都难以接受。”

“他不一样！他是特警！”孔圆圆很认真很严肃地说，“他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经受过血与火洗礼的人！他最应该懂得战斗的危险和残酷！他要是被压垮了，我一辈子都不理他！”邱茗月歪着头看着孔圆圆。孔圆圆因为情绪激动，脸色微红，眼睛里有一层雾气。

孔圆圆不好意思地拢拢耳边的头发，“我还要上班呢，走，回去吧？”邱茗月回到病房门口，听见病房里有说话声没有进去，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