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幸福只是一个概念

作者:耿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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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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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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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752字

幸福只是一个概念,关键是看你如何去理解,其实幸福就在我们身边,摸不着,看不见,我们只能用心去感受。


身体刚恢复,况娇就急着要出院,但医生建议她多休息几天。


高青中学的领导和老师都到医院看望况娇,还给她买了一大堆营养品。况娇很感激老师们的关怀,同时也感到失望,因为她教的学生一个都没有到医院来看她,更没有出现电视剧里那种全班同学手捧鲜花到她病房里来看她的激动场面。山里孩子纯朴,对老师的尊敬是建立在敬畏之上的,他们不敢轻易见老师,况娇这样安慰自己。


况娇只住了四天院就坚持回学校上课,她牵挂着她的学生们,更牵挂那个刚刚死去父亲的黄永强。看见黄永强活蹦乱跳的样子,她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黄永强毕竟还是个孩子,他还不明白失去父亲后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况娇想好了,一定要从感情上去关心他。


况娇生病后,徐子健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面对徐子健的关心,况娇觉得很过意不去。徐子健工资不多,父母都是乡下农民,而且母亲还患有支气管炎,常年都要吃药,他每个月700多块钱的工资,差不多一半都用于孝敬父母了。况娇不忍心他为自己花钱。和徐子健接触多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也越来越少,聊天的话题越来越多。况娇还发现,徐子健的相貌和动作都很像一个人,到底是像谁,况娇一时又想不起来。老师们也说她和徐子健长得很像,就像是两兄妹一样。


况娇想,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她总觉得徐子健有一种亲切感,面对徐子健的呵护,况娇很感动。


周末,况娇也买了一大包营养品去徐子健家看望他父母。


徐子健的家离高青镇还有很远的山路,一间很大的土墙瓦房孤独地耸立在山坡上,房前是梯田,屋后是松林,空气清新,只是离场镇太远了,而且出行不方便。


徐子健还有一个弟弟在县城中学读高中,徐子健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徐母叫向新琼,今年4远岁,但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大得多。因为支气管炎的原因,她的脖子显得特别短,背也有点驼了。


徐子健的父亲叫徐祖林,今年远2岁,年长徐母14岁,徐父身体精瘦,看上去很精神。况娇第一次到徐子健家,徐母就很热情地丫头长丫头短地叫了。徐子健和父亲在厨房推豆花,况娇就帮徐母洗衣服,还一边拉家常。徐母说,“姓况的人很少,姓况的人也很特别,过去他们生产队就来了个姓况的知青,这个知青有文化,待人也友好,后来还到村小学当过老师,他不但教娃儿们识字,还教大人学文化,城里来的人就是不一样,那时候我们生产队的男女青年都把他当成偶像呢。”


况娇发现徐母讲述往事时心情特别好,眼睛也清澈透明。徐母说,“他回上海后,我们都很怀念他,但他们上海离这里太远了,听说从高青到上海坐火车都要坐好几天哩,所以他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路途太远了,城里人工作都很忙。现在你们城里人又来了,又来教娃儿读书了,听别人讲广州那里很繁华,丫头你到我们乡坝来,一定不习惯吧。”


况娇说:“开始是有点不习惯,不过现在好了,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处。”


徐母笑了,“丫头你是说来安慰我的吧,谁不想到大城市啊,我们村里大大小小的姑娘、小伙子不都往大城市里跑了吗?还好呀,你是响应党的号召来的,过去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现在叫什么来着?”徐母努力想,老是想不出来。


况娇补充道:“我们是西部志愿者,是来建设西部的。”


徐母笑了,“对对对,是西部志愿者,上次子健回来就说,他们学校来了个西部志愿者,是从广州来的,是个很漂亮的姑娘,我就想一定要看看在广州长大的姑娘是什么模样。西部志愿者好呀,还是大学生,这些娃儿有你这样的老师教就是他们的福气呀,当年一起跟着知青老师学文化的人,现在有好几个都在镇上当干部呢,有了文化就好当官呢!你教出来的学生娃也一定会有出息。”


况娇认真地听着徐母说话,同时她也感受到高青镇人对她寄予的希望,况娇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白生生的豆花端上桌来,屋里顿时弥漫着一阵清香。


况娇知道,这是汇文人招待贵客的好菜,特别是腊肉炒蕨粑,更让况娇胃口大开。


况娇吃了两碗米饭,徐母见况娇吃得香,心里也高兴,还一个劲儿劝她多吃点。


徐子健的家并不富裕,但一家人和睦相处,况娇在这里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和甜蜜。幸福只是一个概念,关键是看你如何去理解,其实幸福就在我们身边,摸不着,看不见,我们只能用心去感受。


黄永强的母亲从四川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骨灰盒,面容憔悴。她身后还跟着煤矿来的妇女干部。


高青镇没有客车通黄永强的家,妇女干部便在镇上找了辆摩托车送。由于道路不好走,摩托车开到途中翻倒了。黄母和那妇女都受了轻伤。


更让黄母受不了的是,她手里捧着的骨灰盒摔在地上,骨灰撒了一地。黄母不顾手上的伤,当场就伤心地哭了。


摩托车主和妇女干部都傻了眼。妇女干部拉着车主不依不饶,要他赔偿。车主撇下车就跑,这事闹到了镇上,镇政府解决不了,妇女干部也不走了,黄母提了个要求,要把丈夫的骨灰就地埋葬,但那地方是块良田,如今土地都是下放到户的,要想在别人的土地上埋骨灰,就必须征得户主的同意。再说汇文县也在实行殡葬改革,相对来说又增加了难度。黄永强父亲是苗族人,按照苗家风俗,在外面死的人是不能进家门的,本来黄母就在为此事犯难,如今又出了这种事,问题的尖锐性就更加凸显出来。最终,经过多方协调,由煤矿出钱,政府出面协助,把这块地买下给黄家葬骨灰盒。


几天后,一个由石块垒起的新坟出现在路旁。坟前放了两个花圈,在墨绿色的背景下十分显眼。黄永强为此一周都没有到校上课。


况娇心里为他着急,周五下午放学后,况娇专门去黄永强家看他,希望给他一点安慰,更希望黄永强能早点到学校上课,人死不能复生,但黄永强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


深秋季节,山里的雨水很充沛,老天爷整天哭丧着脸,阴雨绵绵。


才下午五点多钟,天空就雾蒙蒙了,深绿色的松柏也变成了灰色。


况娇举着黄色雨伞,翻过一道山梁后就看见了路旁新垒成的坟茔,尽管天色灰暗,小雨绵绵,但那座坟还是很显眼,两个纸做的花圈也没有因为雨水的浸犯而倒下,仍然精神抖擞地立在坟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苦难的遭遇。


矿井里是什么样子,况娇没有立体的概念,她只知道矿井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想象着矿工在井下工作的情景,也想象着矿难时黄永强父亲那种恐惧的表情。如今,这种表情已经凝固成了路边这座三角形的坟茔。


快靠近坟茔时,况娇看见黄永强和黄母正从小路那头过来。黄母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


况娇停下了脚步,她停在一棵大树旁,收了头上举着的雨伞。黄永强母子来到坟前,黄母放下竹篮,蹲下身,把竹篮里的东西摆放在坟前那小块空地上,又插上香烛。黄永强划燃火柴,点燃了油碗里的灯芯。


况娇听当地人说过,埋葬亲人后,生者还要为死者送五天的灯,每天傍晚都要送,说是照亮死者去阴间的路,传说中阴曹地府一片黑暗,没有灯照着就会迷路,就会成为孤魂野鬼,这样的描述,况娇在一些鬼片里也看到过。


香柱点燃了,青烟缕缕上升,黄永强又点燃纸钱,然后双膝跪地。


况娇不想再往下看,此时,生与死只一土之隔,虽说是两个世界,但生者与死者之间都有一种和平安宁,不同的是生者心里堵塞着悲戚。


况娇转回身的时候,她觉得心里也有一种想哭的欲望。回来的路上她觉得她的心还留在黄永强母子那里。


徐子健在不远的地方等她,况娇很惊讶。徐子健却略带责备地说道:“这么远的路,天又在下雨,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


况娇说:“我想看看黄永强。”


原来徐子健一直跟在况娇的后面。


况娇很感动,这天夜里,况娇在日记本上写了满满的几页纸,这是她到高青镇后感受最深,也是想得最多的一天。


第二周,黄永强到学校来上课时手臂上还戴着黑纱。黄永强也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沉默寡言。况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希望黄永强能早日从悲伤中解脱出来。


放学后况娇找黄永强谈话,黄永强一直低着头。况娇说什么他都不吭声,最后况娇也只好让他离开。况娇联络各学科老师想把黄永强耽搁的课程补起来。况娇想自己唯一能帮他的也就是这些事。征求黄永强的意见,但黄永强不领情,问他什么原因也不说。


况娇心里很着急,她找徐子健商量。徐子健说,“这段日子他母亲情绪不好,他也会受到影响。”况娇觉得纳闷,徐子健怎么知道他母亲情绪不好?徐子健笑笑说他已经去过黄永强家了,“他母亲病了,又不肯住院,他每天都要回家照顾母亲,他还有一个老奶奶需要照顾。”


况娇说:“怎么会是这样?”


徐子健还告诉况娇,黄永强的爷爷以前也是矿工,也是在矿井里死的,因为是工亡,所以黄永强的父亲才被招工到那个煤矿,没想到,他父亲也……


徐子健欲言又止,况娇也猜得出来他后面想说的话。


况娇问:“那我们该怎么办?不可能再让黄永强去当矿工吧?”


徐子健说:“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况娇说:“可是时间拖得越久,他落下的课程就越多,恐怕以后想学都来不及了。”


徐子健说:“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伤心的。”


况娇很关心黄永强,况娇同时也发现,她越是关心黄永强,黄永强越是要躲着她。况娇真的弄不明白了。


况娇把黄永强的情况给穆西西说了,穆西西在电话里说:“黄永强现在最需要的是亲人的关怀和情感上的温暖,像这种家庭的孩子往往都有着很强的自尊心,同时也很自卑,你越是关心他,他越会觉得你是在可怜他、同情他,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接受你,你是老师,他是学生,在学生心目中老师的过分关心就意味着同情,从心理学角度看,谁都不想自己是可怜虫被人同情。”


“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你平时怎样待他就怎么做,淡一点,当他认识到你是真心实意在关心他,而不是在可怜他后,他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你。”


“原来关心也有错啊?”


“关心人也要有方法嘛,我猜想啊,你的心理学成绩一定没有考及格。”


“我的考试成绩是班上最好的。”


“但是你不能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再高分也等于不及格。”


况娇想,穆西西说的也真的有道理。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