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者:杨剑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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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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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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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058字

“彭德怀将军是我非常敬重的战将,当年的百团大战令众多将领佩服,听说作为志愿军总司令,在朝鲜战场上让曾经的西点军校校长五星上将麦克阿瑟睡不着觉,令李奇微将军非常头疼,朝鲜战场上的胜利,他功不可没。”周正鹰非常中肯地评价自己所崇拜的偶像。


听到这番话,周正雄眼睛里一片晦暗,就连大哥这样的国民党中将都如此地评价彭德怀将军,可见老元帅的人格魅力和影响力多么大。可就是这样一位世人尊重的战将,却死于非命,令人胆寒。他本不想和大哥过多地议论这些事,转念一想,即便自己不说,大哥也会通过其他途径,譬如人物传记等书籍知道的更多。


“彭德怀将军就是因为上书万言,59年庐山会议上被打成集团,受到他牵连的还有黄克诚大将等人。在我看来,这个冤案不亚于当年的皖南事变!”周正雄知道这个比喻不太准确。


周正鹰听出了老二的话外之音,心说,皖南事变如果是同室操戈,那庐山会议就是自相残杀!像彭德怀、黄克诚这样权高位重,德高望重,战功赫赫的将军,如果说让他们背叛自己的信仰,谁又能相信呢?


“国防部长站出来为老百姓请命,不管是万言书还是几句话,都是你们所谓的内部矛盾,怎能将其置于死地而后快?民主哪去了?”


周正雄能苟同对方的说法,但是有点别扭,尤其这种话出自一个国民党将领的口中,听来特别刺耳。这话题太过沉重,他转移话题:


“由于的冒进,直接导致了以后的不良后果。”


“什么后果?自然灾害和有直接关系?既然是自然,就不是人所能控制的,两者怎有必然的联系?”周正鹰越来越感到老二在避讳着什么,心有不快。


周正雄不能怪大哥无知,毕竟他脱离大陆太久。


“你有所不知,给国家经济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等到后来自然灾害来临时,国家已不能掌控和无能力帮助那些处于灾害中的民众,再加上高层的错误判断和不正确决定,导致了一场更大灾难的降临。你知道吗,几年灾害,令千万同胞死于饥饿和疾病之中。这是个什么数字?你可想而知。”


这个天文数字周正鹰在一些书籍中看到过,但却不敢相信,现在出自周正雄这样的人物口中,明白了其可靠性,长长叹息:


“老二啊,莫怪大哥多嘴,爹娘能活过这场灾难是万幸!这要感谢我们祖上的习武之风,但死于文革却不能不令人愤慨了。”


周正雄本不想再说下去,这又是一个令人伤感的话题。


“如果说自然灾害是自然造成的,那这文化大革命是人为的吧?”周正鹰有些气愤。


“当然!”周正雄不想隐瞒自己的观点,隐瞒是没有意义的,文革已经臭名昭着,世人共知。


“这是国人的一段阵痛,痛彻心扉的痛!很多开国将领为此付出了生命,我的老首长陶勇将军就是其中的一位。”周正雄一想到这些心就像被针刺一般。


“我看过几本人物传记,没有大饱眼福之感,倒有惋惜痛心之情。像彭德怀贺龙这等大人物都默默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外,一般人,犹如你等,焉能有什么好结果?”


“大哥,你不要凭借几本书来观察大陆,了解大陆,容易产生偏颇。有时,历史的阵痛是必要的,对以后发展有好处。”这几句话连周正雄自己都感到没底气。


“老二,你我是过来人,什么样的苦难没经历过,回头看,以史为鉴是必要的,邓小平先生走的这条道路是真正的富民之路,可惜的是,政治运动和内部斗争就是这么可怕!”


周正雄不赞同大哥把文革和苏联大清洗相提并论,没有可比性,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论据。


“这就是政治,现实和历史都要为政治服务,难道你们不也是这么做的吗?”周正雄质问道。


“为了政治的需要,难道就能歪曲历史和颠倒黑白?”周正鹰不能接受对方的观点。


周正雄再也不能忍受大哥的咄咄逼人,提高了声音:


“历史是要经过时间和实践来检验的,很多事情要留待后人评说。”


“什么是历史?何为现实?我看是你不敢面对现实!”周正鹰的声音压住了对方。


“爸爸,睡觉吧,不早啦。”是韩雪的声音。


周正雄噌一下坐起来,但听到韩雪的声音后又躺下去。


周正鹰把头转向东边,周正雄转向西边,两人背向而睡,虽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心情了。


江子君望着返回房间的韩雪和张怡萱:


“孩子们不必担心,老哥儿俩再折腾也是亲兄弟,随他们去吧,还能有多少时间折腾呢。”


“阿姨,我看他们很好呀,就怕他们见了面什么都不说哩。”张怡萱道。


“我可受不了,他们都这么大岁数啦,担心。”韩雪的心脏承受能力差。


“睡吧,睡吧,没事的。”江子君安慰她们。


不一会儿,大家都带着各自心事进入梦中。只是梦境各有不同,周正鹰梦见娘躺炕上痛苦地挣扎,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自己则怎么也够不到娘亲。


周正雄梦见跪在爹爹面前,爹爹那副冰冷的面孔阴沉可怕。


江子君飘荡在半空中,不知魂归何处,满眼死人,爹娘,哥哥,还有周剑锋和方文玉。


张怡萱在梦中构思一部关于爸爸和大伯,还有江阿姨的作品。


韩雪似睡非睡,恍惚中在梳理怎么也梳理不清爸爸和大伯还有阿姨之间的复杂而纷乱关系。


只有一个人没有睡觉,这就是周明,周劳善的儿子,当年的民兵连长,他上半夜溜达在大街小巷,后半夜则坐在周剑锋家门口的石头门墩上守夜,他要完成爸爸的嘱托,是赎罪还是还债他说不清楚,简单地想法是让老爹爹在那边睡得踏实。


周家祖屋在空了几十年之后迎来了第一批客人也是最后一批客人,也是主人,有将军,有作家,还有慈善家,更有一个几乎被世人遗忘了的老太太。他们走后,周家老屋以及整个镇子被统一规划为村镇改造试点范围,两年之后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周家祖屋了。


回到上海,周正鹰的心情很糟糕,原本是受兄弟们之托去看望他们的家人,可没成想接连走了两家没见到一个活人。李群祥的父亲没有躲过那场自然灾害,他母亲则没能闯过文革这一关,据说被造反派当成反革命靶子消灭了。唯一的弟弟因不堪眼睁睁看着老母亲被活活打死,精神失常了,整日疯疯癫癫,不久便没了踪影。可悲的是周正鹰竟然没能找到李群祥父母的坟茔,一是时隔多年,再者当时他家里没有其他的亲人,村子里没人能说得上埋在何处。


周正鹰在国安局的那位老部下家中情况也好不到哪里,老爹爹1948年去世了,母亲1959年病故,他弟弟在淮海战役支前时被炮弹炸死。看看,这等结局实在是令人无奈,他不知道回去后应该怎样跟大家说。因为这是兄弟们的唯一念想。


周正雄见大哥终日闷闷不乐,便整日陪着大哥聊天喝茶,并拿些报纸杂志充实大哥的生活。但这并没能缓解周正鹰的郁闷之情。周正鹰拿起一张地方报纸问道:


“老二,政府说今年要给市民办十件实事,不太理解?”


周正雄心说,你不理解就对了,如果真理解了倒有问题了。


“对,就是政府对市民承诺,大家可以随时监督政府的执行落实情况。”


周正鹰似乎明白了一些:


“哦,是提前昭告天下的意思。”


周正雄不置可否,大哥离开大陆太久,思维方式都两样,没办法。


“可这什么办实事令人费解,一是为什么一年只办十件事?再就是办十件实事这个概念太过模糊,或者说是尚欠光明。”


周正鹰没弄明白大哥的意思,询问的目光看着周正鹰。原本一件很清楚的事情,为什么大哥搞的如此复杂,莫名其妙。


“一个政府一年中做十件事情未免也太散懒了吧?关键是后边两个字,告诉大家我要做实事了,平时那些事情不是实事,是虚事,就不便说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周正雄郁闷了,这老大怎能如此理解和分析问题?看来要想说明白还需颇费一番口舌。


“大哥,你的理解偏差太大,既然政府公布这十件事情,肯定就是市民心中的大事,希望大家监督执行,至于实事二字,就是好事情,利国利民的好事。”


周正鹰莫名其妙地盯住对方:


“政府做几件事情还需要这么宣扬和昭告吗?这是政府的本分嘛!我可告诉你们,我要做十件实事了,这里面就意味着一个自己不好说的原因,是不是虚事做多了?心里不踏实啊?”


“大哥,你对大陆了解太少,这不是几句话能说明白的。”


周正雄感到,在某些方面和大哥沟通起来实在费力。


周正鹰认为老二是在敷衍自己,扔下报纸起身走了。


周正雄望着大哥的背影陷入沉思。


周正鹰走进江子君的卧室。


从老家回来后,江子君身体状况一直不好,不只是身体上的,更多还来自于心理上的因素,此时此刻的她感到非常疲惫,该做的做了,该结束的也应该结束了,太累了,闭上眼睛就想睡过去,每日醒来时,都是很费力地睁开眼睛。这一切给她的感觉是在这个世界正在慢慢退去。


“周大哥你回去吧,李群祥还在等着你,不要让跟随你一辈子的好兄弟失望,反正你我也见面了,知足啦。”


周正鹰从对方的话里感到了一丝哀凉。


“子君妹妹,我想等你身体恢复起来再走,我不放心啊。”


他希望江子君能跟自己去台湾,但这是不现实的。自己留下来倒没什么问题,但是还牵挂那边好兄弟,两边都牵挂,进退两难。


“周大哥,去吧,如果咱们有缘分的话,兴许还能见面。”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没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