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杨剑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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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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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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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444字

“王处长,我看还是慎重为好,这是上午的录像,请过目。”黑衣人按下录像机按钮。一段清晰的视频出现在对面墙壁上。


赵汉章坐在进出境手续办理办公室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身后站立着两个彪形大汉,横眉怒目,一脸横肉。


赵汉章对面坐着两位公职人员。


“我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拿到签证,这不困难吧?”赵汉章冷冷道。


“一般情况没问题,只是涉及到周正鹰将军这样的人,可能要麻烦一些。”一个年轻人和气地回答。


“我父亲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将军是过去的事情,我的时间很宝贵,一秒钟的价值比你一年的薪水多!希望你们不要让我跑第二趟。”


“赵先生,恕我无法答复你,这要有上峰来决定。”


赵汉章生气了,放下二郎腿,正正衣襟,眼睛里冒出了火光:


“给你们上峰带个信,要是在规定时间内我拿不到签证,一切后果由他负责,到时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在他被撤职前,他家人的安全我不能负责。”


“别墅起火,出个交通事故什么的不奇怪嘛。”后边站着的一个黑衣人声音有些恐怖。


“你们这是威胁,恐吓,我告你们妨碍公务。”另一个久未说话的公职人员忍无可忍,顶了赵汉章一句。


哈哈,赵汉章笑了,无知,简直是无知。看你找份工作来的也不容易,或许还要靠这份收入养家糊口,今天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年轻人,刚来不久吧,多跟他学着的点。”


“赵先生,他不懂事,请你多担待。”旁边的人忙赔礼道歉,然后又瞪了同事一眼。


“好啦,很普通的一件事情,谁如果想和我赵汉章过不去,那是他自讨没趣,不过你们放心,我是正经生意人,破财免灾的事情我不做,公事公办吧。”


赵汉章虎着脸蛋子走了出去。


咔嚓一声,黑衣人按下键盘,录像机停止了工作。


王处长蹭一下站起来,脸色阴沉。


“吓唬三岁孩子呀,这是法制社会,绝不容许不法之徒猖狂行走。”


黑衣人淡定地说道:


“赵汉章到大陆发展,高层持默许态度,这对本土的经济发展有益而无害,听说在大陆上肯德基连锁店遍布大小城市,大把钞票都装进了那个老头子的腰包里。赵汉章第一次出境,我们也曾提出过异议,可结果是被高层批评了一顿。说:挣境外的钱,来发展我们自己,这是最聪明的人。你看,我们倒成了傻子啦。”


赵处长点点头,上面未必然不知道周正鹰离境的事情,如果敏感的话,肯定要过问的,自己若提前插手的话不一定是好事,毕竟周正鹰、赵汉章等人非一般人可比,自己尽量不要沾上荤腥。


“上个月韩处长失踪的案子,昨天才有消息,从海里捞上来一看,人都泡发了,这等无头的案子,谈何容易破?”他在给王处长施加压力,或者是善意地提醒对方,尽量不要无事生非。


“这又不是第一次,最后只能不了了之。”黑衣人附和道。


王处长沉默了。


赵处长见对方一时无语,便说道:


“既然王处长对此感兴趣,那你就承担此重任吧。”


“不不,你们看着办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王胖子起身离去。


赵处长望着王胖子的背影,呸了一声,真他妈老油条,有油水就狠命地沾,遇到麻烦事就像耗子一般。


黑衣人暗暗庆幸,总算过去了。


“师长,你可以出境了,在下家乡的地址可否记下?”


“放心,我定前去看望。”周正鹰没有回头。


“谢谢师长,祝一路平安。”说罢黑衣人转身离去。


周正鹰仍然没有回头。那边,那边是故乡,多少人在遥望故乡啊。


赵汉章在揣测父亲的心思,是不是在牵挂李群祥叔叔?自己回去了,可这位曾经跟随自己戎马一生的老部下却要把命留在异土他乡。想到此说道:


“爸爸,是不是去看看李叔叔?”


周正鹰转过头来,是应该去看看他了,自己即将启程,总要交代一番的。


“好吧,去医院。”


赵汉章很满意自己的判断,关键是自己不但要负责义父的生活环境,还要明白义父的心境,这样才能让他健康快乐。忙起身和义父来到医院。


看上去李群祥比上次来更憔悴了,不禁让周正鹰多了几分忧虑。周正鹰忙把黄紫玉叫到医生办公室,不无担忧地问道:


“紫玉,看他情况大不如前,问题很严重吗?”


黄紫玉心说,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其实李大哥的病情已发展到难以控制的程度,用每况愈下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她表情沉重答非所问:


“周大哥,你何时起程?”


对方虽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实际上已做了回答,周正鹰明白。


“这两天走,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我将尽快返回。”


黄紫玉点点头,目光里流露一种双重担忧,李群祥自不必说了,周正鹰返回故乡之旅也不会轻松,虽已期盼多年,可惜自己不能跟随前往,她注视着周正鹰那布满沧桑的面容和满头银丝,一阵颤栗。


“周大哥,你也要当心身体,本应陪你前往,可是有太多的放不下,咳,多事之秋啊。”


周正鹰从对方那忧虑的眼神中看到了亲切的关怀和难以割舍的情感,忙到:


“紫玉,李群祥已经让我放心不下,若离开你怎能行,你只管照顾好他,等我归来。”


黄紫玉饱含泪水:


“大哥,说心里话,我希望你能留在大陆,不要再回来,那里毕竟是故乡。可是我知道,这里还有你很多牵挂,小妹祝你一路平安。”说着说着眼泪流下来。


周正鹰忙递上手帕安慰道:


“紫玉,我们出来的太久、太久,虽然说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可是我们还是希望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因为那才是真正归宿。周家坟地里少了我这把老骨头的话,爹娘在天堂何以能安心?!”


黄紫玉擦干眼泪,点点头表示颇有同感。


“大哥,根据我的经验,李大哥若能再坚持半月二十天,就算奇迹了,望你斟酌行程吧。”


“好吧,我知道啦。”


周正鹰独自回到李群祥的病房里。赵汉章夫妇见父亲和黄阿姨一起出去,而自己转回来,便起身来到门外。


“机票订好没有?”韩雪问道。


“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赵汉章回答。


“随行的日用品和礼品都已备好。”


“香港陈董事长会准时接机。”


“黄阿姨刚才叮嘱,起程前晚一定要想办法让爸爸休息好,这是关键。”


“难办啊!”两个人对视了一下。


周正鹰望着日渐消瘦面容憔悴的李群祥,完全已失去了往日强悍战将的风采,不禁心里一阵难过,李群祥跟随自己戎马生涯几十载,能征惯战,铁血沙场,能官至将军的人不少,但像他这样的没几个。不由得感慨万千。


“老弟,大哥这两天便走了,你可要保重啊,我定去看望咱们的爹娘,一定要等我归来。”


李群祥眼睛里亮光一闪:


“好啊,大哥,你终于可以回到故乡了,替我问候正雄老弟。”


“自然,自然!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定会速去速回。”


“不必,吉人自有天相嘛,回去一趟不容易,太不容易啦,好好走一走,看一看。”李群祥眼前一暗,低声道:“大哥,不管小弟生还是死,希望大哥都要将小弟带回家乡,答应我。”


周正鹰鼻子一酸,差点失态。


“兄弟,大哥怎能把你自己扔在这荒郊野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咱们定一起回家。”


李群祥笑了,笑的很勉强,笑的很凄惨。


“大哥,这些天我总在做恶梦,梦见咱们过去一起战斗的兄弟们,小六子,铁蛋,老梁头,还有你的卫兵周达,长沙那场恶仗,你我带领几百兄弟奋战三天三夜,突围之后,把两百多弟兄们扔在了阵地上,相比他们,我们不是幸运多啦!大哥,自打跟随你东征西杀,我就没后悔过,不管是抗战还是内战,我可以拍着胸脯大声说,李群祥对得起这个国家和民族。”说着激动地咳嗽起来。站在一旁的黄莺忙过来,李群祥对其挥挥手。黄莺无奈地走出病房。正好和门口外的黄紫玉打照面:


“黄姐,你看他们——”


黄紫玉做了一个无妨的手势:


“莺妹,大姐说一句实在话,这也许是他们兄弟的最后一面,不让他们说够怎么成,成全他们吧。”


黄莺鼻子酸楚,趴在黄紫玉的肩头哭了。


“大哥——”


李群祥镇定一下继续说道:“千秋功罪,让后人评说吧!老子从七七事变开始,一直到登陆金门,大小战斗百余起,那场战斗不死上一回?那场战斗没有弟兄们阵亡?可你看那些耍笔杆子的,玩心眼的等等,老是在咱们背后使坏,血不流汗不滴,过得是他妈啥日子?跟咱们刀头舔血一样吗!什么他妈出生入死、枪林弹雨,鞠躬尽瘁、肝脑涂地,都是扯淡!好话让他们说尽了,我们却把鲜血流干啦!”


周正鹰没有阻止对方,而是焦虑地看着李群祥,不停地思索,他能等到自己回来吗?


“想来,他妈对不起爹娘啊,从穿上军装开始,就从爹娘视线里消失了,那时我还是个大头孩子,连和爹娘辞行都没有,偷偷跑了出来,打鬼子去呀,那个劲头,现在想来仍然兴奋。”说到此,他脸色晦暗了,眼神迷茫了:“可是爹娘怎么想?他们怎么想啊!我他妈是一个不孝子孙,长这么大没能在爹娘面前端一碗饭,伺候一分钟,我还算个人吗?!”


李群祥哭了,哭得很伤心。周正鹰第一次看到李群祥这样落泪,真是破天荒。当年自己从他肩膀上将鬼子的刺刀拔出来,他都没哼一声,铁汉子一个。今天却像个孩子一般。


周正鹰只能陪着他流泪。


好一会过去,李群祥才从悲伤中走出来,擦干眼泪:


“大哥,记住,这是你兄弟第一次流眼泪,也是最后一次!不过咱可没有什么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啥的。死亡对咱们来说算个球,大半辈子了,不知死他娘的多少回啦,难道还在乎这一次不成!”


半晌没说话的周正鹰这才说道:


“群祥,你我相交几十年,咱哥俩那是过命的交情,过去在战场上,你为掩护我,趴在我身上,自己被炮弹炸伤,我也曾为救你,替你挡住鬼子的刺刀,把我扎成重伤。当年不管是咱俩谁倒下去不再起来的话,也就没有今天了,你我能相互支撑共同走到今天,这就是缘分,是造化!想想那些在你我面前倒下去的众多兄弟们,咱们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他们,知足啦!”


有人说回忆是幸福的,也有人说回忆是一种痛苦,对于两个走过了晨曦,走过了朝霞,走过了艰辛和辉煌,又走到黄昏的老人来说,是幸福中伴随着痛苦,泪水里掺杂着笑容,此时此刻,什么滋味和感受还重要吗?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当初一样,一起微笑着往前走,走到人生尽头,哪怕是一个先走,一个后来。


“大哥,小弟今生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你并追随你走到现在,即使马上闭上眼睛,也心无憾。”


“兄弟,尽管大哥无法留住你的生命,但大哥用完成你的心愿报答你的心情,等我回来。”


周正鹰松开李群祥的手掌起身告辞,李群祥没有泪别,眼睛里放射出异样的光彩,就像每次出征一样,李群祥举起右手敬礼,周正鹰还礼。


黄紫玉和黄莺站在门口,通过玻璃窗看着两个人的举动,酸楚的泪流满面。两颗懂得男人心的女人心几乎破碎了。望着走出病房的周正鹰,无言以表。


“我走之后,你们要好生照看他,我不希望再回来时看到一具冷尸。”周正鹰声音低沉的可怕。


两个人点点头将周正鹰送出医院。


赵汉章已经等候在小车旁。


黄紫玉和黄莺向远去的小车行注目礼,希望周正鹰能早日平安归来。


桃园机场。上午十点,三辆高级轿车鱼贯般冲进停车场。从车上下来十几个人,周正鹰走在前边,一旁紧跟着韩雪,赵汉章跟在周正鹰身后,后面的人拉着皮箱,提着提兜,还有一个彪形大汉右手拎着一只黑的密码箱,一只手铐将密码箱铐在手腕上。


大家还在候机,但从这群人中走出五人,直接通过安检,提前登上了飞机,在头等舱中就坐。周正鹰坐在中间,赵汉章和韩雪坐在两旁,一前一后是手提密码箱的大汉和一位高个子的黑衣人。


周正鹰并不满意赵汉章这一套,搞什么嘛,弄得草木皆兵。赵汉章看出了父亲的责备意思,但是,他有自己的一套,有些事情不便言明罢了。就在刚才,机场外发生的状况已经被自己解除。十分钟前,大家走进候机厅,保安部长阿柳在赵汉章耳边嘀咕了一下,眼睛瞄向几十米外一个身穿灰色风衣的人,只见此人头戴棒球帽,戴一副大号墨镜,手里拉着一只蓝色皮箱,站远处望向这边。


赵汉章气氛地骂了一句,狗腿子!然后对阿柳一摆头。阿柳一点头,悠闲自得地往对面走去,很快走到灰色风衣人面前,两人一照面,一句废话也没有。冷冰冰都带血腥味:


“老兄你是要钱不要命吧?!”阿柳横眉冷对。


“养家糊口,没钱哪有命。”风衣人毫不含糊。


“我们老板很不高兴,希望你考虑好再行动。”阿柳给对方留了三分面子。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干我们这行的命本就不值钱。”风衣人不领情。


“我的话只说一遍,一个月之内你敢离开台湾,就等着为你两个儿子和娇妻收尸吧。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漂到深海就只能喂鲨鱼了。”阿柳见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不再给对方机会。


“算你狠!”风衣人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扭头向来路走去。


哼哼,老子今天没空,便宜了你。阿柳转身走向赵汉章。


赵汉章从阿柳眼神中看到了事情的结果。他就知道这伙人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那几个人,对义父成见颇深,明着的手段不好使了,竟还把道上的人雇来盯梢,这等下三滥手段怎能上得了台面,真是可笑之极,想我赵汉章是干什么吃的?谁若敢动父亲一根汗毛,我就让他搭上一条命。


周正鹰虽然不明白汉章在做些什么,也懒得去问一二,只要能安全并顺利抵港,其他的并不重要。韩雪看出爸爸的不快,忙小声说道:


“爸爸,您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那些人怎能让您痛快地离开哩,有点小麻烦更增加了咱们旅途情趣,有我和汉章在,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边说边把风衣搭在父亲腿上。


周正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韩雪是个好孩子,对待自己像亲父亲一般,难得啊。惋惜的是自己一生无后,难得老师一片苦心,汉章是成功的商人,有时也像一个军人,是硬汉子,有勇有谋不入军界有些可惜,当年自己再三进言,想把汉章送进军校,但老师怎么也不肯再让儿子从军,称伤心了。是伤心啦,老师干到这份上,总算保住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颜面和尊严尚在,可是他那几个得意门生,也包括自己,结局未免凄惨了些,残酷现实把个老先生现实透了!


此次大陆之行,自己早有所准备,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自己没发觉什么特异情况,但不等于没有发生,瞧汉章这等谨慎机警劲儿,就已经说明了问题。说不定将来自己的回忆录中还要加上一章:港台大陆历险记。


陈兆铭董事长和夫人提前来到机场贵宾厅接机。挺着将军肚的陈兆铭,身材魁伟,尤其那颗粗脖大脑袋,顶夫人两个头大,陈女士娇小玲珑,站在丈夫身边,简直不成比例,头在对方的肩膀下边,像老父亲送儿女上小学一般。两个人差二十几岁,但感情很好,颇能夫唱妇随,在业界是一对有名的模范夫妻。


“阿铭,我怎么看你这个袁秘也不顺眼。”


陈兆铭瞥了对方一眼,心想,你顺眼不顺眼有啥子用,又不伺候你。可嘴上却像抹了蜜一般:


“阿靓,不要以貌取人嘛,这个袁成还是有能力的,看一段时间再说,再说。”


袁成是老朋友成乾董事长介绍过来的,这个人可是港澳台三方通吃的人物,手眼通天,尽量少得罪的好。虽如此,倒也不顾忌什么,他成乾就是本事再大,一到大陆就傻了眼,还得依靠咱来把脉。这就是江湖哲学,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和所持,否则,还怎能混得下去。


“我是提醒你,他来路不明,心机很重,小心无大错嘛。”


哈哈——陈兆铭一挺大肚子笑了,笑的肥头大耳一起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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