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地藏24岁,带着一条狗艰难跋涉到中国

作者:明一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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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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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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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118字

南赡部洲东方,有一座高不见其顶、阔不见其边的大山,名曰铁围。山中是一个阴森昏暗的世界,没有日月之光,不见星辰灿烂,四处漆黑一片。在那一片黑邃之中,唯有一座座、一层层的地狱。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复有地狱,名曰四角;复有地狱,名曰飞刀;复有地狱,名曰火箭;复有地狱,名曰夹山……


又有地狱,名曰千刃;又有地狱,名曰铁驴;又有地狱,名曰烊铜;又有地狱,名曰抱柱;又有地狱,名曰流火;又有地狱,名曰耕舌;又有地狱,名曰剉首;又有地狱,名曰烧脚;又有地狱,名曰啖眼;又有地狱,名曰铁丸……


更有叫唤地狱、拔舌地狱、粪尿地狱、铜锁地狱、火象地狱、火狗地狱、火牛地狱、火山地狱、火石地狱、火床地狱、火梁地狱、火鹰地狱、锯牙地狱、剥皮地狱、饮血地狱、烧手地狱、倒刺地狱……


释地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好像是经过了几百年惨痛的梦魇,才从一重重地狱中挣扎出来,慢慢苏醒了过来。的确,从他们的航船被强风暴包围开始,他的心灵与肉体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残酷蹂躏与无情摧残,就像陷入了各种各样的地狱之中,亲身经历了各种刑具的折磨一般。


他依然被那根木头托浮在水面上。肆虐的风暴已经没了踪影,唯有海浪仍不平静,一边哗哗欢笑,一边前赴后继奔腾向前。那海浪的确是在欢笑——已经在海边生活过一段时间的释地藏知道,只有临近岸边,海潮才会这样有节奏地涨涨落落,浪花才会这样起起伏伏。果然,他在北面看到了陆地,那比什么都亲切的陆地!


向北吹拂的南风,将他送到了岸边,他的双脚终于再次触及了坚实的大地。经历了惊涛骇浪、生命艰危,他更加体会到了大地的朴实,大地的宽厚,大地的仁慈。它平平凡凡,默默无言,却什么都能承载,什么都能蕴藏,什么都能生长。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师父之所以给自己起“地藏”这个法号,寓意深远。


这是一座小岛,释地藏在岸边陆续找到了船老大和另外几位幸存的船员。劫后余生的他们能够活着相见,分外亲切,不禁相拥而泣,热泪滂沱。


航海经验丰富的船老大说,这里应该是小黑山岛。也就是说,他们被强劲的风暴向北吹了几百里。


小黑山岛处在朝鲜半岛西南方向的汪洋之中,距离大陆有四五百里。岛北侧的港湾里停泊着一些避风的船只。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大难不死的他们才得以顺利回到了新罗。


鱼腹之中侥幸脱身,龙王嘴里逃出性命,但入唐求法功亏一篑。释地藏怅然甚久,大病一场。他在半岛西南角上陆之后,并没有随船老大他们返回釜山,而是行脚向北一千多里,一直走到了弥邹忽——新罗西海岸最大的港口。这里是对华贸易最主要的集散地。早在公元327年,这里的凌虚台就与中国有过航船往来。新罗时期的遣唐使船,大都是从这里出发,因为从这里到中国登州航路距离最短。


虽然经历了死里逃生的千难万险,但释地藏初志不改,仍不肯放弃到大唐学佛求法的理想。


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头说狻猊1不是狻猊、说猛虎不是猛虎,像传说中的麒麟,又像怪兽的动物。它站在高高的海岸上冲着西方的汪洋大海吼叫三声,然后来到水边,一口气吸干了所有的海水,海底出现了一条铺满各种宝石的金光大道,一直通向了大洋彼岸——中国。而遥远的中国那边,一座高山巍峨耸立,山顶站着一尊高达百丈的菩萨,他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放射着赫赫光明。


第二天一大早,释地藏来到海边。然而,他没有看到梦中的神兽,当然也没有海水干枯的沧桑之变,唯有一只小狗在海边嬉戏。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只尚未满月的小狗当然也不知道大海的厉害,它追逐着反复上涨、退却的潮水,力图捕捉住那不断生生灭灭的洁白浪花。


他看着这只活泼可爱的小狗,脸上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小狗好像天生与他有缘,看到他走来,便放弃了与波浪的游戏,跑到他跟前打滚撒娇,用软软的小舌头舔他的赤脚,叼住他的绑腿布不松口。他忍不住爱怜地将小狗抱了起来。小狗大概已经玩耍了很长时间,趴在他怀里将脑袋拱到他的腋下呼呼大睡起来。


佛教戒律不允许以玩耍为目的豢养宠物。可是,这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狗也不知道是自己跑丢了,还是被人遗弃了,他不得不将它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从此,它就死死跟定了他,与他形影不离。其间,他曾两次将它送人,可是时隔不久它就自己跑了回来。于是,他就与它约法三章:不许吃肉,不许咬人,不许打扰他修行。说来也怪,小狗好像真的听懂了一般,不但跟着他吃素,而且每当他诵经之时,它就乖乖趴在旁边,一动不动,仿佛在认真谛听一样。因而,他给它取名为“善听”。


冰天雪地的严冬终于过去,当春风从遥远的南海吹来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金达莱红艳艳的花朵缀满枝头,密密层层,叠锦堆秀,映红了整面山坡。或许因为如此,唐人称它为映山红、满山红。寒冬过去,金达莱是朝鲜半岛田野中开放的第一种花,新罗人认为它是春天来到的标志,将它尊为国花。它冲破寒冬,蔚成火红一片,象征着新罗民族不屈的精神。


同时,释地藏的恒心与壮志,终于感动了一位经常往来于弥邹忽与中国登州之间的商船船主,答应让他搭船入唐。


正式离开新罗的那天,在抱着幼犬善听登船之前,他情不自禁地匍匐在大地上,深情地吻别这块给予他生命、养育他成长、给他带来无限欢乐的土地。他由衷地感谢这块土地上所有与他有缘的人们,包括他的父亲以及所有曾经给他制造过磨难的人,因为正是所有因缘的聚合,才诞生了今天的他,才促使他踏上西去中华的征程。


再见,我的祖国!再见,我的亲人朋友!再见,三千里江山……


当载着他的航船缓缓驶离码头,高高扬起风帆,乘风破浪向西方前进的时候,他似乎看到海港那边的高山之巅,站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她没有挥手,也没有呼喊,只是静静望着渐渐远去的白帆。宛若幻觉一样,释地藏仿佛听到了一阵若隐若现的歌声。那歌声很像是贞姬所特有的纯净而又抑郁的嗓音:


如果你想离我而去,


我会静静地让你离开,默默无言。


在海边的山崖,


我会采一把火红的杜鹃。


随风飘落的花瓣,


铺洒在你离别的脚前。


海崖落红缤纷,


如思念的彩蝶翩跹;


你要轻轻地踩,


不要触碰我柔软的心弦。


如果你要离我远去,


我的心也会死去,默默无言。如梦似幻,一连数天,这首《金达莱》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他明明知道这是幻声幻听,却仍有一些伤感,眼角不禁涌出了一滴珍珠般晶莹的清泪。


航船越过德积岛,离开江华湾,进入大洋之后,竟然又遭遇了风暴,而且是迎面而来的大风暴。早春时节,从北极横跨亚洲大陆的寒流,来到无遮无挡的大海之上,犹如脱缰的烈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任意翻滚,尽情撒欢,嘶鸣着尥蹶子……


波涛腾涌,云雾昏沉。强烈的西北风将他们的船吹向东南方向,远远偏离了航线。如果他们不尽快返航,不是被狂虐的风暴撕碎,就是被滔天巨浪吞没,或是被西北风刮到遥远的太平洋深处,永远无法再踏上归途!


释地藏不禁仰天长叹:难道,苍天真的不让我离开新罗?难道,我真的没有到中华求法的因缘?或许,是我往昔的业力造成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垂头丧气。可是,佛教并不相信天命,因为众生业力固然积重难返,但菩萨愿力同样不可思议!就算是必受苦果的定业,若能感念佛菩萨的厚德,心不犹豫,发愿修行,也能得到佛菩萨之力,转其定业,不使受苦果,速证菩提!


于是,他履险不惊,在惊涛骇浪中静下心来,端坐于船舱之中,从心中观想释迦牟尼佛,请他老人家慈悲加护。随即,他三称地藏菩萨名号,念诵地藏菩萨灭定业真言:


南无地藏菩萨摩诃萨南无地藏菩萨摩诃萨南无地藏菩萨摩诃萨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船老大刚刚下达调头返航的口令,忽然感到迎面吹来的西北风好像小了一些,并且渐渐弱了下去,慢慢转成了东北风。天哪,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奇迹!在这个季节里,西北风往往一刮就是好几天,船老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奇遇。


航船乘长风,涉云海,驶向中国。


几日后,释地藏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大唐的土地。这一年,是为唐开元七年(公元719年);这一年,他2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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