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拓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35
|本章字节:13460字
没想到这个李守言联系得也异常顺利。网页上有他的电话,我们直接联系他,发现他正在周边派件。听到我们讲述了情况,他主动表示现在就到队里来接受调查。
李守言来了,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据他反映,昨天中午他确实去过陆庭小区给傅欣欣派件,但上楼敲门后,傅欣欣却不在家。这就不应该了,傅欣欣的母亲明明说中午给女儿打过电话,难道说傅欣欣挂了电话后就出门了,让快递员吃了闭门羹?“你到她家时是什么时候?”
李守言想了想,说:“大概是下午1点多吧。”
“送快递,收件人不在家,你不打电话吗?”
“打了,没人接啊。后来我一看估计收件人真的没在家,就走了,现在她买的东西还在我包里呢。”说罢,他翻翻包,果然把傅欣欣的包裹找了出来。
宋琦把包裹放到一边,小声问我:“当时傅欣欣的邻居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我说:“当时傅欣欣的屋门根本没锁,甚至都没关严,虚掩着,后来她家对门儿的住户出门找狗,以为狗跑到傅欣欣家里了,就叫了两嗓子,没人应声,他推门一看,就发现这事儿了。”
“对门是个男的?”
“对啊,是一对夫妇,女的平时上班,男的在家炒股。你怀疑那男的有问题?”
宋琦咬着笔杆子想了想,最后说:“走,跟我去一趟那家!”
9
我们来到傅欣欣对门儿,又是这男的一个人在家。那男人叫岳斌,见我们前来,神色颇不自然。宋琦例行公事地笑笑,说:“您别紧张,因为您是报案人,所以还是想再让您把发现尸体的情况讲一讲。”
“讲什么?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那天上午去了交易所,中午在家睡觉,睡到晚饭时间,就发现了这事儿,真是晦气!”岳斌很是不耐烦。宋琦完全不看他的脸色,继续问:“我想了解一下,死者平时的邻里关系怎么样?邻居中她跟谁比较熟识?”
岳斌说:“这我怎么知道。你们也知道,现在这种小区,别看一幢幢楼挨得挺密,每户都是一墙之隔,但邻居之间几乎不相往来,跟拆迁前住大杂院、住胡同可差远了。谁家有什么事儿我们互相都不知道。”
“那你和傅欣欣算认识吗?以前说过话吗?”
“不认识,基本没说过话,只知道她租住在我对门儿,有时脸对脸走个照面都不见得打个招呼。”
我冷笑了一下:“既然是这种关系,看见对门儿门没关严,你推门就进?”
岳斌一下子暴跳如雷:“我都说了我是找我家的狗!”说着,他指了指客厅里懒洋洋趴着的一只贵妇:“那是我老婆养的,我弄丢了她非跟我没完不可!再说傅欣欣以前在楼下喂过它,很喜欢它的样子,很有可能跑到她家去啊。”
宋琦站起身来,对岳斌说:“在你家转转可以吗?”
岳斌说:“你随意。”
岳斌家是两居室,宋琦转了转,扭头问岳斌:“你和你老婆分床睡?”
岳斌涨红了脸反问:“怎么了?不行吗?”
我小声问宋琦:“你怎么知道的?”
宋琦说:“太简单了。那间单人卧室的被子还没叠呢。而且……”他小声跟我耳语:“你看,纸篓里还有好多卫生纸团。”
我差点儿笑出声来。
岳斌显然有些挂不住:“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没有了。还是想问一下你,昨天中午你听见对门儿有什么动静没有?”
“我都说了我白天一直在睡觉,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我们从岳斌家出来,聊着这个人,都觉得有些问题。我说:“这个人是个宅男,看起来挺色的,老婆天天在外面上班,对门儿又住了个傅欣欣这样挺有姿色的人,难免有什么不轨之心。”
宋琦也觉得大有问题:“你看刚才咱们问他时他那神色,肯定有蹊跷。”
随即我们又走访了楼上楼下两家邻居,有一个愿意配合的大妈告诉我们,岳斌和他老婆好像正在闹离婚,他老婆最近很少回来,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
我们打电话向薛队报告了这一情况,薛队马上指令把岳斌带回队里问话。在车上,岳斌的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在絮叨:“我不是说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找狗时发现了对门儿有异常才进去的,平常我根本不去傅欣欣的家!”
“谁跟你说死者叫傅欣欣的?你知道的还挺多!别在这儿此地无银了!”宋琦一语道破。
回到队里,薛队看了岳斌的样子,对我说:“这一看就是根老油条,我和你们一起审!”
薛队果然有经验,在询问室吓唬了岳斌几句,就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他一边哆嗦着擦眼泪一边说:“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是一直挺关注傅欣欣的,也知道她一个人住,在哪儿上班、家是哪儿的、家里几口人,但这都是在楼下遛狗时她无意间告诉我的。虽然我和我老婆感情不好,但毕竟还没办离婚手续呢,我也不敢胡来啊——就是胡来,也不敢弄死人啊!”
“没说你故意弄死人,有一种罪名叫过失致人死亡,听说过没?有因为想强行与人发生性关系导致被害人意外死亡的,明白吗?”
岳斌的哭声更大了:“我真的是去找狗!”
“狗找到了吗?”
“找到了啊!”
“在哪儿找到的?”
“就在楼道里啊。”
“没跑到院里去?”
“我们的单元门是电子门,它跑不出去啊。”
我刚想继续问,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赶紧把薛队叫出来:“电子门是不是就是那种如果登门拜访的话,必须由主人在房间内按一下按钮,才能打开的门?”
薛队说:“是啊!这点儿常识你都不知道?”他说完先愣了一秒,然后几乎跟我同时说道:“李守言骗咱们呢!”
确实,以李守言的笔录来看,他是直接上楼发现傅欣欣不在家的;但是并没有提谁给他开的电子门!我们很快又找到李守言,问他电子门的事儿。
李守言听闻我们的问话,想了半天,说:“你们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人给我开了电子门……”
“谁给你开的?”他又想了想,大声道:“我想起来了!就是傅欣欣家给我开的!我按的她家的门铃!”
我们异口同声:“你不是说她家没人吗?”
“可是门确实是她给我开的啊。我还问了问她是不是傅欣欣,她说她是!”
“是一个女人?”
“对啊!可是我到了她家门口后敲门,又没人给我开门。我敲了半天,确定她不会给我开了,我才下了楼。”
这就奇怪了,难道说在李守言上楼那两分钟里,傅欣欣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无法开门?还是给他开电子门的压根儿就不是傅欣欣?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还要给他开门呢?
我们让李守言待在候问室,一屋子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宋琦认为这个李守言肯定有问题,不仅说的话前后矛盾,而且就有人为他打开电子门一事,他为什么不提前说?肯定还有什么故意隐瞒的细节!
薛队则认为,李守言也不见得肯定有嫌疑。傅欣欣死得离奇,说不定在李守言按电子门时,她家里已经出现了嫌犯,只不过还没到剑拔弩张的时候,所以她很正常地给快递员开了门;而恰巧在那之后,嫌犯对傅欣欣下了手,所以傅欣欣无法给快递员开门。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廖洁沉吟道,“既然是这样,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嫌疑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傅欣欣下手呢?嫌疑人如果知道即将有一个人来敲傅欣欣的房门,他怎么还贸然对傅欣欣发起攻击,甚至准备性侵害呢?”
我咬着笔杆子:“最最离奇的是,性侵害还没实施成。按说李守言并没有进到傅欣欣的房间里,嫌疑人是有充分的条件来达成他的目的的啊。”
我们又去候问室询问了李守言,李守言说在他敲傅欣欣房门的时候,并未听见房间里传来什么声音。一片寂静。
如果说是对门儿的岳斌来到了傅欣欣的房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傅欣欣是没有理由打开电子门后,却不让快递员进门的。经过走访我们也得知,傅欣欣和岳斌并没有什么不轨行为,如果岳斌觊觎傅欣欣的美貌,那也顶多是他的一厢情愿。傅欣欣没有理由看上岳斌这种一事无成的男人。
如果是高野来找傅欣欣,不管是为了情还是为了钱,他也没有理由连个快递都不让她收。何况她之前已经按下了电子门,快递员距离他们已经近在咫尺。
“只有一种可能,”宋琦眯着眼睛,表情有点儿坏,“如果当时傅欣欣的房间里有个男人,在快递员李守言上楼时,这两人忽然来了感觉,然后宽衣解带,准备好好亲热,又不想被快递员打扰,于是就没开门。”
“这可能吗?你这什么逻辑!”廖洁一脸厌恶。
“怎么不可能?你想想,快递员在门口敲门,他们两人在里面亲热,有人还就愿意图这份刺激呢!”宋琦侃侃而谈。
“恶心!”廖洁朝他瞪眼睛。
薛队皱眉听着,道:“如果就分析案情而言,宋琦说的倒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我有两个疑问:第一,为什么傅欣欣会被掐死?第二,为什么尸体在厨房?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不匪夷所思,”宋琦说着,站起身来,比画着说,“你想,厨房离门近,可能就在傅欣欣准备等着给快递员开门时,那个男的尾随着她,跟她打情骂俏,不让她开门,然后两人开始亲热,等李守言敲门时两人玩儿得正欢,但男的可能有些心理变态,或者下手没轻没重,竟然把傅欣欣掐死了。于是尸体当然可能出现在厨房了。”
薛队说:“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嫌疑人之前一直在傅欣欣的房间里,可能因为什么事在跟她发生争执,或者说要和她发生性关系被拒绝。而这个时候傅欣欣正好知道快递要来,就想借机把这个人推出去,甚至想借机呼救。于是这个人没给傅欣欣机会,直接把她掐死了。”
我们一致点头:“这个可能性倒很大。”
薛队吩咐苏玉甫:“你等会儿跟我去一趟小区安保部,看看里面的监控录像,说不定有嫌疑人的画面呢。”然后又对我和宋琦说:“你们再去找一趟高野,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哪儿不对劲儿。”
我们很快到了高野的单位,他见我们又一次拜访,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将我们迎进门来。我婉拒了他沏茶让座,问他有没有时间再单独谈谈,尤其想去他家里看一看。他一脸为难地说正在上班;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没关系,你忙你的,我们可以等你下班。”
高野蒙了一会儿没说话,我问:“不太方便,是吗?”
他说:“啊,那倒没有。那我去跟领导说一下吧。”
高野的家就在单位边儿上,我们很快就过去了,发现是一座和陆庭小区差不多的社区。高野自己租住一套一居室,房间虽小,但收拾得细致精心,桌面床头一尘不染。我一眼看见床头还摆着一个相框,里面的女孩分明就是傅欣欣。我调侃道:“看来你还是对傅欣欣念念不忘啊。”
高野很不自然地笑笑:“本来嘛,和平分手,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所以一直放着没动。”
床头柜上还有一张类似说明书的纸,我顺手拿起来一看,好像是什么药物的使用方法,刚看了没两秒,就被高野一把抢走:“这是我吃的一些维生素,平常睡眠不足,精神有些不振……”
我做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维生素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然后又扭头看宋琦。
宋琦说:“就是,你紧张什么,又不是性病,你干吗还怕别人看啊?”
高野明显没了以往的淡定,话也说不流利了:“这……这不属于你们的调查范围吧?这是私人问题!”
“怎么不属于?”我想此刻只能跟他上纲上线了,“这确实是你的私人问题。但往往就是私人问题,才能引发一系列和别人的矛盾问题!况且我们的调查都是保密的,又不会给你乱传出去!而且从你的反应来看,我觉得情况很可能不是你说的那样!”
宋琦几乎都摩拳擦掌了:“你不会是想让我传唤你,你才说实话吧?”
高野攥着那张纸瘫坐在床上,良久才红着脸说:“好吧,你们看吧。”说着,把那张纸递给我。
那是一张治疗男性阳痿的药物的说明书。
我把说明书给宋琦看了看,宋琦清了清嗓子,说:“傅欣欣是不是也知道这个情况?”
“她……知道。”
“你们……分手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见他不说话,宋琦又说,“你不要多心,我们只是例行调查。”
高野的眼圈竟然红了,然后抬头望着天花板,一脸的优柔寡断:“有吧。虽说不是绝症,但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治好的。我是工作压力太大,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而且她那个人你们应该多少也有所了解,对别人要求一贯很苛刻,有时候我付出很多,但也得不到想要的回报。可我不怨她,毕竟我没她那么命好,没她有潜力……”
他说得很凌乱,我和宋琦多半都不知所云。但总算弄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导致傅欣欣与高野分手还有一个重要的,甚至很有可能是决定性的原因:高野的性功能障碍。
本来我还想问他的病现在治得怎么样了,治好没有,但还是没开得了口。我怕再问下去他就该号啕大哭了。
回到队里,等到晚上薛队他们才回来。薛队说,他们在小区安保部看了一下午监控,没看到有疑似高野的人出现。我问怎么这么快就把所有监控都看完了?薛队说哪儿啊,陆庭小区建设还不完备,只有小区两个大门有监控设备,他和苏玉甫双管齐下,所以效率和辨识度都能保证。
我向薛队汇报了去高野家的访问情况,宋琦在我旁边说:“反正从监控上看,应该能排除高野当天出入了陆庭小区。也就是说基本能排除高野的作案嫌疑。那么还有谁呢?好像就只有傅欣欣对门的那个岳斌了。”
薛队瞪了宋琦一眼:“你是第一次看监控录像吗?凭什么仅凭录像就排除高野没有出入过小区?”
他这么一说把我们弄得哑口无言。
薛队大手一挥继续吩咐:“廖洁,你明天去电话局查查高野的通话记录。然后再去快递公司走访一下,看看周围同事是怎么评价那个快递员的。”
廖洁耸了一下肩膀,念叨着:“快递员……”然后顺手抓弄起上午李守言放在廖洁桌子上的那个包裹,说:“这个是交给傅欣欣父母还是证物室……”她话没说完,突然定了一下,然后大叫:“你们快来看!”
我们都被她吓了一跳,重重包围过来问她怎么了。她指着包裹上地址栏上的字说:“你们看出什么没有?”
“陆庭小区6号楼601……傅欣欣收……”刚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薛队自顾念叨着,忽然反应过来,使劲拍我,“傅欣欣不是住在501吗?这上面的地址是错的!”
“如果快递地址是错的,那也就说明,快递员李守言在电子门上按下的门牌号也是错的!这就能说明,为什么会有人给他开电子门但他上楼后却吃了闭门羹了!”
薛队扭头问廖洁:“李守言走了吗?”
“没走呢。他说他今天休息,主动配合工作,晚上饭都是在咱分局食堂吃的,现在还在候问室玩儿手机呢。”
“赶紧把他给我找来!”
当李守言再次坐在我们面前时,我们才发现问题并没有迎刃而解。他仔细打量着那个包裹,说:“这不应该啊。我照着这个地址按的电子门,对方也承认自己就是傅欣欣。怎么可能是错误的呢?”
“难道说……”薛队拍了一下桌子,叫廖洁,“你跟我去一趟陆庭小区,其他人待在办公室备勤!”
40分钟后薛队他们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兴奋地说:“果然是这样。陆庭小区的所有楼都没设四层。三楼上去直接就是五层!而且因为小区家家户户都装了防盗门,又没有电梯,整个楼道几乎都没有层数标志,所以外人完全看不出这一点!”
这就能说清楚为什么李守言按了601的门铃后,傅欣欣给他开了电子门,而他上去敲门时却无人应声。因为他着着实实爬了6层,最后敲了701的门!
毋庸置疑,701是没人的。而601的傅欣欣那时候很可能还活着。
“上次你说,你上楼时大概是下午1点多。还能再回忆得细一点儿吗?”
“你们容我想想……”他陷入沉思状,自顾自念叨着,“我从公司出来是12点45分左右,20分钟路程,再停车上楼,应该是1点15左右吧……”
“你进单元电子门时,有没有什么人跟你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