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饶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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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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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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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9484字

par1一次温暖青春的旅程


2010724——2010730


七个日夜,一百六十八个小时,分针的一万零八十圈。


22颗相互温暖的灵魂。


这本纪念册,是送给夏天的礼物。


我们生命里还要度过无数个夏天,但是,不会再有一个夏天,像这个一样,有这么多这么好的回忆。


40c的高温,灼热的街道,清凉的眼泪。


好像昨天才离开这里,但过去又已经飞得好远。


离开之后,我们反复地翻看着留言簿,发现自己一直是最初那个善良、勇敢、一往无前的女孩,发现只要七天的时间,我们居然完完全全地理解了彼此,理解了世界带给我们的伤害,并且决定原谅。


这个夏天,我们都是好姑娘,并且互相鼓励着,一定要幸福。


第一天


夏令营奏鸣曲从琴键阶梯开始奏响,我们第一次如此整齐地聚在一起,一张张年轻的脸庞那时候还感觉陌生,但七天以后,我们都会记得彼此,记得彼此给予的温暖和鼓励。


第二天


北京的盛夏让空气里充满了灼热的甜味,在四周环水的美丽鸟岛,转圈游戏、月球漫步、双人钢丝,所有游戏都需要合作完成。原本还有点陌生拘谨的大家,不知不觉成了朋友。为了防止有人在走钢丝时摔倒,大家自发地在旁边围成一圈,每一双手都紧握着另一双手。


第三天


心理老师说:“她们其实是一群很懂事的女孩,而且很多人身上都有她们自己没有发现的潜质。”


就像在一次心理游戏上,女孩们蒙着眼睛,小寂依靠优秀的组织能力让大家团队协作,将一根绳子摆放成规则的正方形。


每个人之间流动着信任与理解,当有人讲述心事时,所有人都在仔细倾听,没有偏见、没有冷漠,仿佛大家在一起结成了一道勇敢的屏障,屏障里只有美好和善良。


而从编辑方悄悄对着营员三三流下眼泪开始,夏令营里饱含感动理解的泪水仿佛便再也没有断过。


——即使我的家庭并不完美,但我也要有自己的勇敢。


小次的爷爷曾经是她最重要最亲密的人,却因为与小次父母的争执,而变得最为疏远。这样复杂的家庭问题对于15岁的小次来说也许过于沉重,但她只是想要爷爷像从前那样,能陪伴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会记得心理老师对她说的那段话:小次,尝试着去和爷爷沟通吧,不要在意爸爸妈妈说的那些,因为那是你与爷爷之间的交集、关系,这些都是要掌握在你手中的。小次,加油。


在“家庭树扮演”心理游戏的尾声,很多女孩都哭了,许多营员都生活在单亲家庭中,但不管怎样,未来的路属于我们自己,我们一定要勇敢地走下去。


第四天


这个夏天也是令雪漫姐嚎啕大哭的夏天,她与许多营员一样,都在这个夏令营里被触及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心理老师举着一颗小石头对大家说:“每个女孩心里都有一个受伤的、未曾长大的女孩,现在,请给她写一封信。”


雪漫是最后一个念信的人,信只念到一半,眼泪便让她再也念不下去,那是信任与理解的眼泪,那是寻求安慰的眼泪,原来每个人都可能是支撑对方走下去的动力,与年龄地位无关,拥抱永远都是热的。


庆幸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还能寻找到一个可以互相拥抱、互相温暖的群体。


第五天、第六天


忘记伤痛,重新出发。卸下心理包袱的女孩们在长城上留下灿烂笑容,夏令营后面的几天里,大家攀登长城,游览清华校园,去了天安门广尝鸟巢、水立方。 彼此的友谊在温暖气场中日益牢固,有些女生之间的情感甚至会让你感觉仿佛她们早已相识。时间不会永远停止,但即便会分开又如何,友情早已滋生出繁盛的花朵,它让伤痛消解,注入继续前行的勇气。


第七天


夏令营结束前一天,雪漫姐做了一场关于女生成长十大关键词的讲座,这是雪漫姐在这次夏令营送给大家的最后一份珍贵礼物,也是雪漫姐对这群女孩们想说的最真诚的话语。


左陌言因为要赶火车提前离开,在会议室门口,黎未希 抱住她,两个人哭了很久。


这是一个注定会浸满泪水的夜晚,互相合影、留言、拥抱、凑在耳边说悄悄话,每个人都笼罩在即将分离的情绪中,在讲座结束后的闭营仪式上,大家哭作一团。即便很多人第二天就要赶长途火车,但大家都不愿睡觉,有的女生趁着最后的时间呆在一起疯玩,也有人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像是要记清在这里发生过的所有记忆。


今天之后,22名女生又将离开夏令营回到原本的生活之中,无论前方还有多少挫折与黑暗,请相信我们可以陪伴你一起走过青春的泥淖,成长故事还在继续,让我们把这段记忆珍藏,因为它能带给我们坚强下去的勇气。


par2


夏令营手记


这一次我们选择了善良、快乐和坚强


跟营编辑:方悄悄


这是我第一次写到夏令营时感到无从下笔。


因为我已经参加了太多次夏令营。每年一到6月我就开始担心夏令营期间我会累死,或者营员出什么状况。 比如有营员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或者玩失踪,比如有人掉队或者生病,最担心的是各种突发状况——我说的是什么,你懂的。


上次夏令营给我带来最多突发状况的妞妞这次也来了,在我们不见的一年时间里,她又长高了几公分。我不喜欢她染成满头金色,但又不得不承认她变得很漂亮。她看上去不像16岁,已经学会教育我“不要对生活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找个对你好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还会指导我穿衣,走路的时候突然拍我一下,让我别缩肩膀。


有天晚上我们坐在度假村的秋千上,她买了饮料来给我喝,一边喝一边晃,她忽然说:“像现在这样真好,我到了北京,每天正常作息,睡眠充足,没有那些人也不觉得难受——觉得自己又变回了一个正常人。”


她所说的正常就是重新回到了自己一个年龄的群体,不会因为过去的经历而显得与众不同;不需要勉强16岁的自己去适应成年人的规则,那些规则,她虽然能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无法承受。


她是我亲爱的妹妹,虽然我经常两个月也想不起在qq上跟她说一句话。我会担心她,但永远不会嫌弃她。她走的时候我送她去车站,她戴着她那副粉色的眼镜,束起头发坐在座位上看本书,看上去就像个16岁的孩子。我走的时候一次一次地回头望她,虽然这样很肉麻,但对我的肉麻她一点也没表现出不耐烦。因为我们已经过了要用粗暴来掩饰温柔的阶段,相处得那么自然。


这次夏令营很顺利,我所担心的麻烦一个也没出现。女孩们都在很小心地照顾着彼此,竭尽全力挥发出善意。我记得有一天下午我和几个营员私自去西单玩,是北京的营员壳壳给我们带的路。一路上她不多说话,在地铁里小心地看着不让大家走散。后来我们逛得耽误了时间,来不及坐地铁回家,她又带着我们走了好远的路去打车。西单的车真不好打,但她始终是微笑的,还把麦旋风分给了我一半。


壳壳长得真漂亮,经常穿那条绿色长裙,像文艺片中的少女。她不嫌弃我们带她去她曾到过无数次的长城、天安门。她的笑容羞涩又明亮,她是一个美好的姑娘。我们在夏令营里玩一个心理游戏,就是让每个营员坐到圈子中央,其他人说出她的优点,因为时间原因,没有轮到壳壳就终止了。真抱歉呐,壳壳,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那么就在这儿说了,你千万别跳过这一段。


我不想把这篇后记写成点名簿,但我又不想漏掉任何一个人。我想对小爱说:“还记得你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你,那一下我真的很为难,因为否认好像就很虚伪,但真的,我没有一刻是不喜欢你的,我始终记得你坦白地对着大家说‘因为我没有头发’时的坚强,你只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活得太过柔弱了。”“小歪,谢谢你把我当成可以信任的朋友。”“小寂,你将来一定是个事业成功的女强人。”“慧晨,虽然你的理智让我有点吃不消,但是我是没办法用我的混乱去批评你的理智的,你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得到什么都是应当。”


“还有未希,你说我在那个晚上在鱼池边,哭得像个被剥开了的讨厌的洋葱,但我记得的明明是你在月光(那晚有没有月亮?)映照下的泪眼,你在那个时候最漂亮。”


“三三也许是最幸福的营员,你说雪漫是你的支柱,可那天当你拥抱她的时候,你也变成了她的支柱。”“果果,你真的很聪明,但别把聪明变成尖刻。”“还有梦洁、望平、圣秋、诺诺、小次、周嘉……没有点到名的人,你们的名字就在我的嘴边。要知道,我和米果是最能记清楚你们名字的人,你们的网名和真名,你们在群里不停 变化的签名。”


因为之前就花了好多的力气去记牢,所以以后都不太可能会忘掉。


上一次夏令营结束的时候,我记得我很愤怒。是因成人加到孩子身上的重担而愤怒。那种愤怒很久都不能释放,那些孩子身上很多沉重的情绪传导给了我,我找不到排遣的渠道,很长时间,都无所适从,就像我自己回到了那个无所适从的年纪,面对成人的世界感到厌倦和恐惧。


但这一次,不是这样的。在雪漫主持的闭营仪式上,未希一直在哭,果子哭掉了隐形眼镜。随营的心理专家王卫民老师说,心理活动中会有一个很奇怪的“潮,无法解释,但所有在这个场中的人,都会被影响。


这一次,很神奇地,我们找到了那个互相温暖的气常因为一个点、一个契机的不同,所有东西会不一样。夏令营结束之后,我和营员圣秋坐在一张沙发上,闲谈了好些。我告诉她,我觉得在这次夏令营里,所有人都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善良,都拼命地展现出最美好的自己。也许这美好会在离开之后消失,但没关系,我们一生都会握住这片光影。


前几天我接到上次夏令营的营员可可的电话,她上高二了,吞服镇定剂自杀的阴影已成过去。从她的声音里我听出明朗和快乐,她提醒我要记得吃月饼。


我开始真的相信,成长总有一天会来,我们都会渡过阴霾,明亮如昔。


也许就像站在时光机前,选择自己按下成长的哪一个按钮。


这一次我们的按钮上写着善良、快乐和坚强,我相信。


会过去的


跟营作者:kana


因为车票的预定和其他行程的安排,我是这次跟营队伍里唯一一个没有准时到达北京的作者,甚至是在下了火车的当晚才在饭桌上见到了所有营员。


说真的,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十五六岁时候的样子,不过我肯定没有在场的各位营员姑娘精致好看甚至充满女人味。我还记得我和另一位跟营作者果子李第一次经过未希身边的时候,我小声感叹了一句,这妞儿太风情万种了!


那天晚上因为行程安排,我们和营员并没有太多的直接接触,除了去探望发烧的果果外,我和果子李留在房间里顶着困意聊天。


我们同时谈到了对内心的关注度,果子李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在后来被我们反复提及——她说的是,不要对自己的内心过分关注。


大部分痛苦源于自我审视,这是我在青春期过去后、交过无数笔惨痛学费后学到的东西。在确定了我主要照顾的营员后,我开始不遗余力地想要我带的这几个孩子理解,什么叫不要过分关注自己的内心。


说真的,在了解曾慧晨和王晨露两个小姑娘的大概情况后,我很悲观。在我有些忐忑且不怎么抱希望的大前提下,晨露因为我一席很冷静的话哭了,这多少令我有些心疼。那天我少有地主动伸手抱了她,安慰她。


父母离婚后再婚这种背景让我对晨露一直有一种亲近,虽然我很想对她说,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但我一直没有说出口。那天聊到后来,我的情绪变得有点high,也许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用。在去北京之前,我根本没有想过,我真的会对这群女孩子能起到一些积极的影响,不管是多么微乎其微。


因为个人经历的不同,后来我单独找时间跟慧晨聊天。矫情地说,如果说晨露的经历与我类似,那么慧晨目前的心理状态,很像17岁时的我,习惯用理智武装自己,真正遇到事情,却不一定有这份冷静。


那天谈话的内容现在我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只记得最后我很直接地告诉她,你的故事我会写出来。我以为她会很激动,结果她只是笑了一下,说我早就猜到了。


那一刻我震惊于她的聪明,就像难忘开营仪式上她即兴却流畅地代表营员发言一样,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度过这段特殊时期后,会走得不错。虽然也许有很多人未必认同她这样的聪明,但我还是希望她好。


因为各种原因,最后的闭营仪式我没能参加,自然没有看到传说中哭得死去活来的悄悄和果子李,但是我很庆幸我无幸亲临,我很怕我会变成唯一没有哭的那个。但我记得我离开前的每个夜晚,那些在前面中没有来得及被我提名的姑娘们,陌言,圣秋,壳壳,峨眉妹妹……


最后我想说说雪漫文化的各位,在去北京之前,我只知道你们是一个很厉害的团队。在去北京之后,我悄悄告诉米果,你们是我见过最好的团队。还记得开笔会的时候,悄悄把头枕在我肩上,小暖在我对面偷偷和我传短信,这样温暖的时刻,我明白永远不可复制,所以更要珍惜……还有果爷站在饭厅里咆哮“不准在我面前抽烟”的爷们儿样,auumn和我聊星座的亢奋,以及振哥九爷玩杀人时的抽筋和严肃……我最无法忘记的,其实是我走之前那个夜里,九爷喝了一瓶啤酒,跑过来跟和众人聊天的我吼“那子,你这么喜欢说,是不是很没有安全感氨,我记得那时候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回答九爷,是的。


我其实一直知道,作为这次跟营的作者之一,我的内心也或多或少存在着问题,就好像很了解我的悄悄在给我的长篇序里说的那样——“alwaysholdsomehingback”,总有一天,我还是需要通过内心的那道窄门。


可是我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怕了,因为从这些年轻的女孩子身上,我多少看到某种可能性,那种凡事都会过去的可能性。当然我还是不能笃定地说我一定可以,但这一次,我愿意相信一切会如我很喜欢的黄伟文说的那样——会过去的。


当然,我遇见的这些姑娘,你们也会好好长大成人,这一点,我从未怀疑。


当我遇上向日葵——写给跟营编辑韩小暖


营员:黎未希


当有人义无反顾地要对你好时,不管你怎么拒绝她还是会对你好。


我不是那种想要所有人都围着我嘘寒问暖的人,只是因为我已经不习惯融入一堆人群中,然后大家做同样的事情。不是我不可以,仅仅是我不愿意。我喜欢坐在某个角落里看,他们笑,我跟着笑;他们哭,我也会流泪。


她接近我的那一刻。我习惯性地先拒绝,即便我很清楚她和其他人都是无攻击性的。其实你知道吗?假如她手拿大刀,我还是觉得她好可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走近我的那一刻,我就在心里笑,笑她一副害羞却不知如何表达的样子。


我其实还是那种很依赖别人的人,依赖不停对我好、依赖我犯错了也包容我、依赖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心疼我、照顾关心我、为我付出汗水泪水的人。谁都知道,人总需要学会独立,不应该那么地依赖他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才习惯了拒绝别人,可我还是抵挡不了这样难得的好啊,这就是求之不得的爱啊,难道我要冷冷不接纳吗?


相处的时间根本就没有一周。从她走近我,跟我纠结喜欢九公还是喜欢她的问题,到每一次餐桌上千哄万哄让我吃饭,每天的活动她伴随我左右,牵着我的手陪我参与每个活动。她怕与我没话题,让我教她说粤语;她怕我不合群,尽管热得长痱子也坚持陪着我;她怕我不喜欢她,每天都说我喜欢九公。


如果你的一生中,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请你好好珍惜,因为两个人能在一起的机会是那么的难得。


她很认真地拉我到门外告诉我,因为不知道我生日,活动中也没什么时间相聚,就补了这份小礼物给我。我很认真地听,害怕没听懂她的某一句话。演讲中,她提到了我,她说看我写字也偷偷地流泪。话没说完就听到她哗啦啦的哭声,我的心脏就像吸满水的毛巾,狠狠地被拧一下,我不敢看她,如果这种场面我们对视一下,那我肯定会哭到窒息。


我一直是不懂表达的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说不清楚,开心的时候就笑,难过的时候能哭就哭。而面对她,不管是什么实情,我都想先告诉她;不管自己拥有了什么,首先想到要跟她分享。其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会去那么想念一个人,依赖她,心疼她,想她好。她是善良的,在我眼里她就是那么的美,一种发自内心的美。


那天在去清华的路上,姑娘们在车上唱歌,她硬逼我用粤语给她写封情书,天知道我最讨厌写文了。看着一片纸不知如何下笔,她跟猪一样地哼哼我,我就用搞怪唱歌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弄得她哭笑不得。我嘛,一旦信任了一个人,就可以毫无形象地在她面前表露自己,那样自由自在,不需要担心她因为我不斯文而鄙视我,也不怕样子丑她会不喜欢我,在她面前,我甘做小丑,只要她开心,我也开心。


外表严肃的她,一旦你接触过,才知道原来她可以那么柔情那么童话。或许陌生人会认为她不是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但在我心里她最值得男人去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感觉,不管她认真工作、生气翻脸、聊天说教玩乐,我都觉得她那么的美,像水一样的女人。她就是质量最好的绸缎,因为没有任何图案所以很少有人买,但在识货的人眼里,她才是最好的。


离开北京的那个晚上,我没有特地跟谁告别。散会的时候我在她眼里看到浓重的不舍,但我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不管她是否觉得我有点点狠,但我希望离别时刻大家不要太过于缠绵,来得自然走得大方,这样的旅行者才会不断地去寻找下一个陌生之地,而不会一辈子徘徊在旧景中念旧情。


par3


相关新闻报道


来自《嘉人mariecire》2010年11月报道


女生成长夏令营,告别残酷的青春


编辑:张莹莹、秦辛撰文:四月摄影:赵亢


她们穿着或红或绿的恤在阳光下跳跃嬉戏的样子,美好得叫人只想赞美生命,


但在更广泛的认知中,她们被统称为“问题少女”,浸淫在黑暗与潮湿之中。


她们的口头禅往往是“我经历过挺多的”,稍一提问,她们就用百分之二百的真诚与耐心,


向你做漫长的倾诉。里面是许多惊悚的字眼:退学,自残,嗜血,吸毒,堕胎,黑社会……


她们轻易地哭了,又迅速地笑了,泛着泪光的笑容里她们互相鼓励,


要“穿越忧伤和黑暗”,因为“我爱你”。


mc全程跟拍了饶雪漫,“女生成长”夏令营,听几个“问题少女”讲述她们的故事。


开营第三天,饶雪漫出现在这届“女生成长”夏令营中,女孩们有些惊喜,却一时都不好意思坐在她旁边。从14岁发表作品、耕耘青春文学20多年、出版30多本书的饶雪漫,是她们热爱甚或崇拜的对象。


这是饶雪漫和她的“雪漫文化”公司举办的第四届夏令营,它曾像一个短期写作培训班,告诉营员“把人逼入绝境是最好的展现方式”,而当饶雪漫的书卖得越来越多,她也成了无数女孩最放心的倾诉对象,在qq上听到那些叫成年人都悚然的故事,她意识到这个群体的庞大与幽暗:并无太多人关注这些沉默着伤害自己的女孩。从2007年起,夏令营渐渐成了全国各地所谓“问题少女”的集中,饶雪漫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们懂得:“我不是坏女生”。


今年是她的第四届夏令营。年初,报名表就已经随着饶雪漫主编的《17seveneen》杂志发放,想要参加的女孩除了填写基本资料,还要叙述自己的故事,工作人员把她们的故事整理成素材——饶雪漫几十部青春文学作品中,不乏这些素材的贡献。夏令营全程5天,需要1680元,有一半营员的费用由饶雪漫支付——她常常 悲悯于那些身负精神与经济双重重压的女孩。雪漫文化的公关代表芳芳说,每年饶有一部分稿费都用来帮助有困难的书迷们。


那是北京最热的时候,她们象征性地爬了长城、逛了南锣鼓巷,更多的时间用来交谈。在长达两天的密集心理游戏中,女孩们沿着饶雪漫请来的专业心理老师指引的方向,潜入青春期的内里:“我的眼里只有你”,在大家紧密围拢的圈子中彼此直视,找到直觉与你最相投的人,对她说出你的心里话。有人走到圆圈中心,牵着手互相说着鼓励的话。时常有人痛哭失声,一旁的人会立刻递上纸巾或给一个拥抱,还有人喊“我爱你”。她们中最大的19岁,最小的14岁,青春期的情绪如此丰沛,稍一碰就喷涌出来,激烈得令人担心——她们尚未学会保护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次最容易的采访:一旦打开话匣子,她们几乎不需要任何提问,就自顾自地、事无巨细地说了下去。却也是最小心的一次,因为不知道哪句话会刺伤她们,亦不知道哪句话会让她们心生警惕——要知道她们的秘密,需要最大的耐心和最小的价值评判。最终她们都承认,自己需要指引,但除了长辈居高临下的教育,世界并没有给她们太多反省及反悔的机会——这些“问题少女”的故事,比想象中更惊悚。


恋爱守则30条最后一条,“记住我严重缺少父爱,请给我一面稳重男人的形象。”


第一眼见到末芷(化名),她羸弱无助如婴儿。


其他十几个女孩都在玩游戏,欢天喜地笑语喧哗,只有她默然走到一旁,隔着铁丝网去逗里头的孔雀,神情纯真又漠然,任何接近都似唐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下身跟她说话,问的方式像哄孩子:项链真好看,谁给你买的?


她是有这种魔力,叫人对她无限温柔。跟营的每个工作人员要负责照顾两个营员,但照顾末芷的工作人员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她,哄她吃饭,她不吃,兀自把筷子咬在嘴里,遥远地打量一桌人,眼神空洞。


知道她故事的人都觉得她可怜——还未出生,搞走私的父亲就跟母亲分手了;刚学会走路就被父亲带着,在不同的女人手里流转。因为尿床,她被勒令睡在地板上,没有钱吃饭,饿了要偷偷从冰箱里拿吃的,被发现就挨打。很少见到父亲,见到了也总是看到他跟那些女人打架,半夜恨意丛生的女人拿着剪刀冲到她床前,也只能装作睡着。很长时间她听到门响就要躲起来。偶尔有个女人对她不错,要她叫“妈妈”,她咬紧了嘴唇。


几年后她又被送回了姥姥家,没人管,不在乎成绩。初恋发生在初二,学生会活动一次四目相对,撑一把伞漫步,开头浪漫得似,却因她总是被姥姥关在家里,与学长男友鲜少见面,被分手。那之后她只能在他上体育课的时候,透过窗玻璃凝望他,泪哗哗流,小刀划过手腕也不觉得疼。学校里流传着一种类似嗑药的方式:五六片常见感冒药和可乐一块吞下,会头晕和呕吐,她试过,脚踩棉花般轻飘飘地下了楼,很好玩。


她不愿再上学了,妈妈除了恼怒,似乎对她的前途并不关心。她到深圳找工作,先后在美甲店和理发店当学徒,忍住泪水装笑脸,几个月后最终拿到75块钱工资。又回香港,男朋友越来越多:“多关心男人聊天时说的细节,让他觉得你懂得他,就会对你有好感。特别容易。”


说到这儿她才提起,七八岁的时候,被爸爸的一个朋友猥亵。12岁,当周围的女孩窃窃讨论“处女”的问题时,她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起来这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阴影,起码在提起的时候,她是笑着的——但她说,她至今非常排斥身体接触,与这个人,是童年之后的唯一一次。


她想让很多男人同时爱她,而自己谁也不爱,却要对每个都作出深爱的样子,这是场华丽又繁复的表演。“演得很真,还会哭,其实……演完之后就忘记了。”她说最多同时有五个以上的男人追求她。这多数是只在网络上存在的关系,屏幕阻止了躯体,让她觉得安全。


两个月前她带着200块钱到内地旅行,到奶茶店厅、kv打工,在河南一个小县城的短暂停留中,她甚至恋爱了。她用了一种看似“成熟”的方式来约定它:小本子上写下“末芷恋爱守则30条”,譬如“见面一定要喊亲爱的”,“我笑时要陪我笑”,最后一条是:“记住我严重缺少父爱,请给我一面稳重男人的形象。”一个男人签了名,这段关系维持了一个月,她又离开了。


坐在荷花池畔她讲述这些故事,换下营员恤,穿上饰着蕾丝的短裙和高跟鞋,身姿优美,语速和缓,我再度切近地打量她,此时她不再是初见时的婴儿状,而是懂得自己媚惑的少女,又迷人又危险。她想找个有未来的(意指有份固定工作)、像爸爸那样的男人,却又说“对男人没有感情了”。在夏令营结束之后,凌晨时分的qq上,她问我:“是不是遇到了那个人,就会非常想恋爱?”


“我很容易看出来一个男人是不是对我有企图,无非是觉得我好看,或者可以睡,都利益化了也就明白了。”


末芷是这个小集体中最美丽的,米米(化名)则是最漂亮的。显然对这漂亮她有充分的自知,夏令营第一天下午,多数女孩都没换下上午的帆布鞋,只有她穿一双豹纹高跟凉拖,短裤下一双白且直的腿,在一群正在发育的女孩中非常惹眼。


她迅速展现了领导力。下午的游戏是一组营员蒙上眼睛、将一条绳子拉成一个四方形,从地上摸起绳子、许多人在黑暗中不知所措的时候,米米让一个女孩立定做起点,用手臂丈量绳子的长度(她丈量时的性感pose简直叫人移不开目光)。拿掉眼罩看到那规整的四边形时她高兴地跳。受此鼓舞,晚上的杀人游戏中,即使从未玩过她也自告奋勇做主持。跟营的心理老师说,米米是个很有潜力的女孩。


这样的赞美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前她的同学对她的评价,多是“太怕孤单,没办法一个人做事。”她也宣称:“一个人逛街看电影?神经病啊!”家境小康,父母宠爱,米米的成长方向本该是乖乖女,但因为“想接近另外一个世界”,她成了校园里传奇人物“十三太保”的女朋友,和小混混在一起,几天不回家。与父母冲突升级,她踹过妈妈,也被爸爸大骂“你给我跳下去!”最激烈时她拿着修眉刀冲进卫生间,挑开手腕上的肉,刀尖戳进去——使劲,再使劲,比之前任何刀子带来的感觉都更鲜明,钝重的疼,终于她听到清晰的“噗”的一声,暗红的血液喷涌,在地板上流成很大一片,她当时遗憾地想,好浪费啊,要是把手机带进来就好了,可以拍下来传到网上给别人看看。


说这些时她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表情里混杂着玩笑和炫耀,没有任何外人所想象的伤感与低落。我的胃开始抽搐,但这对她太平常,还有更惊悚的——“冰毒看起来跟冰糖似的,放在透明玻璃泡上烧。”她耐心地跟我讲怎么“溜冰”,溜完了兴奋,停不住地说话,最长说过三天三夜,没人理她就噼里啪啦地掉眼泪。溜冰,自残,还有一夜情,“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肉体,灵魂在高处看着,看着男人之前的假装、当下的嘴脸,看着自己装high的表情,一边觉得没有意义一边又很满足。”


她现在仍旧经常不回家,但爸妈都习惯了,偶尔打电话说“做了你爱吃的菜,晚上要不要回来”。回想起那段时光,最后悔的是做了太多对不起妈妈的事,还好都过去了,她甚至开始以高处的姿态看待那个伤害过她的男人,心平气和给他看传在网上的照片:针穿透皮肉,小刀把手腕划得血肉模糊,相册的名字叫“拜你所赐”,密码是“祭奠”,可当他再次约她出去,她发现她对他已无感觉。


一天天看到自己变强大,是个美好的感觉。她唯一担心的,是能否再遇到一个干净的人,有一份纯净的爱,毕竟“我已经不纯洁了”。“我很容易看出来一个男人是不是对我有企图,无非是觉得我好看,或者可以睡,我把这些都利益化了,我得到位置,他得到享受。”


她化了妆,粘了假睫毛,发帘以最媚惑的弧度被固定祝她说她在学校里溜达都要先化个妆,否则皮肤差眼睛小,毫无自信。我仔细地看过,她皮肤很好;没有假睫毛的时候,眼睛显得更大。只不过,她不肯相信。她觉得化了妆的自己才是真实的。


夏令营的最后一晚,22个营员和饶雪漫围在一起座谈,米米告诉末芷,要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末芷事后说,米米的意思是说她不够真实。这里头到底有多少关于真实的分歧,多少对关注的争抢,还有多少嫉妒情绪……16岁的她们已经学会不再多说。


她们的青春像是场庄重的幻觉,没人能够戳穿它;抑或这庄重只是交换的砝码。


末芷和米米之外,大多数女孩子是安静而礼貌的,路上遇到,迎过来的总是笑脸外加一声甜美的“姐姐”。在心理游戏中她们乖巧地围圈坐下,不太会主动说话,被问到了就细声细气地答,常常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在各自的环境里她们是不被理解的“坏女生”,在这“问题少女”的集合中得到了归属与安全,情绪一触即发。一个圆乎乎的女孩讲起了她的恐惧:路上听到陌生人的笑声总觉得是在嘲笑自己,因为她的手会莫名地抖。青春期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人人会注视自己。


她是麦糖,13岁因为妈妈偷看日记试图自杀,第二天发现自己仍然活着,唯一的异常是手。她觉得那是上天对她轻生的惩罚,但妈妈觉得那只是她臆想出来的毛病,有一天她在桌上看到一本摊开的医学书,那一章节中患者的性格跟妈妈心目中她的性格,一模一样。


她的脸上浮现出孩子气的冷笑。她说自己是个不会对别人付出太多感情的人,但那天上午的游戏中,她想和一个工作人员搭伴,被拒绝了。她知道那个女孩身体不舒服。可在晚上说起这小小的、连她自己也可以理解的拒绝时,她哭了,仰起头阻止泪水流下,“给我几秒钟”,她扑在床上,狠命地用枕头压住脑袋,哭出声来。1分钟之后她起身,擦擦眼睛又镇定地笑。


麦糖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对于夏令营例行采访的工作人员,她显露了这种天分:避重就轻,反应的巧妙叫人惊叹。时近午夜,和她一块穿过幽暗的葡萄藤蔓走廊,她对我笑:你知道吗,刚才我说的没一句真话。3个小时的交谈后,她决定相信我。她仍是个愿意相信别人并关怀别人的好孩子。


第二天中午,嘉佑跟着麦糖闯进了我的房间。人群里她并不出众,从发型聊到她带一帮兄弟砸了家理发店,才知道她是“混道儿上的”。12岁被爸爸扔出家门,脚上还沾着他的血液,“觉得很好玩呀,从那时我开始嗜血。”白天上学,晚上在公园的秋千上过夜,开始在酒吧里工作,认老板当干爹,从此上道,“以毒和狠出名”,比如“很淡定地吃着雪糕和薯片把一个人声带抽破送进去了。”有过一个爱跟美女搭讪的帅哥男友,因为一个姐妹也喜欢他,她堕了胎之后自行消失,开始与同性恋爱。


她坐在离我一米远的位置,总是笑,夹杂着许多“我很淡定”,从去年底她开始从南向北流离,在饮品店、台球厅(她说已经厌倦了酒吧)打工,够买火车票了就再出发,因为在家乡“被人追杀的可能有95%”。心脏有问题,医生给的期限是3年,生命这么短暂,剩下的只有漫无目的的行走。


她讲述的故事里有太多戏剧性因素,叫不再相信童话的成年人听到,总觉得不是真的。或者,不全是真的。在营员中以“理智”著称的阿慧(化名)私下说:“嘉佑的长相,不是在男生中受欢迎的那一型吧?”在例行的视频采访中,工作人员试图探询嘉佑故事真假的端倪,但被毫不客气地抵挡了。她的冷静是成人式的,将警觉与疏离包裹其中。


阿慧的冷静是另一种。长达一天半的心理游戏给予每个人痛哭的机会,只有她未掉一滴眼泪。“为什么要哭?我也不能理解她们为什么要自残。”高中时她为初恋的男生“做过一个小小的人流手术”,也曾有过多角恋等狗血经历,但最终他们又在一起了。她相信所有事情慢慢都会顺遂起来,而许多女孩讲述的残酷青春都是在讨巧:工作人员给营员心理辅导,照顾她们,营员们讲述自己的故事,为工作人员下一步的创作提供素材。她们知道编辑要什么,自然要把故事讲得更夸张更有趣。阿慧的“讨巧”是另一种的:她在三线城市的大学里组了个乐队,参加这个夏令营的主要目的是推荐自己,她知道这是个捷径。


她想立刻脱离那环境,她怕自己有一天在幻觉里死去,但回到家第一件事仍是要点起冰毒。


朵朵(化名)是个老营员——去年她是被妈妈拉过来的,想让饶雪漫救救她,为这事她恼怒极了,母女又大吵了一架。但朵朵说,上次夏令营之后,她跟妈妈的关系改善了很多,“上次夏令营雪漫采访了我,妈妈知道了我好多事,当时我觉得特别气恼,回去之后却渐渐觉得跟妈妈坦白了,能沟通了,明白妈妈一个人为了带我到底付出了多少。”她变得懂事了,不再和妈妈争吵甚或打架,而是常常和妈妈一起吃饭,时不时通通电话,和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妈妈也放心。


她从西部来到北京,却并不参加集体活动,总是一个人猫在房间里,一个下午,当其他营员哈皮地去逛街,她又穿着内裤缩在房间,电视机开得震天响,两袋泡椒凤爪吃了两个小时。


初一开始打架,在家***被妈妈撞见,被赶出家门当天就去夜总会上班,从一次120包夜200,到大场子里的“冰妹”(陪客人溜冰过夜的女孩),一夜1千。交了个男朋友,吃穿住用都是她的钱,连一次因她忘了带钱而付了6块打车费,他也要幽幽说“现在是我在养你了”。“觉得自己就是个妓女,毫无身价,当时只要是个男人,哪怕是条公狗,他爱我我也要尊重他。溜冰溜到出现幻觉,醒来时常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我怕我会死,更怕死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染上各种病,交了新男友之后就不“做生意”了,医院里“叉开腿躺在那激光刮过去,疼得我啊!”她不愿意说他是干嘛的,但言辞里闪烁的炫耀还是叫人轻易猜出:贩毒的。既然不要钱,她溜冰渐渐上了瘾。男人把她照顾得很好,“现在是他伺候我,要是他不伺候我我就又要去伺候别人了。”她啃完鸡爪子,起身扔垃圾,闲闲说道。生活的真相,大抵也无非如此,但被一个17岁却什么都经历过了的漂亮女孩说出,总有种说不出的幻灭味道。


去年的夏令营她和妈妈住的也是这个房间,半夜听到隔壁房间的呻吟,第二天一早,她朦胧中听到妈妈对服务生交代:叫那两个人小声点,我带着孩子呢!她哑然地笑。妈妈知道她出台的事,仍待她是孩子。


又来夏令营,是因为雪漫邀请,她也乐得立刻脱离那个环境,用几天时间调整一下自己。“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起码作息正常。”她说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但这个年纪的女孩不都在学校吗?她说“让我留在北京陪你们吧!”但已经逃不开了,回去之后又只能抱着小壶。


这样的女孩,你肯定想不到她在“5·12”地震后迅速赶去四川,因为汶川被封,她先到都江堰又到成都,作为志愿者搬运一箱箱矿泉水。所有这一切,她说得轻松。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其自身固有的逻辑,几天的夏令营恐怕也改变不了太多。问她“你觉得自己离社会主流有多远?”她吸溜着泡面,“社会本来就该有非主流,没有我哪能陪衬出他们主流呢?”也许有人要说她挥霍生命,但她当下很快乐。成人世界还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呢?她怎么可能再作惘然与无力,朝九晚五地上班,一个月的薪水与曾经一夜所得相当?我说“浪费时间是快乐的”,她扔来不屑的一瞥,“你才知道啊?”言下之意,虽比她大将近十岁,我远不及她洞晓世事。


那时忽然明白“问题少女”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们是理性而冷漠的物质一代,她们身上看不到选择的挣扎,自觉地与社会保持距离,与房价、股市、蚁族保持距离,更倾向于赤裸裸地放逐享受青春。那时她们不知道,自己被这童年与成年之间的悬空浪费了。夏令营给她们一个通向成人世界的途径,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天,让她们看到,未来那么长,她们还有大把机会重新开始。


14岁时饶雪漫离开农村的家来到县城,自卑于身高,总担心擦不好黑板,并不出众,因此尽力于文学,找到自己与世界沟通的方式;18岁,她曾写下这样的句子:“等着我们去做的事情太多了,我们不能总是沉醉在一种辉煌或失落于一种痛苦里。如意或不如意的种种如果可以不留痕迹,就让它如一池飞雁已过的清潭般安宁美好,让开朗和无所挂牵的心情陪伴我们过更全新的日子。”


夏令营结束的座谈会上,女孩们都哭了。“来夏令营之前,我想自己要在夏令营中重新开始。现在我想说,我长大了,我有信心在快乐里把握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