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时的情况，从战术上来说，没有选择的余地。”

安吉又开口说话了，“也可以说，是克里马拉自己的错误导致了这场悲剧。”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克里马拉舰队错误地出现在我们的区域吗？”

安吉显得有些疲惫，说道：“我们也不清楚。本来克里马拉设定的坐标是自己的防区，但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是那些蛋，还是那些神秘的舰队？”

“我也想知道，法歇尔将军。”安吉说道，“答案还需要我们自己来寻找。”

会议结束后，法歇尔和安吉又开始了单独的会谈。

唐龙在会议室门外无聊地走来走去。安吉的副官笔直地站着，显示出一个军人一丝不苟的风格。唐龙突然觉得他和法歇尔在有些方面很相似。

“安吉中将具有一种让人折服的气质。”唐龙突然说道，“不过，像他这样的年纪，一定在军队服役很多年了，居然还只是中将的军衔。”

“时势造英雄，”副官说道，他的额头飘过一丝阴影，“安吉将军宁愿自己是个平民，这样就意味着和平而没有仗可打。”

“理想的社会。”唐龙有些感叹地说道，“通常人类一边梦想着和平，一边在互相残杀。到底是人类只喜欢梦想和平呢，还是和平真的只是人类一个梦想。”

“至少还有人希望和平。”副官说道，“如果不是这样，安吉将军就不会顶着巨大压力和法歇尔将军秘密和谈了。”

“可惜。”唐龙说道，“如果多一些像安吉中将这么有理智的军人，我想两个联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冲突了。”

“谢谢你，”副官露出了一些笑容，说道，“谢谢你这么夸赞父亲，他一定会高兴的。”

唐龙又一次吃惊了。原来他还不知道，和他说话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小安吉，安吉中将的儿子。

“唐龙上尉，你的脑袋里有一个出血点。”医疗官说道。

“严重吗？”唐龙从核磁共振仪里面爬出来，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说呢？”漂亮的医疗官半开玩笑地反问道。

“别开这种玩笑，”唐龙看上去还是很紧张，说道：

“要不要动手术什么的？”

医疗官把一张光片放在唐龙面前，指着一个小小的阴影说道：“一块很小的淤血，我想是你从运输机上摔下去碰伤头弄的吧。不过，问题不是很严重，这种淤血一般都会自己消失的，只要不压迫神经就好……”

“压迫神经会怎么样？”唐龙追问道。

医疗官笑了，说道：“别担心，这淤血在你的前额叶上，目前前额叶的机理还没有弄清楚，可能是人类的一个退化器官，如果你担心，我们可以把你的前额叶给切除了。”

唐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脑袋被莫名其妙地割掉一块。”

“不会全割掉的，起码给你留一块脑子。”医疗官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看样子她对唐龙很有好感。

“那么，给我开健康证明吧，要知道，没有你的证明，法歇尔不让我离开他的旗舰。”

医疗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笔，在唐龙的医疗档案上签名，一边问道：“这么急着离开？是不是有什么约会？”说着，她眨了眨眼睛。

“没有，没有。”唐龙连忙说道。

“那么和我约会，怎么样？”医疗官靠近了唐龙，她的香水味弄的唐龙心神荡漾。

“这个，这个……”唐龙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她。

突然，唐龙想起了一个问题，连忙问道：“如果一个女人开始对你很好，然后又突然对你不理不睬，你说应该怎么办？”

“通常这种时候，”医疗官微笑着说道，“就表明这个女人开始爱上你了。”

唐龙有些傻了。

医疗官把档案拍在唐龙胸脯上，温柔地说道：“快走吧，和情人约会去吧，可爱的小傻瓜。”

唐龙松了口气。他确实有个约会。法歇尔逗留在这里的时候，唐龙给艾涟发了封电子邮件。没想到艾涟居然还在红矩星系的第四颗行星上，这让唐龙喜出望外，他几乎要迫不及待地回去了，唐龙的反常行为引起了法歇尔的注意。

“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踏上那里的土地呢？”法歇尔微笑着说道。

“比起这里到处是虫子的地方，那里简直是天堂。”唐龙掩饰着说道。

法歇尔看了唐龙一会，好像想要看穿唐龙的心思，最后，他终于说道：“好吧，唐龙上尉，我批准你离开，反正不久悦集团舰群也要回红矩星系的，不过，”法歇尔看着露出喜悦表情地唐龙说道：“你要检查一下身体，保证能进行光速旅行。”

在唐龙看来，法歇尔的有些想法简直是古怪之极，不过，为了能回到红矩星系，唐龙还是忍受了法歇尔的要求。

有时唐龙自己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和法歇尔这种人一起合作。法歇尔有些古板，不爱说笑，通常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要知道，唐龙最怕一本正经的人。但是，唐龙好像又和法歇尔很合得来，尽管唐龙经常在法歇尔面前吵吵闹闹，惟一的解释是：法歇尔是第一个器重他的人，也是惟一相信他的人，在别人看来的天方夜谈，法歇尔都比较能接受。唐龙尽管有些不喜欢法歇尔的性格，但也不得不承认，法歇尔在某种程度上是唐龙的知音。

但是，唐龙下定决心，这种心态千万不能让法歇尔知道，会被法歇尔嘲笑死的。

唐龙得意洋洋地把医疗官的同意书拿给法歇尔。奇怪的是，法歇尔仔细地翻了翻，认真地看了起来。

“你不会认为我真的有病吧？”唐龙说道。

法歇尔看了唐龙一眼，合上了档案，靠在椅子上，说道：“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头脑中的血块让你产生了某种幻觉？”

原来法歇尔念念不忘的是这件事情。

“你是说，在我头脑***现的对话是幻觉的产物？”唐龙问道。

法歇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不太可能，它是那么真切，根本不像幻觉。”

“是啊，”法歇尔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那报告，似乎陷入了沉思，“如果是幻觉的话，又怎么有雅拉和刺岩卡这种概念呢……”

“还有一种可能，”法歇尔说道：“你脑袋中血块也许压迫了你的某个神经，使你有了某种能力？”

“哦，天啊。”唐龙翻了翻白眼，说道：“越说越神奇了，这可不像你，严谨的法歇尔少将说的话。”

法歇尔笑了笑，说道：“我以前听说过，有人因为长脑瘤而变成天才的。”然后他又认真地问道：“从他们奇怪的对话中，你能感觉出什么？比如，他们的智慧程度？”

“这个……那个自称雅拉的似乎相当的傲慢，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有些令人讨厌。那个刺岩卡有些迟钝，好像不是很智慧的生物，不过，它好像提到了什么主脑……”

“主脑……”法歇尔皱了皱眉头。

“我可以走了吗？长官？”唐龙打断了法歇尔的沉思。

法歇尔抬起了头，“你可以离开了，海蓝号在等着你，唐龙上尉。”

唐龙敬了一个礼，转身离开，想了想，又说道：“有什么话让我带的吗？要不要和李法将军说些什么？”

法歇尔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用了。”

“那些安吉的舰队已经离开了，虽然他们很友好，但要不要通知李法将军一声……”

“唐龙上尉，”法歇尔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神态，通常他想结束某种他不喜欢的话题的时候都会露出这种表情，“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还有，自己的脑袋自己要好好照顾。”

“放心。”唐龙挥了挥手，独自走了。

法歇尔靠在座椅上，转过椅子，看着窗外。的确如同唐龙所说的，外面的奥斯联盟战舰已经离开了，只有法歇尔的高速战舰在那里整齐地排列着。安吉他们走得有些仓促，也有些突然，似乎收到了什么紧急的命令。安吉并没有解释，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舰队急急消失在宇宙中。法歇尔感到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也有些担心。法歇尔看着舷窗外的战舰，皱紧了眉头，思考着，唐龙是猜不出此刻他在想什么的。

“艾涟上尉，你可以离开了。”值班长官说道。艾涟敬了一个礼，离开了飞行甲板，轻轻地喘了口气。这些天，她一直在红矩星系第四行星轨道上进行例行巡逻飞行，把自己的值班时间都和别人换开，以便在接下来的时间有一个较长的假期。她的口袋里还有一封从悦集团舰群发过来的电子邮件，上面很简单的写着：

我马上回来，乘海蓝号。

我有话要说，如果你不肯听，我就喊，如果你躲，我就找。

唐龙

即日

只是在一个不巧的日子，艾涟被唐龙碰上，正好又是自己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艾涟可能当时表现出了自己比较软弱真实的一面，但是对于艾涟来说，这并不意味着什么。艾涟也希望和唐龙说清楚，这个唐龙，真是有些自说自话，艾涟生怕卤莽的唐龙把事情搞的沸沸扬扬。这几天，艾涟一直在打听海蓝号的消息，不过宇航管制中心一直没有海蓝号的讯息，可能还在进行简单光速的运动。这一天，艾涟依然没有任何海蓝号的消息。

“根据简单光速的运动，我们应该快受到它的讯号了。”一个管制中心的人员对艾涟说道，“不过，艾涟上尉，你知道，这种旅行通常是会耽搁些时间的，也许他们并没有按计划出发，而是拖延了一段时间。”

“我知道，”艾涟说道，低下头，努力掩饰心中的不安，“但是他们好像拖延的太久了。”

管制员笑了，安慰道：“艾涟上尉，这不像一个老资格的粤级驾驶员说的话，你未免太心急了，今天你已经来过两趟了。”

艾涟的脸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管制员没有注意，说道：“这样吧，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我保证你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海蓝号降落。”

“好吧。”艾涟有些恹恹地离开了。

现在怎么办呢？艾涟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想道。只有等待海蓝号的消息了，等唐龙来见她，然后很坚决地告诉他，不要对她存在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前也有很多小伙子追求过艾涟，但是都被艾涟冷漠而无情地拒绝了。在艾涟看来，唐龙和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他们知道艾涟的身世，一定会鄙视她的。为了不受伤害，艾涟决定隔离自己的心，让外表的坚冰顽固的防守着内心最脆弱的角落。

突然，天空中，划过了一道闪光，打破了艾涟的沉思。

接着，又是一道，越来越多的闪光划过天际，夜色被打破，照射得如同白昼一样。然后，警报声响彻整个夜空，尖利的汽笛声让人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原本沉静的星球突然喧闹和躁动起来，高音喇叭在重复着，尖叫着：

“入侵警报，入侵警报，注意，这不是演习，注意，这不是演习！”

艾涟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夜空，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多勒斯历一九八年二月二十二日。

红距星系方面舰队，最高指挥官李法中将，旗舰光荣之梦。

“将军，量子波干扰消失在正面一万五千里处。”观察哨报告道。

“发出一级警戒，全舰保持阵列。”李法命令道。

警报声响彻了整个旗舰，李法从侧窗看出去，排列在两侧的所有的舰支都关闭了导航灯，只打开了暗红色的警视灯，那红色让人揪心，在幽暗地闪烁着，预示着即将出现的冲突。

李法有理由相信这是侵略行动。

当报告出现量子波干扰的时候，李法已经意识到了。对方很谨慎地出现在炮火射程的外围，同时又咄咄逼人地靠近红距星系的边缘，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方已经侵入了多勒斯的领域。这不是巧合，李法紧张地想到，这是有计划的步骤，经过深思熟虑的战术，突然在防御正面施加压力，同时保持双方火力不接触，试探红距星系方面舰队的动向，侦测火力分布，同时予以打击。在这种压力下，很少有将军在这种情况下会抑制住自己开火的欲望，这样就会暴露主力舰的位置，然后被对方的主力舰精确地打击。现在轮到我出牌了，李法暗自想道，命令所有舰支保持缄默，不准开火。

“对方舰队影像传过来了，将军——”观察哨报告道，“对方舰队正在识别中。”

三维屏幕上出现了黑压压的舰队，巨大的舰只已经呈战斗展开，有序地排列着，呈半圆形散开，圆弧的凸面正对着红距星系方面舰队，同样闪烁着红色的警戒灯。李法能分别出那些较大的阴影轮廓，是主力战舰，装备着等离子轨道炮，较小的是护卫舰，速度很快，呈方形防御分布在主力战舰四周，还有高速战舰，在主力舰的后方若隐若现，是冲击防御体系的尖刀。还有很多其他的各式战舰，标准的满员混编舰队，这种奥斯联盟的舰队编制李法很熟悉，也知道这种舰队所拥有的可怕的武力。最让李法担心的是那模糊的巨大的影子，据说奥斯联盟制造出了超宪法级的战列舰，装备可怕的等离子阵列炮，可以进行四次齐射而无需间隔。根据两个联盟修订的协议，双方必须对战列舰的吨位进行限制，最大的吨位不能超过五千万吨的排水量，这就是所谓的宪法级战列舰。然而，奥斯联盟一直在偷偷制造超宪法级的战舰，其目的已经很明显。

“将军，对方已经识别出来，”观察哨发出了讯号，“是安吉舰队，旗舰天使之翼，最高指挥官安吉中将。”

“是安吉……”李法微微吃了一惊，单单安吉这个名字就足以让李法倍感压力。

突然，李法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果是安吉，那么，法歇尔在哪里，法歇尔在哪里？”

李法曾经受到法歇尔传来的情报，说明他正在和安吉舰队接触，具体的事情等法歇尔回到红距星系后再报告。从法歇尔传来的消息看，双方似乎很友好，甚至有消息说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谅解协议。李法很希望法歇尔能带回来一个协约给军事委员会，以平息军事委员会的不安。但是，现在出现的并不是法歇尔，而是安吉准备进攻的武装部队。看对方这种架势，显然不是带着橄榄枝来的。李法开始有些搞糊涂了，如果法歇尔的情报是正确的，那么安吉应该在无名星系，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了红矩星系？而且，到底是什么促使安吉突然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从友好的接触变成恶意的进攻？

“将军，对方开始行动了。”观察哨报告道。

李法抬头看着三维屏幕。安吉的舰队射出了一道光束，指向红距星系方面舰队的上方，然后又是一道光束，指向下方，然后又是一道光束，指向上方。李法的脸变得铁青，握紧了双拳，脸都有些扭曲了。

“将军，他们要求我们解除能量防护，无条件投降……”一个参谋说道。

“我知道，我不是没有长眼睛。”李法被激怒了，说道，“让他们见鬼去。”

“马上联系悦集团舰队，要求增援。”李法说道。

“将军，现在要求增援，悦集团舰队要一个月才能到红距星系。”参谋说道。

“我知道，”李法说道，“战争才刚刚开始。”李法这个时候不禁开始担心法歇尔舰队，不知道安吉是否已经打击了法歇尔他们。或者，这一切都是这个号称智将的安吉的圈套？

远处，已经出现了一些火光，光束在穿梭，不时有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旗舰。

“将军，对方已经开始清扫我们的观察哨了。”

“我们前进，炮火准备，接触后射击。命令所有观察哨后撤，派出侦察机，保持联系。”李法下了决心，命令道。

红距舰队开始移动，保持着整齐的阵列，缓缓向前推进，无数灯光在宇宙的海洋中闪闪发光。

李法并不是德耳，但同样厌恶战争，同样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仓促地迎战。但更不幸，他面对的，是真正的侵略部队。不过，李法不是德耳，李法是真正的军人，和德耳不同是，一旦遇到真正的战斗，李法是不会惧怕和后退的。

“来吧，安吉，”李法轻声说道，“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