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恺布纽统治时期，奥沃森住着一个贵族，他是整个弗兰德斯地区最胖的人。他每天吃四顿，睡十二小时，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拿着弓箭射杀小鸟。

尽管练习了那么多次，他的射术仍然很差。他又胖又重，一天比一天更胖，最后连走路都走不了，每天推着轮椅出门，人们取笑他，叫他桶老爷。

对桶老爷来说，唯一的心事就是他的儿子。他非常爱他的儿子，尽管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年轻的少爷瘦得像一只小布谷鸟儿。

老爷心烦的是，他的领土内所有的小姐都使尽了手段，可是少爷还是一句话都不跟她们说，他跟他的父亲说，他不想结婚。

他没有跟姑娘们在黄昏中聊天，反而在树林里瞎转，跟月亮说话。难怪年轻姑娘们都觉得他有毛病，不过，正因为如此，姑娘们就更喜欢他了。因为他出生时取名叫欲，姑娘们就管他叫爱欲。

“你有什么毛病啊？”他的父亲经常问他，“你要的，都有了：好床，好吃的，啤酒。你现在就缺一个妻子把你养得像猪一样肥，还能带给你肥沃的良田。结婚吧，你会快乐的！”

“结婚好啊！”欲回答说，“但是我没看到一个我喜欢的姑娘。这儿的姑娘全是粉粉白白的，这些玫瑰啊百合啊把我都烦死了。”

“上帝！”桶叫了起来，“你想娶个黑鬼，给我生个长得像猩猩，和猫头鹰一样笨的孙子？”

“没这种事儿！世界上总会有些姑娘既不是粉的，也不是白的，总之，我告诉你，没碰到一个合适我的，我是不会结婚的。”

2

过了些日子，圣阿比的修道院长送给奥沃森王一篮橘子，写了封信说，这种金色的水果在弗兰德斯尚不知名，是从一个阳光永远照耀的地方直接运来的。

这天晚上，桶和他的儿子晚饭时吃了这种金果子，觉得味道很可口。

第二天一早，天亮时，欲到马厩给他的白马上了马鞍，打扮得像要出门的样子，他走到桶身边时，桶正在抽早晨第一管烟。

“父亲。”他严肃地说，“我来跟你道别。昨天晚上我梦见我走在树林里，树上挂满了金果子。我摘了一只，刚剥了皮，里面就出来一个可爱的公主，皮肤是金黄色的。她就是我想要的妻子，我要去找她。”

奥沃森王震惊得把烟管都掉在地上，然后他想到他儿子要娶一个黄皮肤的女人，这个女人住在橘子里，就爆发出一阵大笑。

欲一直想等到他笑完跟他道别，但是他爸爸没完没了地笑，好像不打算停下来。年轻人举起他的手，温柔地吻了吻，开了门，走到楼梯口时眨了眨眼睛，跳上了他的马。他都离家有一里远了，桶才不笑了。

“黄皮肤的妻子！他真是疯了！”他说，“快，快，把他给我追回来！”

仆人们纷纷上了马，追少爷去了。但是他们不知道他走的是哪条路，他们哪条路都追了，除了少爷走的那条。他们天黑时自己回来了，马都累坏了，浑身都是灰尘。

3

欲觉得没人会追来时，把马引到一条小路上，像一个谨慎的人，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沿着这条路走了几个星期，路过了村庄、城市、平原，一直朝着南方走，每天的太阳看起来都更炽热更明亮了些。

最后一天，太阳落下时，欲觉得很暖和，就想自己肯定快到梦中的地方了。这时候，他在一个树林边上，那儿有一座小草屋，他在门前勒马停下，一个白胡子老人坐在门槛上享受新鲜空气。他下了马，想休息一下。

“来吧，年轻的朋友。”老人说，“我的房子不大，但收留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旅行者进了门，主人在他面前放了一顿简单的饭菜。等他吃饱了，老人说：

“要是我没猜错，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你能告诉我，你要到哪儿去吗？”

“我告诉你，尽管告诉你你会笑我。”欲说，“我梦到一个洒满阳光的地方，那儿长满了橘子，在一个橘子里，我能找到一个公主，她会成为我的妻子。我在找她。”

“那有什么可笑的？”老人问，“年轻时，疯狂就是智慧。去吧，年轻人，跟随你的梦，就算你没找到你寻找的快乐，至少你在寻找中，得到了快乐。”

4

第二天一大早，年轻人就出发了。

“你梦中的那个树林离这儿不远。”老人说，“它在森林深处，走这条路就能到。你会走到一个高墙围着的花园里，花园中间是个城堡，那儿住着个怪物，它不让任何活着的东西进门。在城堡后面，就是橘林。沿着墙走，你能看见一扇沉重的铁门，别去撬门，用这个给铰链上上油。”老人递给他一个小瓶子。

“门自己会开的。”他继续说，“一条守卫城堡的大狗张着嘴扑向你，你把这个麦片蛋糕扔给它就可以了。然后你会看见一个女人擦洗烤箱，把这个刷子给她。最后，你看见左边有口井，别忘记把桶绳铺在太阳底下。做完这些事儿，别进城堡，绕一圈到橘树林里去。采三个橘子，尽快回到大门那儿，一出门就从相反方向离开森林。”

“注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到河边，或者是喷泉边，不要剥开橘子。每个橘子里都有个公主，你可以挑一个做你的妻子。一旦决定了，千万紧跟着你的新娘。记住，看来最可怕的危险，永远不是真正最可怕的危险。”

5

欲谢了老人，顺着他指的路走。不到一个小时，就走到墙那儿了。墙很高，他跳下马，系好马，很快就看到了铁门。然后，他拿出了瓶子，给铰链上了油，门自己开了，他看见一座城堡。年轻人勇敢地走了进去。

突然，他听到一阵凶猛的叫声，一只像驴子那么高，眼睛像弹子的狗冲了过来，龇着叉子般的牙齿。欲把蛋糕丢给它，狗立刻咬住蛋糕，让年轻人安静地进去了。

又走了几步远，他看见一只大烤箱，张开烧得红红的大嘴。一个像巨人那么高的女人正在擦洗烤箱。欲给她一把刷子，她无声地接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井了，抽出已经烂了一半的绳子，把它铺到太阳底下去。

最后，他绕了城堡一圈，到了橘林里，摘了三个最漂亮的橘子，立刻回到大门口。

正在这时，太阳突然暗了，地也开始颤抖，欲听到有个声音在喊：“烤面包的，抓住他的脚，把他扔到烤箱里去。”

“不！”烤面包的女人回答说，“我一直用自己的手擦这个烤箱，擦了那么久你也没关心我一下，但是他给了我一把刷子，让他走吧。”

“绳子，绳子！”那个声音又响了，“绕在他脖子上，缠死他。”

“不！”绳子说，“你把我扔在湿乎乎的地方这么多年，我都烂掉了。他把我放在太阳底下晒。让他走吧。”

“狗，我的狗。”那个声音又叫，越来越愤怒，“跳到他喉咙上，咬死他。”

“不！”狗说，“我给你干了那么多年，你连块面包也没给我。他给我那么一大块蛋糕。让他走吧。”

“铁门，铁门。”那个声音像打雷，“砸他，把他压成粉！”

“不！”门说，“你都让我生锈一百年了，他给我上了油。让他走吧。”

6

一出门，年轻的探险家把橘子放在包里，挂在马鞍上。他爬上了马，飞快地出了森林。

他急着想见见公主们，所以迫不及待地找河和喷泉，但是骑了几个小时，还是没找到。这下他明白了，这个才是最艰巨的任务，而前面的历险其实是轻松的。

正午时分，他到了一个风沙四起的平原，阳光灼热。

他渴极了，拿出葫芦来滋润嘴唇。但葫芦已经空了，他刚才太兴奋了，忘记灌水了。他继续走，强忍着干渴，可是，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了了。

他摔到了地上，在马旁边躺倒了。他的喉咙像在燃烧，胸口不断地起伏，他的脑袋轰隆作响，他觉得死神已经接近他了，他的眼睛落在包上，橘子已经滚出来了。

可怜的欲，勇敢地为了他梦中的姑娘面对如此的危险，现在他情愿拿世界上所有的公主，不管是黄皮肤的，还是白皮肤的，来换一滴水。

“哦！”他说，“要是这些橘子真的是水果，就像我在弗兰德斯吃的橘子就好了！但，谁知道呢？”

这个念头给了他一点点生命力，他抬起身子，手伸到包里，拿出一个橘子，用刀划开了。

跳出来一只漂亮的黄色金丝雀。他见过。

“给我点水喝。我快渴死了。”金色的小鸟说。

“等一下。”欲震惊得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回答说。为了满足这只小鸟，他想也没想，又剥了一个橘子，又飞出来一只金丝雀：“我要渴死了，给我喝点儿水。”

这下，桶的儿子明白这是在干傻事儿，两只金丝雀都飞走了，他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昏了过去。

7

他醒来的时候，周围空气清新。已经是晚上了，天空中繁星闪烁，地面上浮着一层厚厚的雾气。

他的神智恢复了，骑上马继续走。一缕光线打破黑暗时，他看见一条小溪在他面前奔流。他停下来喝水。

他几乎没有勇气剥开最后一个橘子了。然后，他想起来昨天晚上他没有按老人的话做。也许，干渴只是巫婆的一个小手段。但是，如果在水边剥开橘子，还是没有公主怎么办？他拿出小刀，把橘子剥开。飞出来一只金丝雀，就像那两只一样，说：“我渴了，给我水喝。”

欲失望极了，不过，这次他不打算让鸟飞走了，他捧着水给鸟儿喝。

鸟儿一喝水，就变成了个漂亮的姑娘，又高又挺拔，像白杨树一样，长着一双黑眼睛，淡黄色的皮肤。欲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他高兴地盯着她看。

她似乎很困惑，往四周看看，一点儿也不怕面前这个人。

他问她的名字。她说她叫吱吱，十六岁，巫婆把她变成金丝雀，在橘子里关了十年。

“嗯，那么，我漂亮的吱吱，”年轻人说，“我们快点跑吧，别让巫婆抓到。”

但吱吱问他想把她带到哪儿去。

他说：“我爸爸的城堡。”

他上了马，让她坐在他前头，小心地抱住她，开始了这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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