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晓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10
|本章字节:11896字
“报告老板!湘l0406重新出现。”
“你们现在在哪里?”
“湖南郴州境内。车队正在进入山区。”
“丢他老母!你们停车休息,加水、吃东西,趁机观察他的动静。”
“如果按计划,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见机行事,有情况要及时报告!”
“是!”
凌晨1点整。
楼下女人的喊叫声逐渐发展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显示着那场两性之间的战争越来越激烈。接着,女人的声音又很快递减为牙痛一样的呻吟。
无论如何,这种特殊的“音效”都会对旁听者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可是此刻的胡小明,却根本无法集中她那早已涣散成一盘散沙的注意力。
在她知道了这两个人的身份的同时,也解除了思想上的武装。
现在,她已经确认了这对男女来小楼的目的。至少,他们对这楼里面还藏着另外一个女人,一无所知。他们不会再跑到楼上来,他们现在不需要关心任何别人。
最主要的是,他们跟她无冤无仇,对她没有任何威胁。
胡小明不仅没有盼望他们快些离去意思,相反,她希望他们一直在这里呆到天亮。这样,她就有了伴儿。至少,有人要对她下手的时候,会因为目击者在场而有所顾忌。
胡小明的神经一放松,她的身体各部位就像断了电的机器,立即停止了运转。她一动都不想动,就地卧倒,几乎是在一失足之间,就跌进了梦乡。
胡小明先是梦见自己开着本田车,在一座非常高的山上盘旋。后面是一辆飞驰的黑色轿车在追她。
她拼命踩油门加速,再加速。可是回头看去,那部车始终死死盯在她的背后。
等她回过头来再看前方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汽车已经脱离盘山路,直直地朝山涧飞去。胡小明的全身像触电了一样,顿时失去了知觉!
汽车像一片秋天的树叶,在天上飘呀飘呀,就像在无边的海里飘荡一样。胡小明坐在车里狂踩刹车,用力拉手闸,却怎么折腾也不见任何效果。
就在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横下心来,咬牙等死的时候,感觉汽车突然转了一个弯,飘飘摇摇地向上飞去。
胡小明两手在空中抓挠了几下,就像在公共汽车里寻找扶手那样。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抓到,最后只好再紧紧抓住方向盘。
汽车在山脉的上空飞行,胡小明感觉自己好像在驾驶飞机。用这种方式甩掉了跟踪她的人,真是太过瘾了!她回过头去,想看看那部黑色轿车被远远抛在公路上,是怎样的气急败坏。
可就在她的脖子刚刚侧过去的瞬间,就看到自己的车后座里坐着面目狰狞的阿泰,他似笑非笑地对胡小明说:“怎么样?没想到吧?你想甩掉我?没有那么容易!”
胡小明吓得“妈呀”一声大叫,汽车就以陨石坠落般的速度从天空直线往山涧里滑去。
……
昨天下午到现在,她的消耗实在太大了。这样的噩梦若是在平时,会把她吓醒的。可是现在,睡梦中的胡小明只是轻微抽搐了一阵,蹬了几下腿,就又接着做她的下一个梦了。
胡小明梦见自己在城里的大街上行走。突然发现阿英在前面,她赶快拨开人群,往前面追去。
眼看阿英的背影就在伸手可即的地方了,她伸出手去要抓阿英的衣襟,却抓了几次都没有抓到。阿英的衣服是那种好像空气一样的东西,在胡小明的手指间不断地流失。
没有办法,胡小明就拼足了力气大喊一声“阿——英——!”
她看见阿英回过头来,可是脸上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白白的脸。
这时候胡小明才发现,大街上竟然一个行人也没有了。
她魂飞魄散地再去看阿英,阿英也不见了。
最后一个梦是胡小明在果林里穿行。
她频频回头,感到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可是什么也没有。
走着走着,她听到了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拨开树枝向前一看,一棵高大的荔枝树上落满了乌鸦,整棵树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云团。
胡小明的脸上都是黑云的阴影,她看不到天色,也看不到人迹。
最让她感到受不了的,胡小明刚一出现在它们的面前,乌鸦们立刻停止了叫喊,整个山头鸦雀无声,一片死寂。她感觉到那些乌鸦瞪着无数黑色的小眼睛,在观察着她的表情和动作。
胡小明与这场面僵持了一瞬,就再也挺不住了,她发出一声嘶叫,禁不住抱头鼠窜。
这时她才听到,那群黑乌鸦在她身后一齐发出了惊天动地、嘲笑般的吼叫:“嘎——!”
胡小明还是没有醒。她的脸在黑暗中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肢体也在轻轻地发出阵阵痉挛。经过这六七个小时的折磨,她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
她的梦几乎是把这些经历给她留下的剌激和她预感到要发生的故事,杂揉在一起,创作出来的一部纯粹的恐怖电影。
“你到底想不想和我结婚呀?”
胡小明在女人的高声质问中醒了过来。
刚才她正在做一个与报社领导争吵的梦。争了几句,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她再仔细一看,发现站在面前的竟是丁浩。她说:“丁浩,你终于混上去了,这回满意了?”
丁浩面露诡谲:“哪里?我还没有追到你呢!”
“别瞎费劲儿了!”
“你等着吧!”
“你能把我吃了?”
“我不能把你吃掉,可是我能让你难过!”
“怎么讲?”
“我追不上的女人,谁还敢再要你?”
“可恶!卑鄙!”
“说!你到底想不想和我结婚?”丁浩那有点儿凹凸不平的大脸凑了上来,一直碰到了胡小明的鼻子。
这时候她就听到了楼下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到底想不想和我结婚呀?”
胡小明坐起来,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处境。
楼下的女人还在不厌其烦地重复那个被无数女人不停地重复过的问句。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连男人想不想跟自己结婚都看不出来,这种女人活该被男人当傻瓜甩掉。
胡小明身上那种女记者特有的刻薄,一时间又有点儿“技痒”了。她在心里这样教训楼下女人的时候,甚至忘记了自己眼下的狼狈处境,反而以一种完全是局外人的身份,对那个笨女人报以十二分的怜悯了。
女人真不一样,有的拼命要把自己拴在男人的腰带上,而胡小明这类女人却在千方百计地摆脱男人的束缚。
楼下的声音这时候越来越大。但是胡小明听到的都是女人的声音。那个男人始终控制着声调,不超过女人。他的嗓音很特别,听起来有点儿瓮声瓮气,好像是个十分窝囊的男人,任何事情都听女人的那种。
男人说了句什么,胡小明没有听清,但是那显然是一种解释或寻求谅解的语气。
“想结婚,为什么又不离婚?”女人气乎乎的声音。
“不要急啦!哪里有那么容易?”男人低声下气、却口齿清楚地。
“我不管!反正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话还算不算数?”女人不依不饶。
“算算算,怎么会不算?”
“你总是这么骗我!都这么久了,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明年。等我把生意上的事都处理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国了,那时候……”
“还骗人呀?出国?你的钱全都在老婆手里,哪里有钱出国?”
“到了明年,我们就有钱了……”
“又是明年,我还敢再相信你呀?”
“……不相信,那你走好啦!”男人顿了顿,好像被一口气噎住了似的,好不容易才蹦出了一句话。
“你!你一直希望我自己说‘走’!对吧?你早就想把我逼走!对吧?”女人急了,声音高了八度。
“没有!不要乱讲!”听声音男人好像慌了,他胡乱地去捂女人的嘴。
女人口齿不清地还在叫:“告诉你!不给我五十万,别想抛弃我!”
突然她好像挣脱了捂在她嘴上的东西,声音清晰了:“你以为我不敢揭你的老底,是不是?”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男人压抑着的怒吼声。
“我怎么了?我够好了!跟你担惊受怕、偷偷摸摸这么多年!人家哪个女人像我这样惨?连人家做二奶的都可以生儿育女,过上太太的日子,可是我呢?”女人越说越委曲,终于自己把自己感动得痛哭起来。
楼下的哭声猛地一下断了,似乎一切都从来没有发出过。四周蓦地陷入了死寂,有点儿像一棵树桩突然间被拦腰斩断那样,那个断面是齐刷刷的,毫不含糊。
胡小明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她猜想着那男人此刻在做什么,他最可能做出什么来?心里就禁不住想哆嗦。
他该不会用他那铁钳一样的大手,把她掐死吧?
她不由得想到了阿泰。这家伙高兴的时候,不仅常常在她面前炫耀他自己那有点儿超常的性别特征,还喜欢经常把她的手脚捏得生疼,并开玩笑地说:“我的手够大吧?能一下把你的脖子捏住!”说着就真的在她细细的脖子上比划一下:“你看你看!对吧?”
在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日子里,这些不经意间发生的小小细节,现在想起来,竟令胡小明不寒而栗。
楼下那男人此刻的举动和女人此刻的命运,也许正是平日里两个人在一起练习了多次,预演了多次,而他们自己却未必意识得到的呢!
她想像着那女人可能正被男人扼住了咙喉,憋得满脸通红,继而发紫;也许已经翻了白眼,吐着白沫……她的浑身立时感到紧绷绷的,呼吸也受到神经性的阻碍。她挣扎着努力理清自己的思路,想帮一帮那个傻乎乎、深更半夜竟敢跑到这种地方来,跟一个有妇之夫吵架的女人。
她本能地想一个箭步冲下楼去,就像她平时打抱不平那样。可是她仅仅是在心里做了这么个动作,因为现在她的肌体已经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不要说让她冲下去,就是爬下去,都会引来全身剧痛。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楼上弄出巨大的响动,让那男人感到害怕,如果他又相信鬼神之类的话,那效果将更好。
最后一条,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只好打“110”报警。当然还是不用这一条为好。
胡小平以最快的速度,用“淘汰法”把第一条和第三条都去掉,然后调动她浑身上下唯一还算灵活听话的器官——脖子,在房间里寻找可以用的工具。她想最好能推倒一只书柜之类的家具,让它在地板上制造出震耳欲聋的效果,才有震慑人的威力。
书房里的一排排书柜和书架还都在,而且,架上的书也基本都在。
胡小明在黑暗中摸索到这些的时候,心里简直有点儿兴奋了!
读书的女人,似乎自古都是喜欢以书为媒介来跟男***往的,譬如宝玉和黛玉在花园里读《西厢记》。别的女人怎样她不管,她自己是往往喜欢根据一个男人对于书的态度而评价他的修养和人品的。对未曾谋面的小楼男主人的所有印象,也都是从这一屋子的书里面得来。
有了这些书,她总有一天会见到这个神秘的人物,爱书的人,总不至于把这些书都扔下不要了吧?记得她从内地来广东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用一吨装的集装箱运来了她所有的书。
胡小明站立起来已经非常吃力,此时要推倒一只大书柜,简直没有一点儿希望。
她想把书柜上的书搬到地板上,可是时间根本就不允许!情急之中她向曾经记得的第三层搁板上去摸那些精装的英文原版图书,那些书每一本都重得可以砸死人。
她的手还没有触到书本,楼下就传来了一声放肆的大叫。还是那个女人。
原来,胡小明在这里焦虑万分地为她绞尽脑汁时,那个没有廉耻的女人却正在楼下享受着性快感!胡小明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她觉得这简直是亵渎了一个见义勇为的女性对自己同类的珍贵情感。这样的年头,这种情感无论如何也算是稀有物质了吧?
“贱货!”胡小明用了她家乡最有杀伤力的语言,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女人那一声声好像获得了莫大快感的狂吼,带着歇斯底里的色彩。从女人喊叫的急促的节奏中,听得出那男人此刻的狂放发泄和不计后果。
女人此刻的嚎叫,与其说是一种快感的自然流露,还不如说是自虐时用来欺骗自己感观的“音响效果”。
不知怎么,胡小明从中听出了一点儿不祥的味道——好像他们享受的是今生今世的最后一顿晚餐。
胡小明不想再关心楼下的这一对活宝了。她累了,她太累了。
阿英的电话至今也没有打来,胡小明对她在电话里关于“等我的电话”之类的许诺,已经渐渐失去了信心。
她按下手机的开锁键,再过15分钟就是凌晨2点了!
说不定,今晚从海景轩逃出来,纯粹是虚惊一场。
黑色皇冠大概早已回城去邀功领赏。阿泰此刻也许一个人正坐在酒店里痛饮。
而阿英在电话里流露的紧张情绪,或许是因为她最近工作遭到挫折,精神压力过大所致。也许仅仅是她的一个错误判断!要知道,再优秀的人,也有出错的时候啊。
胡小明心意彷徨地背靠着书柜,身体不由自主地慢慢往地板上滑着,最后蹲坐在书柜脚下。此刻的她,好像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可怜的小女孩儿,满心委曲,大脑却不停地旋转:她需要找出一个尽快摆脱眼下处境的办法!
阿英是个成熟稳重的女人,多年的职业生涯使她性格坚定又训练有素,怎么会像普通女人一样,轻易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呢?胡小明无论如何无法想像。想到这儿,她又把前面对阿英的猜测一下子全部推翻。
阿英一定是有难处,说不定她现在的处境,比她自己还要凶险恶劣,所以她没有机会打电话给她。既然阿英说过会打电话,就一定会打来电话的,胡小明坚信这一点。
看来,这一次她们要面对的,不是一般的对手。
窗外的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可天还是那么黑。楼下的声音隐隐约约,就像一个普通家庭里的响动一样。
胡小明觉得小楼里的气氛缓和多了。
本来可以席地而卧,好好睡上一觉。可是此刻她的头脑却出奇地清醒。她需要仔细想想,接下去到天亮前的几个小时里,可能发生的事情。
难道问题真的是出在黑社会的身上么?
丁浩的话又响在她的耳边:“你碰的,那可都是要命的麻烦事儿啊!”
。x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