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异度世界(1)

作者: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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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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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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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082字

“影飞!”影风他们一边大喊着一边挥手并放下绳梯,影飞抬头看见哥哥,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自己这个在海上只有瓢虫大小的小艇终于被发现了,费尽力气爬上船,她抱住影风就哭,谁也止不住,泪水中有高兴,也有悲伤,她憔悴得好像就剩下一口气了,脸惨白惨白的,嘴唇胀的发紫。


影风搂住她,她还是以前那个八面玲珑的妹妹吗?整个身体都骨瘦如柴了,两只胳膊像两根棍子一样夹着他,他心疼地摸摸她面无血色的脸蛋,“没事了。”


影飞抬起泪眼,“哥,你中毒了吗?”


影风低下头。


“中毒?”聚杰和小漫异口同声。


“爷爷死了吗?”影飞又问。


他又点了点头。


她哭着,小漫凑过来,“影风,怎么回事,什么毒?”


影飞还没擦干眼泪,就从身上取下她一直宝贝着的铁盒,“是西域蛛毒,喏,这是解药。”


影风打开一看,“你怎么拿到的?”


“是阿景,她应那个女人的要求去了,我才拿回天堂草,哥,那女人在船上装满了炸弹。”


“你说什么!”


影风冲到操控室,“加速,快加速!”


影飞追过去,“哥,我知道你会难过,可我必须告诉你,为了帮你试药,她已经吃了天堂草。”


他没有回话,依然拄着船头注视着前方。


“哥,爷爷已经走了,你答应我吃解药好吗?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的。”她几乎是在哀求。


影风咽下哽咽的感觉,回过头:“我不信,影飞,我一个字都不信,她不会自己走的,她会等我的。”


“哥,不管为了谁你都要活下去,因为……还有一个炸弹,那个女人装在海下,一定要去拆除。”


……


阿景和奇迷尔趴在漂浮起的船身残骸上。阿景没休息多一会儿就往海里跳。


却被奇迷尔拉住手臂,“干什么?”


“那个炸弹,斯贝古临死前告诉我的,我必须去拆除,你在这里等我。”


“可是我不想再等你了,我是为了守护你才留下来的。”


他们看了看沉到海下,阿景受伤的腿几乎没法游泳,奇迷尔拉起她,她指方向,他就像潜艇一样带她飞速前进。


找到了,就是那个洞口,远处有只鲨鱼盘旋着越来越近,他们这才意识到阿景受伤的腿还在流血,奇迷尔赶紧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包在她小腿上,她点了点头,二人朝洞口游去,他的速度异常的快,带着她敏捷地避开鲨鱼,游进洞里,她摸着电缆往里走,里面没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最靠里的地方有红光在闪,她松开电缆跑过去,果然,是定时触发装置,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红色数字给炸弹周围带来一些光亮,她探过头,找到了,自毁装置的接线口,可是为什么口上没有线?她疑惑地将目光轻轻转移角度,这不是缆线吗?她捡起缆线,插头若无其事地垂下来,她的心顿时停止了一般,脑子里回想起和小漫躲在这里那天,外面的鲨鱼又像那天一样受血腥指引义无反顾扑过来卡在洞口,洞口又摇晃起来,不会错了,这样的震动足以让缆线脱落,她迟迟不愿松开手,仿佛还不愿相信这场不幸,斯贝古和克路迪都牺牲了,我还是不能活下来,还以为至少可以再见一面,那些没来得及告别的人,现在到底怎么了?安全线就这么不负责任吗?而且不能重新接回去,就像过去不能补救一样。她简直想在咸咸的海里大喊一声,可现在连惊讶的张开嘴巴也不可以,奇迷尔发现她的眼神很奇怪,她该怎样表达,这么无礼的事。


“好不安。”小漫捂着发疼的心口。


“不会的,她会等我们的,奇迷尔一定在她身边。”聚杰这话也是在安慰自己。


依目前的情况,只有引爆生物炸弹旁边的炸弹杀死生物了,对炸弹,阿景还了解一些,她知道该如何引爆。


刚刚明明觉得时间足够了,可为什么现在却觉得根本不够,斯贝古和克路迪死后,她一度想要活下去,可是这种希望是罪过,马上就受到惩罚了。


奇迷尔拍拍她的肩膀,指着鲨鱼,示意她再不快点它就要进来了,山洞剧烈摇晃着,阿景狠狠击打面前的石壁,眼泪和海水相融。她想要奇迷尔活下去。


奇迷尔大概了解到她的想法了,透过相连的灵魂,他似乎也感受到死亡的必然,他蹲下来,陪她盯着定时触发装置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紧紧抓住她的手,用依旧温柔的眼神安慰着她。


不,她的心回答着,她听懂了他的灵魂,他所说的守护是不会被死亡所阻拦的,可是她不能,多年的孤独、等待、寻找,难道是为了让他死吗?可是,她突然想起了妈妈的日记,妈妈为什么在如此内疚的情况下依然决定要带上斯贝古呢,珍视,并不代表可以为了任何理由随意抛弃,他的微笑就是证明,也许神圣就是如此即便死亡也无法抗衡这张无邪的脸上,嘴角扬起的温柔。


和往常一样,又不大一样,她平静下来,因为明白了,妈妈当时和一直以来的心情,轻轻打开炸弹的盖子,定时装置的微光将每根线都映衬出生命的红,她找了一下,掏出一根线,用小刀切断,接下来,另一根再切断。


鲨鱼依旧锲而不舍,洞口终于在它不厌其烦的摆尾中扩得足够大了,它看似笨重的身躯猛地冲过来,奇迷尔与之展开搏斗。


阿景很平静,以最快的速度剪着线,每断一根,就离死亡更进一步。


待在地下基地里的秦城似乎有所预感,今天的地下异常寒冷,冻得金丝雀莫名安分,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时抚平它立起的软毛。


“斯贝古那家伙又不知道跑哪去了。”king气冲冲走进来。


“您什么时候开始在乎她的行踪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阿城,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干吗对那个丫头念念不忘?”


“这世上难道有另一个她吗?”


“别再做天真的梦了。”他口中布满杀气。


“您怎么了?”秦城心慌起来。


“我要收回你多余的自由!”说着,老哥的掌锋已经落在金丝雀微抖的身体上,少量的血流出来,鸟儿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它连翅膀都没扑腾就瞬间一动不动了,只有几根羽毛飘落下来。


“老哥!”秦城扑到金丝雀身旁,指尖颤抖着凑近它还温热的小身躯。


“不要叫我,阿城,毁了它和毁了你之间我宁愿选择前者,我可以给你放个假,相信我,你很快就会忘记了。”


秦城的眼睛也微微颤抖着,他根本没有心情听king说什么,金丝雀死了,死了,它死了!心跳的停止就在一瞬间,他抱起它的尸体,祈祷着不要有让人停止心跳的未来。


奇迷尔皮毛的亮光被海水泡得荡然无存,它的身体在鲨鱼面前显得那么弱小,阿景身上的口琴在海里起不了任何作用,她没有因为他和鲨鱼的苦战而慌张,该剪的线只剩最后一根了。


她回头望望奇迷尔,心剧烈地抽泣起来,奇迷尔也回头看着她,目光澄澈而绝望,彼此都明白,已经没有未来,他们的一切,都要结束了,海水像舞动的剧目将所有的往事都摩挲出来。阿海、聚杰、影飞、表舅、king、秦城、斯贝古、责任、正义、情感、憎恨,当然,还有小漫和影风,有生之年最放不下和对不起的人……过去变得多么短暂,回忆似乎还没开始就走到尽头,默默告别的画卷里,一瞬间闪过所有的事,所有的人。


奇迷尔并不喜欢战斗,他在缺氧中张开了嘴,海水灌进他的五脏六腑,就在那么近的地方,她的灵魂听见另一个灵魂的嘶嚎,结束吧,不要不舍;结束吧,不要让痛苦继续下去;结束吧,尽头站着同样无比亲近的人;结束吧,把一切疲累的纷争都留给这个世界,阿景将小刀放在最后一根该剪的线上,默念着还没走远的伙伴,爸爸,妈妈,斯贝古,克路迪,我来了。


秦城一直陪在金丝雀身边,它的颜色还那么鲜活,他不想相信,手一抖,阿景的名片被风吹进冰冷的人工湖里。


海水轻轻揉捏着阿景和奇迷尔的肩膀,那是替他们卸下担子的仪式。华家的船在海上行驶了许久,影风一直站在船头,守望着海风能吹开无用的担忧。


“就是这里啊,船的碎片都在,不会错的。”影飞望着一片狼藉的海面,那隆重的爆炸留下来的痕迹已经被海浪卷得所剩无几了。


影风望着船只的碎片,心跳不觉加快了,拳头也莫名握紧起来,“不会的。”


“那你就化疗好了,那么会说。”


“以后如果用得上我,一定要开口。”


“在某个地方,你永远是天下第一的。”


“哈哈,你喜欢我吗?”


“你只要想着我就可以了。”


“傻瓜。”


“化疗。”


“化疗。”


“化疗。”


……


她说过的话就这样一窝蜂地从脑海里冒出来,不明白原因,只是那么清脆,仿佛是旋涡形的海螺存住了又放出来的声音,她在笑,笑得很甜,很轻柔,却在耳蜗里泛出感伤的回声,一切都在那回忆里的声音中沉寂到静置,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要舒舒服服地准备,干干净净去战斗。”也许这是最后一句,一点也不像诀别。


那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不会死的。”他深沉的语音还没在脑中落下帷幕,身后海底传来的震动如同一声闷雷冲了上来,浪被卷的好几米高,船身剧烈地摇晃着,高高的水柱和岩石的碎块砸到本还平静的海面上,水花溅到船上,浸湿他们的脸,这些水花里还留着那两个人的味道。


小漫摒住一口气,倒在地上,其他人围过去,她晕倒了,也许对她来说这是最容易做到的接受方式,只是那张僵硬的脸上,眉头还不忍放下。


影风也整个人瘫在地上,一直可以压制的那滴泪水终于流下来,打湿他狠狠凿在甲板上的拳头,和从喉咙深处强挤出来的动静,“可恶,为什么一个人战斗?”


他哭的隐忍,生怕一发便人神共泣,可是整个船都在哀号,海平面依然镜子般平和,阳光也热情地照着。熠熠生辉的水波上,那些碎片残骸和炸开的海底岩山的石块也在沉默中渐行渐远,很快,这些仅留下的也会了无踪迹,苦涩的水不断带走二人活过的证据。奇迷尔这个人,当他存在的时候你总是感觉不到,因为他太温柔了,也许他并不喜欢温柔,并不喜欢守护,却一直那么做,直到消失的时候,才让人突然觉得,当初遇见他真是生平再也无法更幸运的事。他要守护的那个人,陪着他一起走了,他们分隔了太久,等候了太久,寻找了太久,灵魂不会再缺失了吧?那个女人,这样幸福吗?所有的无法接受都被无形的海风吞噬了,船上的人这才明白,海水,包容着一切,也毁灭着一切。如何证明那两个人存在过或死在这里呢?没有那种方法,华家的男人是属于大海的,他的女人也做到了。


他们不愿离开,船却还是找到了回家的路,只是有两个同样该回家的人已经不在。


小漫躺在s市家里的床上不情愿地醒过来,她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她迅速站起身,不顾众人阻拦冲出去,她飞奔到渡口,没有船。她跪在地上,弥补众人已经发作过的鬼哭狼号,一边哭一边往水里钻。


聚杰拉住她,“不要这样,她已经做出选择了,发泄一下吧,别做傻事。”他的声音沙哑着。


正像他说的,小漫一直跪在岸边发泄到声嘶力竭。我们不是一体的吗?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你答应和我一起摆脱那个地方,一起兴建新柯韩的,为什么先走?干吗总是一个人?不是说重视我吗,你究竟骗了我多少次?她无力地趴在地上,集中了所有围观者的目光。


聚杰也捂住眼睛,目不直视前方,小漫静静站起来,看见路就跌跌撞撞地走,也不坐车,像被心里淌着的血灌醉了一般。


聚杰远远跟着她,一直跟到没有人的地方。“你回去吧,让我静一静。”小漫有气无力地说,聚杰止住脚步,不再向前,她又晃晃悠悠地前进。


她走了很远很远,一直到了特工组的后山,不怕被发现,也没想会被杀掉的事,累了,饿了,也不知觉,她坐在一片枫树林里,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嫩绿的枫叶随风飘落,到了秋天,一定会红火的,可是这片特立独行的叶子却没有成熟就飘落了。


眼前突然出现这样的景象:凉爽的秋季里,阿景站在漫天飞红当中耐心地挑选捡拾着枫叶,她似乎幻想着把这些叶子带回家做成麻醉书签的欣喜,她总是这样,看每片叶子都像看一件旷世之作,为只那一瞬间的用场不懈精雕细琢。幻像里,白雾盖不住枫叶的火红,这场景就仿佛是为她而设的,她祥和地微笑着,没有贪念,没有杂质,就像,一个天使。


是你在告诉我,你已经变成天使了么?那里也有你最爱的枫叶吧?四季都如秋般火红,只不过你不必再将那些你疼爱的叶子放在麻醉剂里,然后,醉了自己。


小漫闭上眼睛,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后,又不知愣了多久。


又念乱了,还得从头再念,为金丝雀竖立的十字架前,秦城双手合十,用他最真实的一面祷告着,不知为什么,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出岔子,他耐心地一次又一次从头来过,他不是教徒,却特意为它诵读圣经的句子,他明白也许上帝不会理会这样一个双手血腥的人的愿望,可他企盼,至少救赎无罪的鸟儿。


然而,他有些怨恨地张开眼睛,这场超度恐怕暂时无法进行了,他注视着投在他身边的影子,“您挡到墓碑的光了。”


“你怎么这么傻。”


“傻的是这鸟儿,放弃了自由与光芒,一生陪我待在阴暗的地窖里,现在,就算偶尔向上帝低头,也要把属于它的白昼还给它。”


“你知道你现在多愚蠢吗?”面具男说道。


“愚蠢的还是这鸟儿,总是用金灿灿的羽毛像太阳一样照进我的视线,自己却越发黯淡,我要让它待在这,这里的阳光最多了。”


“没关系。”面具男让出本被他挡住的阳光,“我可以理解,年轻人总会为了感情冲动,这只是荷尔蒙作祟而已,你过一阵子就会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了。”


“请您离开,我还要祷告。”


“我只是来告诉你,她死了。”


秦城终于回过头,投来警惕的眼神,“你说谁?”


“柯景恩,和斯贝古一起在爆炸中同归于尽了,别那么看着我,是斯贝古自作主张的,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我也刚得到线报。”


“我不信。”


“去旅旅游,或者以律师的身份打几场官司,最近没有你的任务,用不了多久你就回到现实了。”


“我说我不信!”他没有完成祷告就跑开了。


小漫又一次醒来,她神智不是很清,拿起枫叶细细端详,“怎么还没红呢?红了,她就会来的。”


清晨的雾气里露出那张在焦虑中也呈现绝美的脸,“是真的吗?”


小漫抬起头,脑袋醒了一半,“你真的没死,可是她死了。”


秦城的心是被谁“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的那么彻底?他们都没再说话,因为要静静聆听枫叶奏响的凄凉乐曲。枫叶见到他的悲伤,脸也红了,这些枫树是他种下的,种下的时候,幻想着有一天,阿景能来到这,给其中几片煮制的荣幸。现如今,再辛勤的浇灌又有什么用?它们繁茂或枯萎都一无是处,他转过身,慢慢消失在落叶的哀鸣中,而对那曾经迷恋的背影,小漫也没有多看一眼。


影风抱着云布爪擦了一遍又一遍,却再也擦不出它原有的光泽。他半睁的眼睛里落满了灰尘,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似的,毒性已经伸出一条条黑线紧紧绑住他,他看也不看桌上的天堂草一眼,让那些毒带来的疼痛尽情肆虐吧,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见到你了,阿景,为什么我们总是分别呢?我们甚至没有过过一次情人节,唯独那次以为会一起过年,却被神兵的巨款搞砸了,再见面的话,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什么情人节啊,生日啊,圣诞啊都要一起过,就像普通的情侣那样,再也不战斗了。


“哥,快吃解药吧,你随时都可能毒发啊。”影飞一直坐在他身边不吃不睡。


“你知道吗,这云布爪里是她的灵魂,可是这两天,我发现它的生命力越来越弱了,你说,它是不是知道它的主人死了?”